“這宮里盡是小人,只有貴妃娘娘和旁人不同!”被削去封號的博爾濟吉特貴人吃著溫皙宮里的小點心,小嘴愈發甜了,養著甜膩膩的笑臉,狠狠地拍著溫皙的馬屁。本書請訪問。
“娘娘宮里的點心真好吃,怪不得皇上這么喜歡!寶音也好喜歡哦!”
溫皙的臉僵硬地笑著,這個圖門寶音嘴巴嘮叨起來還真是沒完沒了啊!有吃的還堵不住她那張嘴!
“娘娘又會養花,又會做這么好吃的點心!怪不得皇上念念不忘了!寶音也曾經送點心去養心殿,想來是手藝不精,皇上一直不曾用過。”圖門寶音手里捏著一塊薩其馬,做出一副很是哀愁的樣子。
溫皙知道自己不吐出經驗來是打發不走圖門寶音這塊狗皮膏藥了,便道:“不知妹妹做的是那幾樣點心呢?”
圖門寶音急忙放心手中的薩其馬,回答道:“核桃粘、糖花生、芝麻糕還有薩其馬!”
溫皙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道:“妹妹有所不知,皇上并不喜歡太甜膩的點心。妹妹愛吃甜,想當然的便把自己最愛吃的點心送去給皇上了,這才由此一誤。”
圖門寶音眨巴眨巴眼睛,急忙起身福禮道:“多謝貴妃娘娘指點!只是不知皇上喜歡哪些點心呢?”
這架勢,分明是在問你給皇上送的是什么點心!溫皙嘴角抽抽,真不想搭理這個圖門寶音,同樣都是蒙古格格,圖門寶音和宣嬪簡直是兩個極端!但不得不敷衍道:“皇上喜歡清淡爽口的,以妹妹的聰慧,想必知道該如何去做了。”
圖門寶音對溫皙的回答并不十分滿意,但心思在“清淡爽口”之間打轉,也無心留在承乾宮了。便急忙告辭了溫皙,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打發了圖門寶音,御前的梁九功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噗通跪倒道:“貴主子,不好了,承恩公大人不好了!”
溫皙驟然一驚,遏必隆的確病了數月,但怎么可能說不好就不好了?昨兒個舒舒覺羅氏還進宮,說遏必隆只不過是普通的風寒!溫皙卻不知,在這個醫療技術落后的時代。普通風寒也能要了人命!
溫皙長長地吸一口氣,努力鎮定道:“本宮的阿瑪身子底子好,不妨事的。”
梁九功急得一頭冷汗。卻不得不說實話:“昨夜皇上派去承恩公府的太醫回報說承恩公大人已經病入膏肓了!!”
溫皙聽聞,終于鎮定不得,嗖地站了起來,“怎么可能?!”
梁九功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道:“皇上特許貴主子回娘家探視。還說了若有萬一,您可用半粒藥。”說著梁九功心下也翻了疑惑,不知是什么藥,只能服用半粒
溫皙眉宇神思不定,康熙肯勻出半粒還陽丹,可見是出手不凡了混仕。只是他應該希望遏必隆早死才對!溫皙對遏必隆也并無多少感情,只不過遏必隆一死,鈕祜祿氏在朝為官的子弟都要辭官丁憂。這對鈕祜祿氏來說可是個不小的打擊!尤其是麟格,仕途正是飛黃騰達的時候,耽誤不得!
溫皙揉著生疼的太陽穴,道:“本宮今早就吩咐了青蘭回去探視,按說這個時候差不多該回來了”轉頭又吩咐吳魯氏嬤嬤去準備貴妃轎攆。心想著大不了給遏必隆服用一粒雪蓮丸也就是了,還陽丹那樣珍貴的丹藥給他太浪費了!
正念著青蘭。青蘭就似沒頭蒼蠅似的沖了進來,一個噗通跪地,聲淚俱下道:“主子快回府看看吧,老爺撐不了多久了!!”
青蘭不會說謊,溫皙才知事態嚴重!遏必隆竟然真的不行了!!
青蘭嗚嗚哭泣道:“奴才已經施針,暫時護住老爺的心脈!最多正再吊住老爺一個時辰!”
乘坐轎攆,就算抬轎子的太監飛速跑起來,從承乾宮出來過南北大宮巷,經過景仁宮、誠肅殿、齋宮之側,往東過景運門,從三大殿東面往南直著行數里,斜穿過前朝范圍,走過大半個紫禁城,才從東華門出宮。好在鈕祜祿氏承恩公府在內城,距離紫禁城很近,饒是如此,還是耗費了半個時辰!
溫皙入宮一年半,終于再次回到了有著十五年記憶的承恩公府,下轎之后,麟格在外門迎接,溫皙也不顧虛禮,直接叫他引路去遏必隆院子。
遏必隆所住的地方是主院,院內松柏蒼翠,很是挺拔。冬日過去,春日吐翠,本是極好的天氣,但此處卻蒙上了淡淡的陰霾,院墻上偶爾還有嘎嘎叫的烏鴉亂揮動翅膀,聽得溫皙一陣煩躁!據說烏鴉的嗅覺極為靈敏,能夠嗅到將死之人的氣息,就提前守在這等待一頓美餐!
遏必隆此時早已不復青壯年之時豪氣沖天、叱咤風云的威猛了,蒼老的臉極為枯槁,比溫皙當初離開時老了十歲不止!屋內的老太太瓜爾佳氏、額娘舒舒覺羅氏、三叔三嬸、麟格夫婦、薩比屯、薩比圖、一只腳瘸著的博爾齊鈕祜祿氏嫡系全部再此了。一眾人見溫皙進來,噗通跪滿了一地,“給貴妃娘娘請安!”
溫皙急忙攙扶老太太和額娘,被人人眼中的悲哀感染了,眼中不禁帶淚:“都什么時候了,還拘著這些虛禮!”
瓜爾佳氏老太太滿眼老淚縱橫,看了看床上沒就幾口氣兒的兒子,她知道遏必隆留著一口氣,就是為了要見嘎珞最后一面,便道:“我們先都出去吧,讓娘娘單獨留下。”
待著所有人都出去,遏必隆直勾勾地望著溫皙,他露出回光返照的笑容,出口便是極為虛弱帶著顫抖的聲音:“娘娘在宮里還好嗎?”
“有皇上和太皇太后照拂,一切都好。”溫皙也認真地回答道,只是眼中不自主地蓄滿了淚水,嘎珞的記憶中幼時和阿瑪在一起的快樂日子竟然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腦海里浮現,不斷地觸動溫皙的心弦。
遏必隆皺紋密布的臉上露出濃濃愧疚的神色,蒼白的嘴唇干澀地道:“我這些年對不住你和你額娘”
溫皙努力做出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忍著喉嚨里的哽咽道:“我已經不介意了。”溫皙的確不介意。因為她畢竟不是原本鈕祜祿嘎珞,她有什么資格去責怪旁人的父親呢?但是心里卻忍不住激動和酸楚。
“嘎珞,我還能叫你嘎珞嗎?!”遏必隆滿是期盼的老眼望著溫皙。
“這里沒有外人,阿瑪不必拘著禮數了。”溫皙道,畢竟嘎珞這個名字,還是遏必隆親自給取的呢!占據了嘎珞的身體,難道還不讓這個身體的父親叫女兒的名字嗎?她沒有這樣的權力!!
遏必隆眼中噙著淚,唇齒發顫道:“我真怕,我快死了,怕連你都不愿意原諒我!”
遏必隆的身體果然是早就出了問題怒破九霄。怪不得當初急著要讓麟格過繼!比起死亡,這個時代的人更怕死后無人供奉香火。
“自從你進宮,我的身子便不如往日了!我就知道。我不行了舊疾復發,撐得了一時,撐不了一世!”遏必隆痛心疾首,淚水縱橫,“我真不想讓你瑪嬤看著我死在她前頭——可是。這個身子終究是不行了!”遏必隆哭得像個孩子一樣,渾濁的老淚打濕了枕頭。康熙十二年的時候,遏必隆被箭矢射穿肺腑都沒有流一滴淚——他并不是畏懼死亡的人。
溫皙終于忍不住,快步上前坐在床畔,急忙從袖口在取出還陽丹,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進入鈕祜祿府就被這里的氣氛所左右,不由地把放在空間里的還陽丹揣在了袖子里。
溫皙的素手顫巍巍地打開瓶塞,倒出里面晶瑩剔透的還陽丹。顫抖地送到遏必隆嘴邊:“阿瑪,快吃吧!當初瑪嬤就是吃了這個才起死回生的!”
遏必隆卻搖頭,枯槁如松枝的老手從自己枕頭下也取出一只一模一樣的玉瓶,“娘娘不要浪費仙丹靈藥了”想也知道是溫皙去年給舒舒覺羅氏的那一粒還陽丹了,舒舒覺羅氏雖然嘴上說就算遏必隆要死了也不會給他。但終究夫妻一場,額娘還是偷偷給了他。但是遏必隆卻沒有服用。
他臉上露出笑容:“先帝爺留下的四大輔臣,現在就只剩下我了,索尼、蘇克薩哈、鰲拜,一個個都走了那么多年了!比起他們,我多活了太久了!”四輔臣,互相合作,也互為仇敵,老朋友死了、老對手也死了,遏必隆此刻滿是懷念,又帶著感嘆和怨念,“只要我活著一天,皇上就對鈕祜祿氏不放心!若非自從康熙十二年便是一個廢人,只怕要牽連鈕祜祿氏一族!”
溫皙心驚,難道遏必隆整日的聲色犬馬也都是裝出來了的,只是為了要讓康熙安心?!是啊,一個叱咤三朝,戰功赫赫的武將,太容易惹得帝王忌憚了!以前輔政大臣都在的時候,還可以彼此互相牽制,但是只剩下遏必隆一人,必然無可牽制,那么他就只能讓自己來牽制自己!讓自己成為一個廢物,讓皇帝放心!
“幸好,嘎珞已經不是當年任性的孩子了,我也可以放心了。伊爾木反倒變得不懂事了”遏必隆無比疲憊又十分欣慰,忍不住道,“嘎珞,阿瑪不求你什么,只求你保住她性命即可,伊爾木她雖然過繼了出去——可畢竟是你的姐姐啊!”
溫皙的確很討厭伊爾木,但是遏必隆這樣囑咐,如同在說遺言一般,溫皙也只能含淚點頭答應,“我雖然不喜歡伊爾木,但她畢竟是鈕祜祿氏的女兒,自然會保她性命無憂。”——只是性命無憂,旁的就算了!如果她還敢亂蹦跶,溫皙不介意好好教訓她——只不過不傷她性命罷了!
隆科多慈愛地望著已經長成的女兒,諄諄道:“宮里的女人總得有個兒子才算是有了長久的依靠,你進宮也有些日子了唉——,若是伊爾木有所生養,你就抱來養著吧!”
溫皙心中酸澀,她不會養別人的孩子,但遏必隆這樣為她著想,溫皙嘴上卻不得不敷衍一個即將死去的人,“阿瑪的話,嘎珞記住了。”——只是記住了而已,并沒有答應照辦!
遏必隆總算放心了大半,又無比認真地道:“我快不行了,鈕祜祿氏晚輩族人丁憂辭官的折子也都備好了,你千萬不要因為擔心鈕祜祿氏的權勢削減,而去求皇上‘奪情’!”
父母長輩故去,為人子女為官的子要要辭官守孝三年,準確的說是二十七個月,守孝期內不能飲酒作樂,不能與妻妾行房,不能食用葷腥總之過得像廟里的和尚,孝期期滿才能重新起復。康熙重視孝道,自繼位就沒有發生過“奪情”留用之事,反而若是隱瞞父母之喪而不報,都被革職查辦!只是遏必隆輩不低,兒輩孫輩、嫡系、旁系,大半都是的同輩和晚輩,多的守孝三年、少的守一年,對鈕祜祿氏在朝堂可算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聽著遏必隆交代遺言的話,溫皙忍不住淚水濡濕了臉頰,重重地點頭。
遏必隆笑了,緩緩閉合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