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蘭應了一聲,原本是給溫皙準備的,怕冬日里皴著白皙的手,預備了好幾盒。老關接過青蘭遞過來的手油,千恩萬謝,直說溫皙夫妻是好人,還說要等兒子回來一塊用!
溫皙和青蘭互相扶著,踏上船,后頭就傳來一聲有些耳熟的疾呼聲:“那位小哥,請等一等!”
回頭一看,一個穿著青色長袍的文人書生,身上掛著褡褳,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他看上去三十許,身材頎長,因為穿得單薄,臉和手都凍得通紅了,急忙拱手道:“請教小哥,往曲阜可否順程,可否讓在下個順風船?”
青蘭急忙捂住嘴巴,驚訝地看了看眼前的文人,和溫皙對視一眼,滿是驚慌之色。來人正是孔尚任,只是他不是被康熙召入京城,做了國子監博士嗎?怎么有時間回老家?
溫皙面色還算從容,孔尚任雖然也在去年南巡回程經過孔廟的時候,作為迎駕的一員,只是彼時溫皙身穿貴妃吉服,他在跪在下面,就算免了禮也不敢隨意抬頭直視天子嬪妃吧!所以絲毫看不出溫皙熟識來。
溫皙還禮拱手道:“這位先生不知如何稱呼?”
一問姓名,孔尚任不禁面帶幾分驕傲之色,道:“在下姓孔,曲阜人士,孔子六十四世孫。”
溫皙立刻露出驚訝之色:“莫非尊駕便是國子監博士孔先生?聽好友說,先生在國子監講課,精彩絕倫,從來都是人滿為患!可惜未能一聽,實在是遺憾!”
孔尚任臉上笑得開心:“客氣客氣了!都是圣上洪恩浩蕩啊!”說著,臉上激動,朝著紫禁城方向恭敬地拱了拱手。
溫皙嘴角抽了抽,一個七品的小官就把你給收買了?!
孔尚任又問道:“小哥小說?不知怎么稱呼,可否有功名在身?”
溫皙道:“在下溫西,東南西北的西,通縣人士,至今還只是個秀才,參加過兩次鄉試,學藝不精,都落榜了。”鄉試便是以省為單位的考試,參加的都是秀才,考中了便是舉人。
一聽溫皙說落榜,孔尚任也帶著幾分唏噓。感喟道:“孔某當年也是考取了秀才功名之后,便屢試不第。說來慚愧,后來還是賣了田產捐了一個貢生!幸得圣天子不棄,孔某自當犬馬圖報,期諸沒齒!”說著,又朝著康熙所在的皇宮方向虔誠地拱了拱手。
溫皙臉上抽搐,還是個康熙的死忠分子啊!便急忙笑道:“岸上風大,孔先生請入內吧!我正要南下游學,正好經過曲阜地界。”
“多謝、多謝!不知溫小哥所費船資幾何?在下理當承擔半數!”孔尚任急忙道。
溫皙笑道:“哪有什么船資。是自家的船!有先生這樣的博學鴻儒來壓船鎮倉,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
孔尚任呵呵一笑道:“客氣、客氣!用小哥兒這樣志同道合之人,一路上也不擔心旅途寂寞了!”
說罷,便一同入了船艙。船艙內有三個房間,靠近甲板的是老關小關歇息的地方,比較狹小。另外兩間是裝飾精美的廂房,內都設有桌椅、床榻,一應不缺,如同水上房屋一般。
青蘭福了福身道:“那我去給相公和孔先生準備些酒菜。”
溫皙介紹道:“這是賤內古氏。”
孔尚任拱手算是回禮:“有勞弟妹了!”
廂房內,門口立著一個剔紅進士及第的入門屏風,起到隔斷作用。為的就是萬一外頭的人闖進來,不會沖撞到里頭的人。內里有進餐用的紅木蝠紋八仙桌和四個椅子。往里還有一道四扇式的提了詩詞的梅蘭竹菊四雅屏風,隱隱可見里頭是床榻。琺瑯彩三足熏爐已經點燃,裊裊如霧縷,是上好的沉水香,不但味道清雅,更有消除濕寒之效。
孔尚任打量著船內的一應裝飾,一看就知道不是商賈之家能夠有的。便道:“溫小哥想必是官宦子弟吧?”
溫皙早已給自己準備好了身份家世,隨口回答道:“家父不過是和工部筆帖式罷了。還不夠資格入國子監聽先生的講課。”國子監都是三品以上品官宦子弟才有資格考取并入讀的,筆帖式不過六品小官兒。
孔尚任驚訝,并帶著幾分羨慕之色道:“筆帖式可是晉升的好職位啊!尋常人難以得到,想必溫小哥家世不俗吧?”
擦,一個六品筆帖式還很炙手可熱嗎?不過也是啦,孔尚任才七品呢,筆帖式再芝麻綠豆,好歹比他大呢!
溫皙謙虛道:“不過是漢軍旗,和佟佳氏有幾分姻親罷了!”
“原來如此!”孔尚任點點頭,不禁帶了幾分艷羨之色。這個時代,有關系那是本事!
說著話,青蘭就已經把炭爐和熱好的菜送了過來,將梅花酒放在炭爐上煨著,道:“碧兒方才醒了,妾身先下去了。”青蘭則住在了隔壁廂房中。
溫皙點點頭,“我知道了。”醒了,肯定要餓了,溫皙這個假爹待會還要過去喂奶呢!
“碧兒?”孔尚任笑道,“令愛碧秀可愛,的確當得起這個名字!”
好歹是康熙的閨女,溫皙就不打算給她改名了,直接翻譯成漢語,去了鳥字!碧兒,小家碧玉,聽著不算太好的名字,還有點像是丫鬟的名字!不過將就著用也就是了。
溫皙順手拿起炭爐上的梅花酒,給孔尚任斟了一杯道:“國喪期間,本不宜飲酒,不過驅寒所需,只飲一壺也就是了。”溫皙也不是在意孝莊,而是她自己酒量太差,三杯必倒,要是鬧出什么笑話來可就不好了!
孔尚任聞著那四溢的酒香,不禁喉嚨滾動,急忙一杯飲了下去,大喜道:“好酒!”隨即也呵呵笑道:“是啊,國喪不宜,權宜之計嘛!”
溫皙又給他添了一杯,感嘆道:“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孔尚任也不禁感嘆道:“天子純孝,幾度哀傷過度,我日前奉詔入宮覲見,看到皇上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右手纏了厚厚的一層紗布,也不知道怎么受傷了。”
“受傷?”溫皙一驚,帶著幾分疑惑,“皇宮內苑,怎么會受傷呢?還有人敢行刺不成?”
“不是,”孔尚任又喝了一杯道,“我似乎聽聞是不知怎么不小心燒傷的。”
溫皙不禁沉默,承乾宮的大火她坐在雪青背上飛走的時候,的確遙遙看見康熙還立在宮殿殘骸跟前。難道他往大火里面沖了?才燒傷了自己?康熙一向一自己的安危為先,那樣大的火,那么危險的境地康熙可從來都不是沖動的人啊!
孔尚任嘆了一口氣,放下酒盅,感嘆道:“燒傷還是其次的,我隨從納蘭大人一同覲見,皇上已經臥床不起了,神色極為憔悴,聽說數日水米未進了!皇上,真乃大孝之人啊!”孝莊正好死了,康熙的憔悴任誰都會以為是為祖母的去世而難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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