戢武王聞言心中暗嘆:“此人果真不是佛獄之人,并且無論武學造詣還是用兵之道,皆有極深的造詣,只可惜竟與佛獄之流為伍,若是此人,能夠為吾效力……”
才開口道:“下去吧,你的住處已經安排好,吾會讓什島夷參保護你的安全。”
羅凡知道,戢武王這是要將他軟禁了,至于保護,不過只是監視而已。而戢武王,需要一些時間去驗證羅凡所說是真是假,正如羅凡所說,如果雅狄王被擒之事成立,那么參與此事的目標,便很容易地鎖定到了有限的幾人身上,便不需要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去尋找了。
而羅凡又說到了邪天御武,看似無意的一提,卻難免讓人將兩件事情聯系起來。
邪天御武之事乃是慈光之塔所謀劃主事,那么,雅狄王之事,會不會同樣也與慈光之塔有關呢?
那么此事,便值得深思了。
對于聯盟之事,羅凡心知此事急不來,因此索性在碎島的居所練練劍,看看書,而碎島方也沒閑著,雅狄王失蹤多年,沒有半點線索,戢武王自然不甘此事就這么擱置下去,以前是想不到此節,或者說誰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但如今經羅凡一番點破,就變得完全不同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追尋父王蹤跡多年毫無成果的戢武王,雖然依然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同時對于一個外來者,同時身兼佛獄使者身份的羅凡并不信任,但卻并不代表他不會往這方面調查,當長久的失望籠罩之中突然出現一絲希望的曙光時,任何人,都會不會再如原來哪邊理智,即便是戢武王是理智的,但僅僅只是調查一番,這也不能使他損失什么。于是,她心動了。
而羅凡早先讓咒世主做的布置,就派上了用場。
雖然自雅狄王之后,佛獄方面已經很少在碎島繼續安插間諜。但是卻并非沒有,在當年雅狄王在位時,若非佛獄與慈光之塔在這方面下了足夠大的功夫,又怎能掌握雅狄王的動向?
對于戢武王這樣的人來說,要欺騙她不容易。但若是引導她追查最真實的信息,就顯得并不是那么艱難了,佛獄方面只需要弄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蛛絲馬跡,若是尋常人看了自然沒什么,但有了羅凡的話作為先入為主的觀點,那么便很容易讓戢武王在羅凡引導的路途上越走越遠。
至于為什么羅凡不效仿素還真的方式,直接聲稱自己來自未來。這種事情,或許他沒有幫咒世主擋住那一擊,還有一絲可能,但即便如此。不同的人,做同樣的事,卻也會有不同的結果。
畢竟羅凡有著自己的目的,而素還真當時,則是完全的無私與無求,并且將未來之事告知之后立即離開了,一切都讓戢武王自行決策處理,表現出了絕對的超然,這才是戢武王選擇相信的,而這也是羅凡所做不到的。
而對于咒世主來說。他不知道羅凡對當年之事了若指掌,但羅凡既然如此謀劃,他當然不能表現出異常,讓羅凡看出來什么。但將臟水全部潑到慈光之塔身上這種事情,反倒正中他的下懷,他巴不得碎島與慈光之塔斗個兩敗俱傷,到時候,就算知道佛獄也參與了當年之事,戢武王也只能裝作不知道。或者與佛獄冰釋前嫌,暫時只針對慈光之塔的主謀者。
否則碎島將面對的是慈光之塔與火宅佛獄的兩面夾擊。
接下來的日子里,戢武王雖然偶爾仍會接見羅凡,但再也沒有提及追查先王之事,只是與羅凡談論一些兵法、武學之類,或者偶有涉及國政,兩人倒是相談甚歡,戢武王對羅凡的一些鮮明而別樹一幟的理念十分感興趣,對羅凡所描述的位于四魌界之外的世界體系也頗為向往,但兩人的交流,也僅限于此了。
羅凡所提及的聯盟之類的事情,戢武王卻如忘記了一般,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碎島臣民,也仍是如往常一樣,沒有半分異常。
直到有一日,戢武王忽然派人前來傳話,她的小妹打算前往位于登仙道的慈光之塔游歷,問他愿不愿意隨行。
羅凡實在有些疑惑,這個時候,禳命女跑去慈光之塔做什么?但羅凡也不聲張,只是一如既往地練功看書,直到約定的時間將至,他才走出自己的居所。
沒人阻攔他,甚至連暗中窺探之人都沒有,羅凡就這么大搖大擺地走前往碎島邊境,與慈光之塔交界之處。
作為四魌界最大的國家,殺戮碎島的廣闊,完全出乎羅凡的預料之外,但終究,以他的功力用來趕路,即便萬里之遙也不過旬日。
日暮黃昏,風蕭馬鳴,碎島的邊境,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廣闊草原,與羅凡印象中完全不同。
遠處一道身影,乘流蘇之風,飄長袂,翩然而來。
“讓你久等了。”溫柔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如同身畔的青草一般柔軟,卻又別具一種優雅的格調,讓人忍不住舍棄這片美好的草原光景,回過頭去,看看這聲音的主人。
事實上羅凡也這樣做了,他回過頭去,隨后便是一愣——他很訝異,因為他真的已經很久沒有遇過這般,找不到一個詞語來形容其容顏氣質的女子了。
這種感覺很奇異,這或許是因為,第一眼見她,不是震驚于她的美貌,而是感受到一種撲面而來的恢弘氣度,典雅中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凄冷,卻又將獨屬于女子的柔情糅合其中,混合造就出一種難言的氣質,便如瓊漿玉液般,甘醇,那逸散的芬芳,無聲無息地沁人心脾。
素色絲裙,橙紅云袖,橙紅色的披肩長發以素白絲帶扎起一朵絲花系在腦后,又飾以珍珠、水晶,更顯美輪美奐,帶著夢幻的色彩,朦朧,一張輕紗將她的容顏遮掩。那其中若隱若現的輪廓,卻是更引人無限的遐思。
“湘靈?”羅凡心中猜測著來人的身份,可他注意到女子身后腰間橫掛著的長劍,華美。卻不失百兵之君的風度,羅凡知曉,她亦是一個懂劍之人。
而能被羅凡稱之為懂劍的人……在劍道上的造詣,已是登峰造極了。
“玉辭心這廂有禮了。”
羅凡:“……”
羅凡也沒有料到,他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她換回女裝的樣子。碎島之民皆只知新王俊美無雙,卻從未有人想過,她會是女子之身,因此她絲毫不擔心被羅凡這個外人識破,但偏偏,羅凡卻是早已知曉她的身份。
因此在羅凡聽到玉辭心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很明顯地愣了一下,玉辭心就是戢武王,戢武王就是玉辭心,這是他早已知曉的事實。但羅凡卻沒有想到,她竟會這么果決,親自前往慈光之塔調查。
當然,這是因為羅凡沒有想到,當年雅狄王之事的參與者之一咒世主,此番為了挑起碎島與慈光之塔的戰爭,自然是不遺余力,作為當年的參與者,手中掌握的證據,自然是絕對真實的。只要透露出一點,這樣一來,玉辭心想不相信都難了!
只是在這過程中,羅凡并沒有告知咒世主他知曉當年之事。而咒世主,也并沒有告訴羅凡,他在暗中推了一把罷了。
現在羅凡也終于知道對方為什么要讓他隨行了——很明顯她想微服出巡,親自前往慈光之塔調查先王之事,卻又很不放心羅凡,索性帶著羅凡一起上路好了。
對于羅凡是否會給她搗亂。玉辭心倒是絲毫不擔心,因為佛獄向來名聲不佳,鬧出了事情,吃虧的反倒是羅凡,而她,殺戮碎島一個不懂事的王族女子偷偷跑來慈光之塔游玩,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被慈光之塔發現了,也得好好接待,至少明面上如此。
況且她藝高人膽大,只要小心一點,料來也不可能出什么意外。
“你不知道這樣盯著人看,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么?”就在羅凡思索間,思緒,忽然被打斷了。
“抱歉……”羅凡回過神來,很快地調整好心緒,“剛剛想到一些事情,入神了。”
“你——!”薄紗微動,她微含嗔怒的雙眸瞪了羅凡一眼,“原來大名鼎鼎的佛獄護國師,也會有此虛偽言辭么。”
羅凡莞爾一笑:“好吧,姑娘絕代風華,在下看得入神了,這樣改口還來得及么?”
“哼。”玉辭心冷哼一聲,繞過羅凡,徑自朝慈光之塔方向走去。
殺戮碎島與慈光之塔之間,按理說應當是整顆四魌天樹的樹干相連,但實際上,四魌界的空間狀態極為奇特,界與界之間相連,或平地,或山川河流,身在其中,絕無法想象著就是羅凡當初在那片特異的隧道空間所見的四魌天樹的樹干部分。
過了眼前這片草原,便是四魌界的中上層——慈光之塔了。
慈光之塔,并非真正意義上的一座塔,事實上,整個四魌界,都與羅凡想象中大有不同,殺戮碎島比羅凡想象中要大得太多了,光這片草原,便不下數百里,四島更建立了四座大城,與數座小城,其邊境還有零碎許多依附村鎮,島上全民皆兵,頗是興盛,即便放在中原,也算得上是一個不小的國家。
而慈光之塔,則劃分為秀士林與貧士林兩片廣闊區域,其中居民數萬之眾,卻依然給人一種林木蔥郁,人煙稀少之感。
而從管理制度上來看,注重血統的詩意天城,是整個四魌界的皇族,鮮與外界有交流,而慈光之塔,則有些類似于一個巨大的書塾,慈光之塔的人民大多統一接受教育,自給自足,管理者宣揚民意與自由,閑時或耕讀或習武,隨意而為,頗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也只有碎島與佛獄兩地施行國家化制度,戰亂連年,事實上雅狄王失蹤,戢武王又未即位之時,每年為避戰禍以各種理由前往慈光之塔的碎島之民亦有不少,再加上兩界關系不錯,碎島之人來此,卻并不算太過奇怪,而慈光之塔民風頗為淳樸友善,羅凡與玉辭心二人剛到此地,還被熱情的秀士林之人招待酒食。
當然,羅凡若真認為這真是淳樸的民風使然,那就有鬼了。
在那戶人家旁敲側擊地問明了二人來意不過是游覽一番異域風光,又一番“熱情挽留”無果之后,二人才終于得以真正進入慈光之塔的地界。
而就在羅凡離開的當天,一只信鴿,混雜在林中嘰嘰喳喳的飛禽之中,最后不知飛向了何方……
玉辭心似乎真的只是來此游歷,或許對她來說,放下一天的公務,來到這樣的世外桃源,是一件極為愜意的事情,兩人也這才了解到,在慈光之塔,貧士林主事生產耕種,當然其中也不乏高雅之士,琴棋書畫,是這個本來就缺乏娛樂的國度為數不多的娛樂方式;而秀士林,則主要從事思想教育,有些類似于西方傳教士那些神棍,但卻稍顯務實一些,也就是幫助統治者穩固政權,但在統治者宣揚自由平等的基礎上,雙方地位上至少在表面上沒有什么高下之分。
雖然說一路上看似游山玩水,但實際上,玉辭心似乎有意無意地打聽著某個地方,羅凡也不知她心里有著怎樣的計劃,羅凡也樂得裝作不知道,仿佛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但看玉辭心的樣子,他或許是時候該給她一點提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