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輛大車消失在城門口,江越轉過頭來,說道:“那好像是南源徐氏的徽記?讓人去打聽一下。”
過不多時,部下來報:“確實是南源徐氏的車隊,他們今日離京回程。”
江越再次沉沉看去,手不由按住腰間刀柄。
南源徐氏,那位徐三小姐是不是就在其中一輛馬車上?剛才就這樣跟他們擦肩而過了。
旁邊的馬車掀起簾子,一個謀士打扮的中年男人出聲喚道:“江校尉,這里是京城,我們有公務在身,你可不要多事。”
江越閉上眼,緩緩出一口氣,終于收起眼中的兇光,露出溫和的笑:“我知道了。”
謀士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招他進去。
江越翻身下馬,將韁繩拋給部下,自己跳上了馬車。
“這位徐三小姐運氣挺好,趕在這會兒走了。”謀士端了杯溫水給他。
江越一口氣喝了,臉色再次沉了下來,冷聲道:“算她跑得快,不然……”
“不然怎樣?砍了她嗎?”謀士笑笑,語氣帶著提醒,“阿越,別忘了我們來干什么的,就算她沒走,我們現在也不能隨意出手。”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越低聲解釋,“我只是想,她不走的話定然會被卷進來,到時候想走也走不了。那樣的話,我們就有機會報仇了。”
謀士點點頭:“這倒是不假,所以說她運氣好啊!”
他看著江越,不由在心里嘆了口氣。
以往總覺得年輕人太過跳脫,難以委以重任,今年他倒是沉穩了下來,可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
去年東江一戰,都督重傷,父兄一般陪伴長大的田大頭身死,苦心經營數年的松江大營不得不放給老對手楊固,江越將這一切的失敗都攬在了自己身上,愛笑愛鬧的年輕人臉上從此少有笑容,每天每刻都念叨著那恨之入骨的名字。
有目標有動力當然好,但是,太過執著難免會變成心魔。
這趟來京城,都督特意讓江越領隊,又叫他隨行提點,為的就是讓他重新拾回自信,免得糾結在執念里無法掙脫。
希望一切都能順利吧!
入夜,平野散落著點點星火。
徐吟坐在火堆旁,讀著文毅剛剛送來的一封情報。
那天進城的確實是江北的人,由江越領隊,向皇帝送中秋節禮。
蔣奕是皇帝的心腹,但凡重要節日沒有錯過的,但是這回派出來的是江越,徐吟總覺得沒有這么簡單。
衛均安排好巡夜事宜,走過來說:“三小姐,還在為江越的事犯愁?”
徐吟點點頭,將文毅的信遞給他,說道:“你覺得江越進京理由是什么?”
衛均一邊看一邊回答:“京中發生那么大的變故,也許他是去探聽局勢的吧?畢竟蔣奕遠在江北,肯定擔心京中局勢變動,沒人在皇帝面前幫他說好話。”
這倒是個理由。徐吟思忖片刻,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蔣奕先前與張懷德關系不錯,你說他和端王有沒有關聯?”
衛均撓了撓頭:“這……不至于吧?皇帝倒了對蔣奕沒有好處啊!端王年富力強,權欲更重,換這樣一個主子,肯定沒有現在這位陛下輕松。”
徐吟覺得也是。但是前世端王上位后并沒有對蔣奕出手,蔣奕仍舊做著江北都督,很快得了他的支持聯兵滅了東江。
究竟是端王上位后雙方達成了協議,還是蔣奕原本就和端王勾連?她猜不出來。
“三小姐要是這么擔心,不如我回去盯著?”衛均提議。
徐吟笑了下,將情報拉回來扔進火堆里,說道:“罷了,要真有什么,你回去也改變不了。我們既然已經出京,那就回家再說吧!”
謀反案漸漸平息,她料想皇帝差不多要對端王動手了。這回沒了余充,端王就是拔了牙的老虎。后面再發生什么,已經不是她能操控的了。
還是先回家吧,離家大半年,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去休息了!”徐吟解開披風交給小滿,爬上車睡覺去了。
去時冰雪阻路,花了將近兩個月,回程歸心似箭,他們只用了一半的時間。
九月未至,徐吟終于看到了魂牽夢縈的南源城。
她耐不住馬車慢吞吞的速度,親自騎馬進城,直奔刺史府。
“父親!姐姐!”
一到府門,她將韁繩扔給小廝,就沖了進去。
大半年不見,刺史府仿佛變了一個樣。老舊的地方修繕了,從門口到大堂張燈結彩,似乎有什么喜事。
徐煥正在理事,猛然聽見外頭女兒在喊,再一眨眼便見她一陣風似地沖進來,頓時驚住了。
“阿吟!你……”
徐吟一下撲進他的懷里,喊道:“父親!我回來了!”
看到女兒激動的小臉,他一下笑開來,輕輕擁了擁她,說道:“回來就好!報信的人說你們大概下午進城,為父還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先讓你嚇了一回。瞧瞧,臉頰都尖了,路上沒怎么歇過吧?真是,又沒人追著你,慢點走不好嗎?”
聽著父親的絮絮叨叨,徐吟滿心都是喜悅。
徐煥也是一時激動,不知不覺啰嗦了起來,看到女兒好好的,似乎還長高了一些,他心里松了口氣,噓寒問暖。
徐吟一一回答:“我好著呢!陛下挺好哄的,我與長寧公主交了朋友,宮里沒人敢欺負我。淑妃?她是想欺負我,所以倒霉了嘛!”
徐煥哭笑不得:“你說得倒是輕松,知不知道我們收到信有多擔心?你一個外臣之女,摻和進后宮之爭,一不小心會丟了小命!”
“是她欺負我啊!”徐吟委屈地說,“我沒招她惹她,她自己想來害我,我有什么辦法?反正倒霉的是她,又不是我。”
“就你理由多。”徐煥想想又心疼女兒,聽她信里寫的簡單,也不知道這半年遇到多少危險。
他放柔聲調:“你安全回來,父親的心總算定了。路上辛苦了吧?先回去梳洗歇息,有什么事,咱們回頭再說。”
徐吟乖巧應是,想到外頭掛的彩綢,順口問了句:“父親,咱們府上有喜事嗎?”
徐煥含笑回答:“是啊!你姐姐要定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