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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射在睡夢中被人喚醒。
“少將軍,陳就將軍求見。”
“這才什么時辰,有什么事天亮不好說嗎?”
迷迷糊糊的黃射,自然一肚子的不高興。睡得正香甜時被人從溫暖的被窩里拽出來,擱在誰身上都不會太高興。
黃射年方十八歲,正值血氣方剛。
出身于江夏黃氏家族,又是黃祖的長子,可以說從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黃祖是劉表到荊州以后,第一批歸服的人,甚得劉表寵信。初平三年,袁術命江東猛虎孫堅征伐荊襄,卻被黃祖所殺。據說當時黃祖能殺死孫堅,完全是出于一個意外。但不論是有心還是意外,總之孫堅死了,劉表的心腹之患解除了,黃祖自然更得劉表信任,依為左膀右臂。
此次黃射坐鎮九女城,實際上就是賺取一份資歷。
九女城早在初平年間便被廢棄,如今曹操南征宛城,劉表擔心發生意外,才決意重啟九女城大營。
這座大營,由來已久。
方圓達九里之大,可以屯駐數萬兵馬。
重啟九女城的目的,是為了給予張繡足夠的信心。
同時,這座大營還肩負著向宛城運送輜重糧草軍械的任務,故而屯扎的兵馬,大都是臨時征召過來。
黃射在這里,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一旦張繡失敗,新野縣的鄧濟將在第一時間接管棘陽涅陽一線,九女城大營仍舊是負責輜重糧草的供應。為了替黃射爭取這個任務,黃祖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一開始,黃射倒是野心勃勃,希望能借此機會,建立一番功業,為家族增添光彩,同時也為自己賺取軍功……
不成想,到了九女城,他才發現是無所事事。
而伯父黃承彥駕臨涅陽,讓黃射意外的發現,黃承彥的女兒黃婉貞,也就是黃月英,居然和一個鄧村小子走的很近。黃氏乃荊州有數的大族,也是出過三公的家庭。對于這門第,自然格外看重。黃月英既然是黃氏子弟,嫁人當然要講求門當戶對。偏偏曹朋,是個鐵匠的兒子。如果兩個人真的發生了一點什么,那江夏黃氏,必將成為荊襄世族子弟口中的笑料。
黃射當然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就下定決心,要干掉曹朋。
“回少將軍的話,陳就將軍說,你吩咐他留意的那個人,已經抵達轅門之外。陳將軍問,該如何安排?”
黃射這時候清醒了不少,先一怔,旋即醒悟過來。
“立刻請陳將軍前來。”
“喏!”
這陳將軍,名陳就,字寯石,是黃祖的心腹愛將。
雖然明知道黃射來九女城,不會發生什么危險。但愛子心切的黃祖,還是放不下心,于是將自己最信任的將領,派過來協助黃射。黃射雖然不滿意這樣的安排,但是又無法拒絕父親的好意。
而且,他這次要對付鄧稷,說實話有點不太地道。
黃射不可能把真相告訴其他人,只能暗中行事……于是,陳就也就成了最為合適的人選。
陳就還不到而立之年,生的孔武有力,外貌也非常俊朗。
他衣甲整齊,大步流星走近中軍大帳,先恭敬的向黃射一揖,而后道:“少將軍,棘陽縣佐史鄧稷奉召而來,押送糧草輜重,并三十七名苦役,在轅門外等候。末將實不知該如何安排他們,故冒昧求見,還請少將軍諒解。”
“寯石兄不必客套,坐!”
黃射言語間,對陳就非常客氣。
但這并不代表,陳就能夠在黃射面前放肆。
世家子弟,最講究這面子問題。如果稍有不慎,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陳就在黃祖手下效力多年,對這世家子弟也算是有些了解。故而黃射客氣讓他坐下,他還是很恭敬的把一卷名冊和一卷清單呈現在黃射跟前,然后才恭敬退到旁邊,跪坐于坐榻上。
“這是……”
“回少將軍,這是棘陽送來的輜重清單,還有苦役名冊。”
黃射伸手拿起名冊,打開來掃了一眼。只見名冊最右端寫著三個名字,鄧稷在最前面,后面還有兩個扈從的名字。再往下,才是囚犯的名單……黃射沒有去留意囚犯名單,當他看到‘曹朋’兩個字的時候,目光就不在動了。眼睛微微一瞇,嘴角翹起,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線。
“這曹朋……”
“應該是臨時添加上去。按照規矩,受征召者,可自帶扈從。”
這叫什么?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啊!
黃射臉上的笑容頓時浮現,把名冊合上之后,他笑瞇瞇的問道:“這個鄧稷,乃奸猾之輩。
我也是偶爾聽人提起他的惡行,所以才決定將他征召過來,以便對他進行處罰。如今大營之中,各部人員都已經配齊……寯石兄,你覺得把他安排在何處,才算是最合適的地方呢?”
呸!
陳就心里罵了一句。
天曉得這個鄧稷是怎么招惹了你,你才把他征召過來。
什么惡行?你們這些家伙,什么時候開始關注這些事情了?
可罵歸罵,嘴巴上卻不敢露出半句。
陳就想了想道:“既然這鄧稷如此可惡,倒不如把他到下面受些苦,然后再慢慢收拾,如何?”
“哦,那不知安排到那一部人馬,比較合適?”
“這個嘛,恕末將愚魯,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合適的人馬。”
黃射手指急促的敲擊坐榻圍欄,沉吟半晌后問道:“我記得,五日之后有一批糧草需送至宛城,是由哪一部人馬負責押送?”
陳就愣了一下,連忙回道:“回少將軍,由于首批輜重數量不多,原定是由義陽武卒負責押送。”
“義陽武卒?”黃射想了想,“聽說這支人馬很剽悍,也很能打。不過你剛才說‘原定’,難不成有變更?”
陳就苦笑說:“確有些變化。義陽武卒的隊長,是個囂張跋扈之徒,仗著有些軍功,誰都不放在眼里。前兩天,他帶著部下和朝陽縣曲長鄧龍發生沖突,不但打傷多名朝陽武卒,連鄧龍也被那家伙打傷……依照軍法,末將只好將他處罰,杖二十,在后營中罰作苦役……”
按照東漢時期的兵制,基層大致分為部、曲、屯、隊、什、伍六級。
其中,伍轄五人,設立伍長,什轄二伍,設立什長;隊轄五什,稱之為都伯;屯轄兩隊,共百人,設立屯將。屯之上,為曲,轄五屯,共五百人,有曲長;部轄二曲,共千人,設千人督,亦稱牙將。部之上就是營,五千人,有校檢校尉,兩營則并為一軍,主官名校尉。
黃射一聽這話,頓時樂了!
“這么說來,這個都伯倒是很能打嘛。”
陳就苦笑道:“何止能打,脾氣也當真是壞到了極點。不但暴躁,而且排外,好像這天下精兵,只有他義陽武卒。尋常人別說進去,就算是說句壞話,這家伙都有可能會暴起傷人。
本來,依著他的戰功,就算當不上曲長,當個屯將也綽綽有余……
我也就是愛惜他勇武,所以不忍重責他。否則依照著軍法,這家伙被砍十次頭都不算為過。”
哪知黃射更樂了。
“一幫子悍卒待在軍營中無事可做,火氣大了些也很正常。
依我看,這算不得什么大事,如此精兵強將,與其留在營中招惹是非,倒不如讓他們出去走走。
這樣吧,傳我將令,讓那都伯回去。
五日后押運糧草的事情,還是讓義陽武卒去。不過只一隊人馬,是不是有點少了?不如這樣,提隊為屯,升任那個都伯為屯將。恩,既然義陽武卒變成了義陽屯,那還需要有一個節從。
正好,鄧稷不是棘陽佐史嗎?做節從倒也不虧了他,就讓他出任義陽屯節從。所缺的兵馬嘛,就讓鄧稷帶來的那些賊囚充入。都是些亡命之徒,說不定聚在一起,還可以相安無事。”
黃射似自言自語,又好像是提醒。
陳就就算是個傻子,也能聽明白黃射的意思。
看起來,鄧稷一定是得罪少將軍狠了,否則少將軍也不會這樣子處心積慮的收拾他。義陽武卒……那幫家伙可全都是驕兵悍將,一個個牛氣的不得了。少將軍這樣子直接委派節從,那些人又豈能答應?到時候,一邊義陽武卒,一邊是棘陽囚徒,兩邊說不定會自行火并。
不過,這與我又有什么關系?
誰生誰死,于我何干?
鄧稷我不認識,那個家伙,也不是善茬子,留在軍中,早晚必成禍害。
“少將軍果然愛才如命,既然如此,末將這就下去安排,命鄧稷出任義陽武卒……不,是義陽屯節從。”
黃射滿意的點頭,擺手示意陳就退下。
不過,就在陳就要走出大帳門口的時候,黃射又突然喚住了他,看似隨意的問道:“對了,義陽武卒那個都伯,叫什么名字?”
陳就想了想,“那個都伯的名字,好像是叫……魏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