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正月,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天。
官拜大司空的曹操曹孟德,兵分兩路,征伐宛城。
曹操的族弟,諫議大夫曹洪自潁川郡昆陽縣出兵,與當日攻破葉縣,兵鋒遙指堵陽、雉縣;新任河南尹夏侯惇,自汝南郡房山縣出兵,逆汝水而行,在正月初二,兵臨中陽山,直指舞陰縣。
舞陰縣令成堯不戰而降,雙手捧印,舉城獻降……
曹操自領中軍,隨后跟進。
平虜校尉于禁坐鎮后軍,押運糧草輜重。
一時間,南陽郡風聲鶴唳,戰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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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曹操這次出征,曹朋早有預料。
而且他也清楚,曹操這次出征宛城必然會以失敗收場。因為在張繡身邊,隱藏著一個可怕的家伙。
那個人,也是曹朋極為崇拜的偶像,賈詡賈文和。
曹朋很想去告訴曹操,你丫到了宛城后,可千萬別勾三搭四,貪戀美色,否則連兒子都要跟著倒霉。
可問題是,他怎么報告曹操?
誰又會相信他,任由他去接近曹操呢?
要知道,曹操如今奉天子以令諸侯,已儼然是一國首領。曹朋連黃射都見不到,又如何能見到曹操?這也是當初他為什么反對去投奔曹操的一個原因。沒有舉薦之人,他們很難站穩腳跟。曹操也稱得上禮賢下士,而且用人不拘一格。但問題是,這些人至少是小有名聲。
他想要接近曹操,實在是太難了……
鄧稷領了一百人的衣甲兵器,還有足夠的糧草返回義陽屯。
甚至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便被魏延抓到大帳里,商議事情。不管怎樣,鄧稷畢竟是義陽屯節從,如果義陽屯要出征,那么鄧稷需要忙碌的事情,肯定多不勝數。
孫子兵法里不是說過: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大家十萬,千里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后十萬之師舉矣……義陽屯不足百人,但要出征,同樣需要作出許多準備。各種材料,以及各種物資,都必須要準備妥當,才能夠出發。哪怕是從九女城到宛城,走快了兩天,走慢了也不過三天路程,一樣需要費盡心思。
這,就是節從的工作。
魏延終于體會到了一個優秀輔官的作用。
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也不需要他來操心,鄧稷都會安排的妥妥當當。
先將運來的衣甲兵器進行登記,然后一伍一伍的發放下去,再將破舊的兵械衣甲收回,將來會交還給軍司馬。至于軍司馬拿著這些廢舊的兵甲軍械是修理還是丟棄,與鄧稷無關。
把這些都忙完了,鄧稷又開始著手準備出征的事宜。
如何拔營起寨,在途中是否需要休整,以及其他種種瑣碎事宜,都必須做出計劃,準備妥當。
忙完了這些,回到小帳的時候,已經快到子夜。
鄧稷疲憊不堪,一頭栽倒在榻上,就覺得眼皮子一個勁兒的打架,腦袋一個勁兒的犯迷糊。
“姐夫,醒來!”
“阿福啊……有事兒嗎?我今天有些累了,如果沒太緊要的事情,明天起來再說,好不好?”
曹朋一見鄧稷又要閉眼,連忙拉著他的胳膊,把他拽起來。
“姐夫,這件事很重要!”他表情嚴肅,神色凝重。鄧稷本來倦意濃濃,可是看曹朋這副模樣,不由得打起精神,疑惑的看著他。曹朋說:“姐夫,我想,我知道一點黃射的打算了。”
“打算?”
“姐夫,曹公出兵了!”
鄧稷強打精神,打了個哈欠,點頭道:“是啊,據說行進速度很快,已經跨過魯山,攻入南陽。”
“黃射是不是要我們押送糧草去宛城?”
“嗯,后日一早出發,大概有五千石左右,三天內必須送抵宛城。”
“那按照曹軍推進的速度,我們抵達宛城時……”
曹朋沒有再說下去,但鄧稷卻反應過來。
“我們抵達宛城時,曹軍也差不多兵臨宛城。到時候,咱們就算不想參戰,怕也做不得主了。”
“借刀殺人!”
“沒錯,就是借刀殺人!”
鄧稷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看著曹朋,面露苦澀笑容。
“這黃射,果然好毒辣的手段。”
到了這個時候,曹朋也好,鄧稷也罷,或多或少的都猜出了黃射的打算。
最初,黃射把鄧稷征召過來,是打算找一個由頭,栽贓嫁禍也好,其他的方法也罷,最后可以株連滿門。不成想,曹朋主動過來了,黃射也就不必再費手腳。曹操出兵宛城,讓他連最起碼的栽贓都不需要。直接把鄧稷曹朋等人送去宛城,任由他們在宛城,自生自滅……
張繡打贏了,曹朋他們未必能活著;張繡打輸了,他們同樣難以存活!
“阿福,我們……跑吧。”
鄧稷再也沒有困意,抬起頭說道。
跑?
恐怕沒有那么簡單吧……
曹朋苦笑一聲,“姐夫,你說黃射會沒有后著嗎?”
“你是說……”
曹朋咬著嘴唇,輕聲道:“我敢保證,黃射現在肯定派人監視著咱們家。只要咱們稍有異動,爹娘,還有姐姐,肯定會被牽連……姐夫,咱們現在還真不能跑,刀把子握在黃射手里呢。”
鄧稷沉默了!
“那,你說怎么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曹朋在小帳里徘徊片刻,猛然停下腳步,“還有一件事,我今天看見魏平魏都伯,和馬玉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說些什么。義陽屯,也非鐵板一塊,魏都伯似乎與魏屯將,存有一些矛盾。我覺得,黃射要對付咱們,肯定會從魏都伯和馬玉著手……
咱們和馬玉之間的恩怨,并不難調查。
黃射這個人,很擅長借力……之前要借義陽屯來與我們沖突;如今又要借宛城之機,對付我們。那保不住,他會收買魏都伯,借馬玉之手……姐夫,黃射這個人,似乎不可小覷啊。”
鄧稷手指急促的敲擊著床榻圍欄。
“這樣吧,從明天開始,我設法讓你跟著魏屯將。
文長武藝高強,而且頗有情義。你在他身邊,說不定能保護周詳。只是,魏都伯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文長呢?”
“最好還是不要告訴,咱們和魏延關系還沒有那么好。這么冒然過去說這件事,保不齊人家會認為咱們挑撥離間。我在魏延身邊倒是沒關系,不過你一個人也著實有些危險,必須設法把虎頭調過來。還有,魏都伯一直執掌校刀手,你身邊四個校刀手,可不是很放心啊。”
鄧稷想了想,淡定一笑。
“這個,你放心,我會想把法把他們調走。”
曹朋發現,鄧稷這時候已沒有了剛開始那種緊張的情緒,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變得輕松起來。
那種感覺,頗有些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韻味。
他也笑了!
經過這么一連串的事情,相信鄧稷比之最初,成熟了許多。
“總之,從現在開始,咱們都要小心。”鄧稷敲擊圍欄的節奏漸漸慢下來,像是在和曹朋說,也好像是自言自語:“其實,情況也未必太糟糕。黃射讓我們到義陽屯,是一個大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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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的準備,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穩定下來。
雖然是突然出征,但對于身經百戰的義陽武卒來說,卻好像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就如同他們的口號一樣:有敵襲兮,武卒當先。也許從集結的那一天起,義陽武卒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有敵襲兮,武卒當先!
鄧稷找了個借口,讓曹朋到了魏延身邊。
然后又把王買要過來,同時和唐吉商量了一下,以校刀手精銳,跟隨自己作用不大為理由,退了回去。唐吉也沒有想太多,便召回了四名校刀手,又拍了兩個長矛手過去,隨行扈從。
一天的時間,就是在這種忙碌中,不知不覺的渡過。
第二天一大早,義陽屯寅時生火做飯,卯時點兵過后,押運著五千石糧草,共四十一輛馬車,踏著晨光,浩浩蕩蕩開拔,駛出了九女城大營。魏平為先鋒軍,率六名騎軍在前方開路;魏延領二十名長矛手,外加二十個刀盾兵,坐鎮中央。唐吉為后軍,麾下有三十四名長矛手。
在鄧稷特意的安排下,馬玉等人以長矛手的身份,出現在后軍之中。
四十余輛馬車,共八十個人,沿著大道行進……
曹朋騎在那匹駑馬的背上,跟在魏延身后。一身皮甲,在人群中顯得很搶眼,手中拿著一支漢環刀,馬背上還掛著一支龍雀大刀。
“阿福,你這支龍雀,可是很不錯啊。”
魏延是個識貨的人,一眼就看出,曹朋馬背上的龍雀大刀,是一支好刀。
他也是用大刀,只不過他這支大刀,明顯比不上曹朋的那支龍雀。但凡大將,寶馬神兵是他們的最愛。魏延看了一眼曹朋馬背上的大刀,可就有點挪不開眼睛了……
“這是我爹為我出征,專門修理出來的龍雀。”
曹朋單臂拔出龍雀,遞給了魏延。
“你爹,會打刀嗎?”
“恩,他是個鐵匠……”曹朋催馬緊走兩步,故作神秘的低聲道:“魏屯將,您看這支龍雀,有何特別之處?”
魏延接過龍雀,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你爹也是,這么重的刀讓你用,恐怕舞不動兩三下,你自己都能把自己砍傷。呵呵,刀是好刀……恩,有年頭了。你爹應該是修理吧。不過手藝的確不錯,比我這支強上百倍。”
說著話,魏延單臂掄刀,虛空一斬。
龍雀破空,發出一聲銳嘯。
“好刀,真是好刀!”
魏延贊不絕口,連連點頭。
看得出,這支龍雀的份量,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思。
龍雀大刀本來就是專門打造出來,比普通的七尺龍雀,要重兩倍有余。這種刀,若單手使用,需要極強的臂力,腰力。普通人,根本無法使用。魏延一手拿著這支龍雀,一手是他原來那支大刀。雙手舞動,在馬上施展開來,只見刀光閃閃,罡風陣陣,曹朋竟看不清楚人影。
這家伙,真不愧是三國的一員猛將啊!
“魏大哥,你若是喜歡,這支龍雀,就送給你吧。”
魏延一愣,“給我?”
“本來,我爹是要把它送給虎頭哥。可您也看到了,虎頭哥不喜歡用刀,而時喜歡用蛇矛。
所以這支龍雀才歸我所有……你也說了,我現在根本用不了這把刀,放在我手里,還真有些明珠暗投。有道是紅粉贈佳人,寶刀送烈士。這支龍雀,也唯有在大哥手中,才不算委屈。”
“這個……”
魏延有些猶豫。看得出,他是真喜歡這支龍雀。
“大丈夫爽快些,大哥既然喜歡,又何必猶豫?我都說了,這刀我用不得,正好給大哥,建功立業。”
魏延聞聽,不禁大笑。
“阿福兄弟,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說著,將雙刀一合,反手扣在馬背之上。
遠處,鄧稷默默的看著他們。
見魏延收了那支龍雀,他才如釋重負般的長出一口氣,微微一笑,臉上露出一抹輕松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