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賊

第543章 文舉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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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許多年后,時任水軍大都督的杜畿,回響起當初與曹朋第一次相見時,仍是熱淚盈眶。

“公子與我一個希望!

所謂富貴,其實與我當時而言,若夢幻耳。蓋因公子抱起小兒,全不在意小兒衣衫襤褸之色我至今猶記得……”小兒的靴子,臟了公子衣袍。可是公子卻絲毫不怪,反而與我說,要謀一場富貴。

自那時起,我便知公子乃我一生所尋,可以追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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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畿非常爽快的答應,愿意隨曹朋前往南陽。

對此,曹朋也很開心,他往南陽的班底,已有了三分之一。當下,曹朋讓杜畿先從草場街搬出來,暫時安置在奉車侯府當中。反zheng府里也沒什么人,曹朋也不必擔心父母不會同意。草場街實在是太過喧囂,不太適合居住。搬到奉車侯府,與曹朋而言,也能方便他召喚。

杜畿臨行之前,曹朋從郭夫人那里先借來了二十貫,交給杜畿。

“給小恕換件衣服,莫再苛待。

回頭我會與濮陽先生說一聲,讓小恕先入學堂。至于一應費用,你不要去操心,我自會為他解決。城門那邊我會派人與之說清楚。從明日開始,你便來我這里做事,我正好友許多事情,要與人商議。好了,回去收拾一下,待會我會派人到你家中,接你先到我府中安住。

“公子恩義,伯侯必效死命。”

杜畿終于忍不住,痛哭失聲。

起起伏伏,歷經坎坷,而今終于又看到了希望。

他痛哭,不是為了自己的命運,而是想到了亡故的妻子。若妻子而今仍活著,定然會萬分高興。他從漢中府丞,顛簸流離到荊州二十載,虧得妻子的照拂和鼓勵。而今,他終于有了奔頭,可是妻子卻已不在。杜畿很堅強!可即便是再堅強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也難以把持。

曹朋拍了拍杜畿的肩膀,沉聲道:“莫要如此,你看,把小恕都嚇壞了。”

杜畿抹去了眼淚,低頭看了看兒子。

杜恕已經八歲了,可看上去好像六七歲的孩子一樣,而且單薄瘦弱。

此時,杜恕也眼淚汪汪,緊緊抓著杜畿的衣袍。杜畿深吸一口氣,平定了一下情緒,躬身道:“公子切留步,也無需派人前去接我父子。畿回家收拾一下之后,自會前往侯府聽命。”

“唉,而今有了前程,若不與人知,豈不是錦衣夜行?”

曹朋說著話,伸出手揉了揉杜恕的腦袋。

如果沒有差池的話,這小家伙,恐怕就是將來那位西晉名將杜預的老爹了……

只不過,曹朋并不知道,歷史上的杜恕,同樣是個絲毫不遜色于杜預的人物。杜恕和他父親一樣,是個文武雙全的能人。曾官拜魏國幽州刺史,建威將軍,烏丸校尉。著體論八節和興性論,成為當時名士,為士林所重,聲名極為響亮。前文書說,杜畿建立了京兆杜氏一族。

但真正令杜氏成為關中世族的人,卻是杜恕。因為,他創立了杜氏傳承數百年的門風。

檢驗世族的標準,基本上有三個部分。

這第一個標準,便是累世出身。家中上述三代,有幾人為官?

第二個標準,田產家財。

作為世家,宗房林立,若無充足的田產和家財,很難長久。這也是為什么曹朋經商的時候,世族會踴躍加入。對陳群、鐘繇這些人來說,錢財是阿堵物,并不重視。但他們可以不去重視,宗族卻無法忽視。充足的財力,對世族而言,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不可以等閑視之。

而這第三個標準,就是家學。

這一點,甚至遠遠高過于上面兩點。

沒有家學的傳承,就不可能成為世家,高門大閥。

就依汝南袁紹一族為例子。

汝南袁氏的家學傳承,就是《尚書》。袁氏對《書》獨到的理解,令他們聲名遠揚。相比之下,東漢末年時的大將軍何進一支,即有皇后,又有何進何苗兩兄弟。偏偏,卻不為世人所認可,甚至大多數時候,是被士人所利用。何進家中,富貴不可言,同時田產無教……就因為何氏沒有家學的傳承,所以提起他,總會說他是屠戶出身,言語間會不經意的露出鄙薄。

人言龐德公,會尊一聲‘小龐尚書’。

而這一句小龐尚書,甚至連劉表也不敢有半點怠慢之處。

原因?

就是龐德公家學淵源,讓人不敢輕視。

杜畿明白曹朋的意思,不由得更加感激。

他來許都一年半,遭人多少白眼兒。

而今,他終于有了前程,曹朋派車馬去,說穿了,就是要給杜畿撐腰,為他杜伯侯揚名·……·……

杜畿再次向曹朋道謝,帶著杜恕回家了。

曹朋擺手,讓郭府的老家臣郭正上來,從腰間取下一塊令牌,遞給了郭正。

“持我腰牌,前往奉車侯府,讓他們派出幾輛車馬,去草場街把杜畿父子接過去。告訴他們,要好生安置。我晚上會返回侯府,若被我知道怠慢了杜氏父子,我就扒了他們的皮。”

在奉車侯府中,曹汲為尊。

但侯府上下都知道,這家里說話真正算數的,是那個很少在侯府居住的曹朋。

本來,曹朋昨夜就該返回侯府,只是不成想被郭嘉拉住飲酒,直到深夜才算結束。如此一來,曹朋也不好回家。他沒有通行腰牌,而許都入亥時便開始執行宵禁,自然無法出去。

所以,就在郭府繼續住下。

也是該回去了!

曹操既然已經任命他為譯官丞,也就等于把他的罪責,全部赦免。

他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在許都的街頭,又何必像之前那樣,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好似做賊一般。

曹朋回屋后,簡單收拾了一下。

有關南陽郡的那些文牘,必須帶走。

不過,這件事只需和郭夫人說一下,自然會送去侯府。

“叔叔要走了不成?”

郭夫人帶著郭奕前來,笑嘻嘻的問道。

曹朋點點頭,搭手道:“這兩日麻煩了嫂嫂,昨天更險些釀成大禍幸得嫂嫂仗義執言……”小弟才幸免于難。而今,主公既然已發出任命,我也該回家去了。要不然,這白蘭精舍定變成鬧市,到時候豈不是壞了郭大哥的清靜?再過些時候,待家人返回,請嫂嫂過府,品嘗小鸞的手藝。”

“那我就等著叔叔的邀請。”

郭夫人知道,曹朋這一露面,必然會有熱鬧。

不說別的,單只是那福紙樓,就足以讓許都諸多名士前去拜會。

郭嘉喜好

清靜,到時候郭府訪客不斷,說不得真就亂了白蘭精舍的清靜。所以,郭夫人倒是沒有阻止。

又和郭奕逗了幾句曹朋告辭離去。

出郭府大門,他仰面朝天,閉上了眼睛享受這暮夏時分日光。

片刻后,曹朋突然笑了!

他大吼一聲,“許都我曹友學回來!”

而后曹朋哈哈大笑,翻身上馬朝著奉車侯府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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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回家了?”

曹操正在用餐,聽到稟報,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隨口問了一句。

“朋公子午時離開了郭府,已抵達奉車侯府。”

羊衜垂手恭敬的回答:“據說,朋公子在離開郭府的時候,還大吼了一句,說‘許都’我曹友學回來了,。還有,他招攬了一個叫杜畿的人為幕僚,派侯府車馬前去迎接,令整個草場街,都為之震動。據說,杜畿父子抵達奉車侯府的時候,公子還親自出門,把他們迎入府中。”

曹操臉上,閃過一抹古怪的笑容。

“算了,讓人回來吧。”

“那朋公子那邊··……”

曹操笑道:“他那是在為去南陽而做準備。

杜畿此人,奉孝也與我提過。只是我一直不得空……··……阿福從西北回來,幾乎沒帶什么人。此去南陽,終究是身單力孤,找幾個幕僚,也很正常。不必再盯著了,那小子已經猜到了。”

羊衜應了一聲,不再出聲。

曹操突然放下了筷子,問道:“子路,你隨我多久了?”

“啊……算起來,也快三年了。”

“三年,可不算短了……·……小阿福用三年,為我打下了一個涼州。”

曹操站起來,在屋中徘徊片刻后,看著羊衜問:“子路,可打算出去走走?”

“啊?”

“你的本事,我很清楚。

繼續留在我身邊,也不是個長久之事。你剛才說阿福招攬了杜畿,我倒是想起一樁事··……他身邊的確是沒什么人幫襯。不如你隨他一同前往南陽,暫領個主簿的職位,也算是歷練一下。續公當年曾為南陽太守,想必你對南陽郡,也不陌生……子路,不知你意下如何?”

主簿,聽上去似乎并不顯赫。

但就職位而言,卻是郡太守以下,第三號人物。

羊衜連忙躬身行禮,“憑主公吩咐。”

“嗯,既然如此,那你就先下去吧。

回去后,先不要告訴任何人,自己準備一下。待時機成熟,我會告知阿福,到時候你再去報到。”

“喏!”

羊衜躬身離去。

曹操邁步走出了書房,但見斜陽夕照,映起一抹殘紅。

他深吸一口氣,眸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間嘿然而笑,而后負手離去。

重置丞相府?

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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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朋所猜測的那樣,他回到家后,就再也閑不住了。

一個下午,接二連三的有人來拜訪。或是許都名流,或是本地的士紳。把個曹朋擾的,不勝其煩。

可又不能怠慢。

他剛被赦免,說穿了正在風口浪尖上。

曹操借由讓曹朋復出的機會,頒發了唯才是舉令,也使得曹朋的重新入仕,變得極為不尋常。所以,這時候他還真不好去得罪什么人。若怠慢了哪個?到最后很可能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曹朋相信,這個時候,在這許都城里,不曉得有多少雙眼睛,正死死的盯著枷……

或有羨慕,或有敬重。

但其中,必然少不得仇視和陰謀。

劉光一直沒有露面,更沒有發出任何反對的聲音。

以他的立場而言,這種情況很不正常。所以,越是這等時候,曹朋就越要冷靜,小心翼翼。

許都,畢竟不是涼州。

他在涼州可以為所欲為,但在許都……

“公子,文舉先生派人送來請柬,請公子今晚毓秀樓赴宴。”

毓秀樓?

曹朋不由得眉頭一蹙。

那可是劉光的地盤。雖說劉光現在入仕,為避嫌,將毓秀樓頂了出去。可誰都知道,那不過是讓人看看而已。這毓秀樓,帶有太過于明顯的漢室印記。誰又可能,輕易的接過來呢?

不過,孔融相邀,曹朋還真的不能拒絕。

拋開孔融在士林文壇中的地位和影響力不說,老頭兒對曹朋,那是真的不錯。

當初曹朋做三字經,老頭就大加贊賞。當時如果沒有老頭兒的力挺,估計也不可能那么快被人接受。隨后,曹朋殺韋端,士林震動。但是以孔融為首的清流,卻在當時保持了沉默。

這也使得曹操對曹朋的處罰,多了一些回旋的余地。

可以想象,老頭兒當時也跟著鬧起來的話,清流一脈必然會緊跟著,對曹朋群起而攻之。那時候,曹操的壓力可真的就大了!所以說,曹朋能夠輕描淡寫的被鬼薪三歲,清流不言,已經是對他最大的幫助。更不要說曹朋辦福紙樓,和老頭兒一說,立刻便答應下來。不但表示愿意和曹朋合作,還為福紙樓題字。這份支持,也讓曹朋感動……這是一份難得的情義。

歷史上,說孔融清高自傲,不知進退。

可如果接觸下來,就會發現,其實這老頭兒是個很可愛的老家伙。

不似那些腐儒,孔融非常開明。并且在他的性子里,有點老天真,說起話來很直接,從不拐彎抹角。

也許正是因為這份天真,最終讓曹操無法忍耐。

不過,從目前看來,老頭兒對學問的興趣越來越大,對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好像失去了興趣……

不管怎么說,孔融送來請帖,曹朋是斷然不會拒絕。

他對杜畿道:“伯侯,你親自到孔府一趟,告訴文舉公,就說我必然會準時赴約,請他勿念。”

杜畿聞聽,也很興奮。

以他之前的身份地位,別說見孔融,恐怕連孔府的大門都進不去。

有一個靠山的感覺,真的是非常好……至少,他現在可以去親自拜見,那位在文壇頗有名聲的老先生。

讓杜畿下去之后,曹朋合上了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