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5日,周六。
燕裕從床上爬起身來,淡定地看了一眼手機鬧鐘。
備忘錄上寫著“錢塘江潮”四個字。
他默默穿好衣服,準備出門,只聽見床上的趙元真突然問道:
“今天是周六,你不是那個……不用做功課嗎?”
燕裕頓時心中暗驚:這魔門妖女來這里不過三日,如今居然連“周末放假”都知道了!比很多私企老板都要聰明!
“師父讓我外出辦點事情。”他在門口處穿好鞋子,頭也不回地說道。
“那我能跟著去嗎?”趙元真眼睛一亮。
“你不怕梅映雪了?”燕裕扭頭哂笑問道。
提到梅映雪,趙元真果然立刻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悻悻說道:
“那……那你可得早點回來。”
燕裕冷笑一聲,也不戳破這妖女的虛情假意,徑自出門乘地鐵去了。
他要去錢塘江觀潮。
在原本的時間線上,也就是今年的3月25日,發生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有兩名重櫻國的游客,在錢塘江觀潮時不慎落入水中,半小時后被當地巡捕組織人力救了起來。后來這事還作為重點表彰的案例,上了2727白銀眼新聞節目。
等到5月初,錢塘江某次徹底分潮,露出下面的倒層塔后,官方才曉得那兩名“重櫻游客”其實是民間陰陽師,因為從古籍里找到了些許資料,才遠道而來竊取秘境重寶的。
人家潛入潮底秘境,取了重寶而走,浮出水面時看見江上巡捕乘船而來,都已經準備動用武力頑抗了,結果反而被當做落水外國游客救起來,送去醫院得到了無微不至的照顧,甚至連醫療費用都走了公賬報銷……這怎么說呢?
除了“咱們對外國人素來熱情好客”之外,似乎也沒什么別的好話了。
要讓燕裕評價的話,人家外國游客遠道而來,去江底探訪名勝古跡,你巡捕坐船過去硬生生把人家給撈出來,這也太過于失禮了——就應該讓人家在江底欣賞美景,愛待多久就待多久,這才符合我們熱情好客的民族傳統嘛!
維護國際形象,還是得靠我來!
5號線地鐵車廂里站滿了人,燕裕左顧右盼找不到座位,也只能尋個手環拉住,另一只手熟練地摸出手機,開始看小說。
轉2號線,再轉9號線,然后是城際鐵路,最后是332路公交車,全程將近3個小時,等抵達海平觀潮公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12點了。
在附近的西川拉面店里,點了一碗18元的牛肉拉面,上面只有薄如蟬翼的幾片牛肉。老板的刀功真是驚人啊,取肉的時候估計那牛都不帶痛的,貼個紗布就能把傷口蓋住了吧。
燕裕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感覺心里的熊熊戰意已經燃燒起來。
花了我一個上午,還吃了頓糟心的午飯,這次要不把你們留在江底好好款待,我就回去自抽道侶三個耳光!
來到觀潮公園,燕裕雙臂倚著欄桿,眼神里滿是熱情好客之意,看路過的行人看誰都像是重櫻游客。
只是他的目光終究沒法辨認國籍。直到下午1點左右,錢塘江的潮水才開始洶涌起來。
不遠處,兩名戴著遮陽帽,背著大背包的重櫻國游客,同樣正在觀察著大江潮水,并且壓低聲音用重櫻語交談起來:
“田中桑,還要等多久啊?”
“不要著急,大石桑。根據我祖先留下的記錄,要等到午時三刻,這錢江潮水才會中分,露出下面的倒層塔來。”
“你那記錄真的沒問題吧?”
“當然了,這記錄在我家代代相傳,成文時間可以追溯到后奈良天皇年間,那時正是國內大量和寇肆虐明國之際,我家里還有祖先從明國掠奪的青瓷呢!”
田中太一盯著洶涌海潮,繼續說道:
“據說我家祖先最后一次從錢塘江口入寇,午時三刻突然潮水中分,有倒層塔于潮水里突然現身,驚得眾人連忙調轉船頭。后來才曉得那是吳越王錢俶為鎮壓海潮,請高僧專門督建的雙塔之一。‘陸上六合塔,潮下六分塔’,這潮水下面的就是六分塔!鎮壓海潮的陣眼樞紐!”
大石茂夫沉默片刻,說道:
“末法時代綿延至今,西湖畔的六和塔里早已空空如也,田中桑又憑什么斷定六分塔中的重寶,未曾被陸國古人提前掠走?”
“便是被人提前掠走,你我也只是時間精力白費罷了,并無任何實質損失。”田中太一不以為然,“但若是重寶還在,再加上如今陸國對靈氣復蘇之事尚不知情,你我有很大概率能帶其混過海關,回到國內!無盡的聲名財富,到時候自然滾滾而來!”
“……說的也是,那我便與你賭這一把。天照大神在上,奉見神饌,賜我吉運!”
大石茂夫雙手輕拍三下,閉目低呼天照之名。
午時三刻倏忽而至,只見錢塘江潮越發洶涌,潮水白若匹練、亮如霜雪,忽地分開沖刷兩側堤岸,露出中間灰蒙蒙的石制建筑輪廓來。
就是現在!兩人眼睛一亮,飛快地扒過護欄,在周圍游客驚恐的注視下,躍入水中。
兩百米之外,目光驟然鎖定兩人的燕裕,眼神迅速犀利起來。
找到你們了!
他同樣翻過護欄,一躍而下,落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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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氣復蘇雖然是全球推進,但其實來的順序也并不相同。
根據后世的溯源研究,應該是和傳統文化的認知模因有關——簡單地說,就是傳統歷史文化氛圍越濃厚的本國社會,靈氣復蘇的來臨就越迅猛。
某種意義上,這靈氣復蘇本身也算是唯心驅動了。
陸國因為梅映雪穿越過來的緣故,其實早早就接觸到了靈氣復蘇本身,但因為“船大難掉頭”“子不語怪力亂神”“可別又是氣功熱吧”等等各種原因,反應上其實還是慢了半拍。
重櫻盜寶這件事情,無疑給了還在混亂狀態的上層一記重擊,就像是珍珠港的虎虎虎那樣,迅速就將反對者的聲音給強行壓滅了。
然而,即便這事兒確實有正面意義,燕裕也不打算讓它發生。
原因很簡單:藏在潮底的六和塔內,被古時吳越王用來鎮壓錢塘江潮的寶物,喚作“天河定底神珍鐵”,乃是昔日大禹治水時所鑄。
這玩意被重櫻陰陽師盜走后的幾年里,錢塘江潮的烈度飛快上漲,不僅海平縣首當其沖遭害,連帶整個江南織造平原都受到威脅,最后不得不強行攔海筑壩,才將江南織造平原勉強保住。
燕裕在潮水中飛快下落,看著遠處那奮力游向倒塔的兩個身影,臉上露出了熱情的笑容。
兩位國際友人暫且留步,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