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王爺的福,奴才一向都好。”鐘靈慧笑得讓人看不出一絲破綻。
抓那啥失敗,某王爺難免有些尷尬,岔開話題道:“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去花廳坐坐。”
鐘靈慧有些不好意思,怕自己打擾人家夫妻和睦,低頭道:“奴才叨擾王爺,還望恕罪。”
倚著門框的汪洛洛不滿的聲音響起:“靈慧是我請來的客人,怎么,你有意見?”
孟和昶眉目間有些為難的神色。
汪洛洛叉腰,十分不樂意他的態度:“靈慧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你的同窗啊,你這是什么意思?”
“是奴才央著王妃要來的,王爺別惱,奴才這就走。”鐘靈慧以為孟和昶不歡迎她,連忙識趣地告辭,往垂花門的方向走去。
但是,她不知道,孟和昶并不是不歡迎她,而是今日邀約了孟池星來府上喝茶,怕他們二人相見尷尬。
“靈慧不許走!”汪洛洛攔住鐘靈慧,扯著嗓子和孟和昶叫板,“你要趕走靈慧,就先趕走我!”
“昶兒,你在府中嗎?”一道聲音在垂花門處響起。
鐘靈慧倏然變色,這聲音她一聽就認得。
大約是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她,玉立在垂花門前,他的長睫忽然閃了一下,眼底浮現出莫名的情緒。
明晃晃的陽光在垂花門下留了陰影,隨著天空里云層的漂浮,變得忽明忽暗。
他穿著一身石青色的袍子,腰間束著皇家專用的明黃帶子,身姿修長,卻顯得過于消瘦了。手上的折扇收起,下頜微微抬了抬,目中的光芒直直地朝她逼去。
此時再躲已是不及,她也沒法子,只有屈膝見禮。方才上藥時,她的衣裙沾了血污,所以換了一身汪洛洛的衣裙。
風起,丁香淺紫色的裙擺微微搖曳,頭上一只蝶翅發簪顫動了下,如同蝴蝶撲騰著翅膀,鬢發間有些許青絲垂落在了耳邊。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不如無情。鐘靈慧如今才深切地明白這個道理。
孟和昶連忙迎上來行禮:“臣給三叔請安,讓三叔久等了,實在抱歉。”
因為太子妃的事,汪洛洛還在生孟和昶的氣,沒有行禮請安,只是站著搖著團扇冷冷道:“太子殿下新婚燕爾的,怎么有空來我們這破地方?”
“嘿,汪洛洛,你怎么說話呢你,對三叔客氣點。”孟和昶提醒道,語氣里卻沒什么責怪之意。
汪洛洛翻了個白眼,指桑罵槐地對孟和昶道:“要我客氣點,那也得有這個臉。”
熟悉的淡淡蘭香鉆進孟池星的鼻子,那是他逃也逃不掉的味道,他清晰地記得,頭回在鐘家庭院里見她時,便是這樣舒服淡雅的氣息。
恍惚間,浮現舊言衣衫笑顏。可惜,又隨風飄往了不知名的去處,不知所起,不知所終,醒來時竟是黃粱一夢。
他沒管汪洛洛說的什么,眼睛一直盯在鐘靈慧身上。
她的嘴唇如此蒼白,像一片褪色的秋天葉子,此時正用一種惶惑的眼神回看著他,有不安,有害怕,更多的是傷心欲絕。原本雪白的面頰,被刺眼的陽光照成了淡淡的透明色。
一瞬間仿佛回到從前,他習慣性地想要喚她靈慧妹妹,到底是沒說出口。
半晌才問出一句:“你怎么也在這里?”
鐘靈慧沒有抬眼,沒人能看得清她的眼色,垂手答道:“奴才來陪王妃說會子話,這就回宮去了。”
“不行!不準走!”汪洛洛跺腳急道,“靈慧,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顧及他的顏面不成?”
“王妃,別說了。”鐘靈慧用懇求的目光看向汪洛洛,“原本就沒什么事。”
孟池星不知汪洛洛何意,緊鎖著眉頭。
汪洛洛卻顧不得那些,直截了當地道:“太子殿下不妨回去問問您那位太子妃,今兒把靈慧叫去……”
“王妃!”鐘靈慧著急打斷她,“不要再說了!”
汪洛洛話說到一半,又生生地給憋了回去,但是越想越來氣,拉著鐘靈慧的手就往內宅方向走,不理會后面仍然弄不清狀況的兩個男人。
夜深了,太子妃的寢宮里還亮著燈。宮女正在為趙瑞詩卸去頭上的飾物。
忽然響起了一聲“太子殿下到”,趙瑞詩忙命宮女退下,喜不自勝地迎了出去。
“殿下不是說晚上不來的么?是不是又想起臣妾了?”趙瑞詩滿臉笑意,“臣妾就知道殿下會來,還特意為您留了盞燈呢。”
更深露重,孟池星渾身散發著些微的冷意,抬步進了殿,宮女忙奉上紅棗茶來。
他接過紅棗茶,也不喝,只放在了案上,看了趙瑞詩一眼,問道:“這么晚了,你還沒睡?”
“臣妾盼著殿下來,不敢睡。”趙瑞詩側身坐在他身邊,輕輕為他揉捏小腿,溫馴體貼
道,“殿下一來,臣妾便覺得心安了。您操勞國事固然要緊,可是也得保重身子不是,就讓臣妾好好伺候您吧。”
孟池星看她忙活,眸光閃了閃,狀若無意地道:“聽說你今日去皇嫂身邊要人了?”
趙瑞詩手上的動作一頓,抬頭看著他,心里泛起濃濃的失望,原來他來是為了問這個。
“是,臣妾邀了鐘女官來宮里一敘,沒成想她推了臣妾一把,把臣妾推倒在了地上。臣妾一時生氣,便罰了她幾棍,殿下不會為這個怪罪臣妾吧?”
她昂起頭,癟了癟嘴,一副委屈的神情。
她希望孟池星能摸摸她的頭,至少給一個安慰的眼神。
可他并沒有,似乎老僧入定般的淡定。
喝了一口紅棗茶,才好像事不關己地問:“你為什么叫她來?”
“這……”趙瑞詩不知如何同他解釋,只好編了個借口,“臣妾頭回進宮,有些規矩禮儀不太懂,想請教一下女官大人。”
只是請教規矩禮儀?那她為何要推倒趙瑞詩?難道她是吃他的醋了?
意外之余,他竟有些得意。她一貫清冷生分,難道也會吃醋么?她是不是后悔了?或者,她心里其實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