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太子,闖入內宅,就是為了來送個狗皮膏藥,若傳出去,定會叫人笑話。
但是他既然來了,也是一番誠意。她猶豫了下,打開門,微微屈膝行禮:“奴才請太子殿下安。”
他伸手去扶,她避了避,眼神交匯片刻,頗有物是人非之感。
府院中的柳樹隨風輕搖,幾只白羽鳥兒輕輕飛過。孟池星從袖子里取出一個小木盒,遞給她道:“這里面有幾個膏藥貼。”
太子妃責打了她,太子便來送膏藥,算是補償么?鐘靈慧失神地一笑:“謝殿下。”
“不必謝,是我連累的你。”
這連累從何而來,彼此都心知肚明。他望著眼前的人,眼神有片刻的放空,隨后又道:“你放心,我已經警告過她,她不敢再為難你的。”
她“嗯”了一聲,雖然舍不得,但還是催他快走。他立在門口,不肯走。
“太子妃已經誤會了,殿下難道還想讓她再誤會嗎?”鐘靈慧一狠心,說道,“即便殿下不以為然,奴才的清譽也要緊。”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正想說什么,她已經將他推了出去,緊緊鎖上房門。
他呆呆地佇立門前,萬般滋味涌上心頭,畢竟是年少時那般癡情相付的人,到底是意難平,眼里蓄滿了眼淚,一顆一顆地往地上砸。
悔恨是有的吧,可委屈更甚。
合上門的她,聽外面沒有動靜,算著時間他應該走遠了,這才背靠著門坐在了地上,抱著膝蓋嚶嚶低泣。
聽到她的低泣,他一愣。她也會哭么,是因為他?
一個模糊的想法在他腦中浮現,或許,這一切并不是他的一廂情愿,或許,她也是喜歡他的,只是從來都沒有說出口過。
要不然,她為何要與趙瑞詩敵對,又為何會在他走后這樣哭泣呢?
孟池星恍然大悟,正要撲上去敲門,和她坦誠布公地說個明白,可是轉念一想,即便那是真的,他也已經娶了太子妃,注定有緣無分,何苦要害得她再傷心一場。
一股氣堵在了胸口,壓抑著,不知何時噴薄欲出便會成了血。鮮紅的血,灑在地上,日光下閃閃發亮。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垂花門,只覺得每一步都無比的沉重。
孟和昶迎上來,看見孟池星嘴角有血,嚇得不輕,連忙扶著他去了花廳,撫著他的后背道:“三叔你可別嚇我,怎么了這是?我這就叫人去傳太醫……”
“不用了。”孟池星蒼白著臉,仿佛人生灰暗了似的,搖頭道,“別叫太醫,也別讓人知道我來過……”
“出什么事了?難道鐘靈慧打你了?她有這膽子?真瞧不出啊……”
汪洛洛這時也趕來了花廳,怪孟池星道:“太子爺您這算是怎么回事?都已經娶太子妃了,怎么還不放過我們靈慧?”
“好了!你少說幾句!三叔都吐血了!”孟和昶瞪了汪洛洛一眼,“還不快倒杯水來!”
“這……”汪洛洛被他一吼,再看孟池星那副樣子是有點兒不對勁,連忙倒了杯水過去,不敢再多說話。
趙瑞詩讓她的遠房表弟錢德勝去鐘府提親,鐘奕知道女兒和太子有情,所以一開始有些猶豫。錢德勝倒也是真想娶媳婦,再三保證會對鐘靈慧好,并且愿意將家中所有積蓄拿來做彩禮。
鐘奕沉吟著開口:“彩禮倒不要緊,我雖家貧,卻不愿意賣女兒。”
錢德勝連忙躬身道:“小生絕沒有要您賣女兒的意思,只是想表明求娶貴小姐的一番心意。”
鐘奕輕咳一聲,將茶碗擱下,示意錢德勝坐下,然后慢慢地道:“我家中只有這一個女兒,她現在在宮里做女官,出來之后,我們一家人不想分開。”
一時間錢德勝還無法分辨他的意圖,附和道:“我家和貴府離得近,靈慧可以時常回來陪伴。”
“我直說罷,你愿意做上門女婿么?”
聽到“上門女婿”這四個字,錢德勝有點被震住了,一時連茶碗都拿不穩,差點摔掉。
他官不大,只是個九品騎尉,在京官里排不上號,但好歹也是個官府吃皇糧的人,若是去做人家的上門女婿,恐怕會讓人笑掉大牙。
何況鐘家也不是什么鐘鳴鼎食大富大貴的人家,招上門女婿恐怕也沒什么好日子過。
鐘奕又道:“我家靈慧是家中獨女,即便不嫁人,我們一家清貧也能過。如果你不愿意,我看這事就算了吧。”
來之前,趙瑞詩再三告訴錢德勝,一定要拿下鐘父,不管使用什么手段。一旦他能娶得鐘靈慧,給他多少賞賜都行。可若是拿不下,就別想在京城里混了。
想到趙家的勢力,以及趙瑞詩的威脅,錢德勝不禁冒出了冷汗。
唐氏看著錢德勝有點不對勁,便問:“錢大人,你怎么了?”
“啊……
沒什么沒什么……”錢德勝掏出帕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是這天兒太熱了……”
唐氏知道上門女婿的要求有些過分,也不抱什么希望,于是笑道:“你要是不愿意也不打緊的,別怕拂了我們臉面,直說就好了。”
一番權衡,錢德勝咬了咬牙,不就是上門女婿么,等日后發達了再自立門戶也不遲。好漢不吃眼前虧。
“只要能娶到小姐,小生愿意做您家的上門女婿。萬望伯父伯母應允這門婚事。”
難得遇到個肯做上門女婿的,且身份也不算太低,鐘奕表示有些滿意,但還是不放心地道:“錢大人確定嗎?以后你們若有了孩子,就要隨我家的姓。你家父母能答應?”
沒想到這錢德勝還真的答應:“家母去的早,家中好幾個兄弟,無需我傳承香火,我父親說了,我的婚事全由自己做主,不會管我的。”
聽說他愿意做上門女婿,鐘父鐘母就像撿到了寶貝一樣,突然對他熱情起來。
“小錢啊,和你說實話,來我家提親的人不少,可就屬你最靠譜。你放心,你來做我家上門女婿,我們絕對像待兒子一樣地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