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在身后的手,微微發著抖。李玉娘抬眼看看虛掩的房門,心下稍定。膽子一壯,手也不抖了。
也是,她怕個啥。雖說她現在象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可到底顧洪不是強奸犯。雖然才見了兩三次面,卻也基本可以確定這顧洪應該是沒膽量做出那種猥瑣事兒的男人。
應該是有點小風流啦!要不,也不可能和那個白行首扯上關系。可現在大宋的文人哪個沒點風流病呢?就是原來在朱家時聽那些春心蕩漾的小丫頭們講那些風流才子的故事,也知道點這些文人的臭毛病了。
只要她自己堅持住了,就不信這個看起來文弱斯文的顧洪還真的化身成禽獸了。暗自捏了捏拳頭,李玉娘下意識地打量著顧洪,心里盤算著他這小身板打幾拳才能制住呢?倒一時忘了現在的她也不是在現代的那個身體,純是一弱女子的身體還想著如何惡斗淫賊,若被人知道了,只會發笑。
雖把顧洪讓到了桌邊,可李玉娘卻還是有意識地離得稍遠,恰恰是顧洪就是站起身也無法一把抓住的位置。
有心給他倒杯茶客氣客氣,可惜她這屋里也就一壺白開水。一來是她喝不慣宋時的這茶,二來人小英根本就沒心讓她吃那親手煎的好茶。
李玉娘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正自在心里琢磨著要不要直接倒杯涼水給他時,卻聽得顧洪突然開口道:“今天委屈你了,玉娘。”
李玉娘在心里打了個突,聲細有若蚊鳴:“不敢……”不敢啥?她真是怕這位下一句就來表衷腸:都是為了我,才讓你這樣委屈……云云。
若是顧洪突然之間撲過來拉著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表白如何如何傾慕她的美色……
咳——
想不下去了。
眨了下眼,李玉娘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
也不知顧洪是不是發覺了。只見他突然抬起頭,望著李玉娘。眼角瞥見他這樣目不轉睛地注視,李玉娘更有些發慌。
忍不住開口喚了一聲“大郎?”
似乎是被她一聲驚醒,顧洪收回目光,和聲道:“玉娘,我聽娘子說過你的事,也知道你本是良家子,卻遭逢不遇……”
聽到他微微一頓,李玉娘幾乎想要轉身就跑。生怕他下一句就說他心憐惜,會對她如何如何好之類的話。
卻不想顧洪話鋒一轉,竟突然道:“雖然我家娘子買你回來是想要你做妾的,但,洪以為若要玉娘你做妾,著實是委屈了你。”
眼睛猛地睜大,李玉娘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弄得幾乎一口氣哽過去。
這個,好象轉折得太快了。就算你顧洪不是登徒浪子,可也不是什么沒色心的良家婦男吧?你老婆都把二奶給你包回來了,你居然還一點都不動心?
雖然心里充滿疑惑,可李玉娘表面卻不敢露出半分,只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仿佛是顧洪根本什么話都沒說似的。
有些摸不準他的話啊!這家伙到底跑到她屋里想做什么呢?
眼角瞄向合上的窗戶,她有點后悔今晚上關窗關得太早了。說到底也是孤男寡女,還不知這滿院的人都在心里琢磨什么呢!
“玉娘,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看玉娘今天和我兒說的那些話,也是個明事理的,我顧洪也就有什么說什么了。”突然站起身,唬得李玉娘險些條件反射地往后跑。
雖然遠看著也沒覺得顧洪多高大,可兩人真站在一起,卻到底還是有些差距。連帶著,李玉娘也覺得有些壓迫感。
“我知道今天那一摔,是昱兒絆倒你的。”顧洪一語畢,臉上現出痛心疾首之色,倒讓李玉娘有些納悶起來。
當時不好象是根本就沒發現似的嗎?為什么這會兒倒跑到她面前來戳穿這件事呢?
還在想,那顧洪竟然彎下了腰,竟是向李玉娘躬身行了一禮。一時躲閃不及,李玉娘受了這一禮后自己也有些慌了神。
下午那會兒剛被顧昱拜了一下,回頭就得摔一個狗搶屎,這會兒被顧洪一拜,可還不知又要鬧出什么事來了呢!
想到這兒,她哭喪著臉,掩面哀聲道:“大郎這樣,莫不是要折殺奴嗎?”說罷,一委身,就要往地上跪,卻被顧洪一把扯住。
李玉娘原也就是作個態,顧洪一伸手,剛沾到她的袖子,她就已經順勢起了身,再把手一抽,只是掩面低泣。
一時,顧洪也亂了章程。只是勸道:“玉娘莫要哭,我實不是要讓玉娘你為難的。說來說去,其實都是昱兒頑皮……”嘆了一聲,他又道:“只是昱兒雖然頑劣,卻也是一片孝心,我實不忍當著眾人面前責他,因此還是委屈了玉娘,洪實在心中不安,故此才來此替昱兒陪罪……”
哭泣之聲一頓,李玉娘自指縫里偷看,見顧洪一片憂色,暗自撇了下嘴角。卻道:“大郎快莫要這樣說,玉娘既被賣到顧家,便是顧家的人,莫說小郎不過是無心之失,就是真……那也是怪玉娘有不是之處……原是玉娘命苦……”
聽她這樣哀而不怨,顧洪更生憐惜之心。面上方現出一絲憐惜之色,卻又立刻斂去。正色道:“玉娘莫這么自傷了。顧家雖是書香世家,可之前卻也有家道中落連書都讀不得的時候,若不是泰山大人憐我之才,娘子她……”
聲音一歇,他有些尷尬地笑了下,“總之,凄苦無助的日子,洪也是受過的。也因此立下宏愿,希望能做官地方為一方百姓造福,使民眾不再受凄風苦雨之苦。”
“大郎高志,玉娘感佩。”李玉娘適時地逢迎了一句,見顧洪一聲嘆息。她暗在肚里腹誹:此刻說得是好,為民造福,就怕到時候也是貪官一個。
低聲一嘆,顧洪平聲道:“娘子對我情深義重,洪一日不敢有忘。只是娘子為人太過賢慧,竟不知聽從何人之言,竟不顧我的反對買了玉娘進門。我雖不忍違逆娘子之意,卻也實不能就這樣……”聲音一收,他看著半側過身的李玉娘,不好說得太過露骨。“總之,玉娘以后就把顧家當作自己家一樣好了,你我雖是有名無實,我卻一樣會待玉娘有如親妹一般相待的……”
說罷,見李玉娘只背對著他,不肯回身。他便一聲嘆息,竟轉身退出。
聽得門響,李玉娘的肩頭微微聳動,實在憋不住,竟呵呵笑了出來。才笑了兩聲又忙捂住嘴,轉過身來,一張臉笑得幾乎要扭曲。
這顧家兩口子,真是搞笑。一個花銀子給丈夫買小老婆,就算是心里冒酸水還是把老公往這屋推;一個卻背著老婆來說什么把你當妹子待……
有錢沒地花,燒得吧?!
不知怎的,竟悶出一肚子火氣來。剛才還怕顧洪糾纏,可這會顧洪也表了態,她反倒覺得自己被看輕了似的。女人啊,也是犯賤!
且不說李玉娘在屋里貶斥自己,卻說顧洪走出西廂,方走出兩步,就聽見身后隱約傳來壓抑的微聲,只當是李玉娘在哭。不禁又是一聲嘆,頗有自己竟辜負了一個好女子一般深情的悲壯感,更因此覺得自己實在是一個難得的正人君子,就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轉身往正房走來,卻沒留意到正房臥室的窗微微一晃。
站在門外,顧洪輕輕叩動門扉,壓低了聲音喚道:“娘子,娘子……”聽門里了無聲息,他又求道:“你開開門啊!莫要再象昨天一樣讓為夫睡那冷榻了……娘子,算為夫求你,總要給我一點面子吧!”
如此這般求了幾遍,門里忽然傳來微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
顧洪心中大喜,開門入室,先一下抱住站在門后的姜淑云。
被丈夫突然這樣抱住,姜淑云心頭一熱,卻又是一酸。方才看到顧洪往西廂去了,她的心里酸得幾欲嘔出。雖然也算是她一手促成,卻委實沒有想到原本親眼看著丈夫進了別的女人的門,是那樣難受。
心里發酸,便是要做賢慧樣,卻也忍不住嗔道:“不是去了西廂嗎?怎么竟又回來了?莫不是玉娘侍候得不周到?郎君告訴我,我也好教導于她……”
“別人侍候得就是再舒服,又怎及娘子的溫存小意呢?”顧洪在姜淑云耳畔低語著,見姜淑云面色微變,便要掙開,忙拉了她的手,附在他的胸口。
“娘子,你莫非竟不知我的心意嗎?顧洪一家道中落的窮小子,若不是娘子憐我,委身下嫁,帶來這五傾良田,我顧洪又如何有今時今日呢?便是不說我,就是娘親,若沒有娘子,她老人家……”
被姜淑云突然捂住嘴,顧洪一嘆,柔聲道:“不說這個……”拉了她的手,執在掌中,溫存地摩挲著,“娘子,顧洪不是個無情無義之徒,你我既為少年夫妻老年伴兒,是要做一輩子恩愛夫妻的。我不管旁人怎么說,在我心里你已經是最賢慧的女人了。旁的女人,就是顏色再好,年紀再嬌,我也不屑一顧……”
“郎君……你?”其實想問若真是如此,你剛才又為何去了西廂,可話到嘴邊,卻實在說不出口。姜淑云目光一閃,卻只柔聲道:“郎君,在我心里,你同樣是最好的男子。便是為妻做了什么,也都是心甘情愿的,并不曾想讓郎君您感念半分。以后,你切莫再如此妄自菲薄自己,若如此,為妻真是無顏見地下的公婆了。”
聽她細聲軟語,顧洪不禁笑起來。輕擁了妻子在她頰上一吻,見她仍如處子般嬌羞的垂目淺笑,不禁心癢難耐。
俯下頭,在她耳邊低語數句,呼吸便有些重了。姜淑云垂著頭,臉色紅若朝霞,欲迎還拒,說不盡的風情。
直看得顧洪眼神迷離,直拉著她往臥房走去,房門輕掩,紗羅垂地,只聽得內里一聲軟語相求:“娘子,今夜遂了為夫的愿吧……”
紅燭高照,滿室皆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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