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

第三十一章 雜亂

第三十一章雜亂

清明早過,可細雨蒙蒙,仍是不休不止……

濕冷的墳頭,黏著半濕的紙錢。雖然已經用傘遮攔了火盆,可火盆中微弱的火焰卻象隨時都要熄滅一樣。

遠遠地看著跪倒在墳前,喃喃細語的顧洪,往火盆中續紙錢的顧昱,李玉娘并沒有走得更近。雖然聽不到那父子倆在姜淑云的墓前在呢喃著什么,卻仍覺得那是他們一家人的私語。如果姜娘子泉下有知,應該也會開心的吧?

掉過頭去,正巧對上身邊少年探究的目光。目光一對,李玉娘剛疑惑地眨了眨眼,少年已經轉開目光去望著遠處的那對父子。

知道這位做書童裝扮的少年是顧洪的救命恩人。雖然沒有交談,可是李玉娘多少覺得顧洪做事有些過了,既然是恩人,就該知恩圖報才是,怎么能讓人家充作你的書童呢?只不過看起來這位小恩人倒是沒有什么怨言。

默默地凝視著少年的側臉,李玉娘心里多少有些好奇。雖然顧洪敘述過生活艱辛,感嘆無數,可有許多細節之處,李玉娘總覺得說得不盡不實。

“有些難以想象,顧洪竟然也能去做老師……”她低語著,不過是心有所感,卻不想旁邊的少年竟是扭頭瞪了她一眼。

“大官人做老師有什么好奇怪的?京里什么東西都那么貴,就是我們三個賺的錢也不過只夠生活罷了,要不是這次中了,還不知道……”突然間,收了聲,小虎有些怪怪地看著李玉娘。

李玉娘才恍惚覺出他的話實在有些不對。更或者,是突然之間想明白顧洪言詞中的破綻來。昨天顧洪說了那么多,可卻偏偏從沒提起過小虎的姐姐,那個同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子。照道理,既然這叫小虎的少年一直跟在他身邊,那小虎的姐姐也是該在一起才是。聽小虎的意思,也確如她所想,可為什么顧洪竟是連提都沒提過呢?

心中奇怪,李玉娘似笑非笑地睨著抿起嘴似乎自知失言的小虎。問道:“顧大官人說是令姐與你一起救的他,還未請教令姐芳名,不知如今身在何處?”

小虎翻翻眼皮,“我一大字不識幾個的鄉下孩子,娘子和我用不著那么小心措詞。想問我姐叫啥,在哪兒呢!直接問就是了。”

“小哥兒說得是這個理兒。”李玉娘也不生氣,只是笑吟吟地看著少年。

小虎睨著她,沉默了半晌才似下定了決心似地道:“我們家姓劉,我姐姐叫劉小寒,她是小寒那天生的……”緩了一下,他看著李玉娘,正色道:“我知道論時間,論先后,你占了先,又對顧家有恩,顧大哥可算是欠了你的。可我姐姐也是救了顧大哥的命,對顧大哥的好也不比你少半分。以后你若是仗著自己是老資格欺負我姐姐,我可是不依的……”

李玉娘愣愣地看著小虎,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消化了他所說的話。轉過頭去看,跪坐在墳前低泣哀嘆的顧洪,似乎正在最傷心之時,伏在墳前大聲吟著:“傷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斷魂在否?娘子,我今歸來,卿何不入我夢兮……”

若是在之前,李玉娘大概會覺得顧洪這樣情深意切,足以愧煞世間薄幸男子。可現在,卻只覺好笑。竟是不知該說些什么。怎么會有這樣的男人,明明早已另結新歡,卻能在妻子墳前作如此悲痛之狀?就不覺得心中有愧?心頭火起,李玉娘不禁冷哼了一聲,可轉目看看不錯眼地盯著她的小虎。她忽又冷靜下來。

或許,顧洪還真就是不覺得心中有愧。對這時候的男人來說,弄一兩小妾算什么呢?只要沒停妻再娶就已經算是很情深意重了吧?

抿了抿唇,她瞅著小虎,淡淡笑道:“既然你姐姐已經從了顧大官人,那你不妨上前去替你姐姐祭拜一下姜娘子吧!說到底,姜娘子總是顧洪原配之妻,就是你姐姐想來也是希望能得到她的承認吧!”

小虎看看她,似乎還有些猶豫。李玉娘卻是看都不看他,只是轉過頭去好象她那個提議根本就不過是信口一說罷了。看了她兩眼,小虎皺起眉,忽地捏緊了拳,大步向前。

李玉娘默默地看著,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想充情圣,不愿人知道你在外早有新人?豈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步一步走近墳前,小虎看著顧洪滿臉的水跡,分不清他這是淚還是雨,可心里卻是突然有些發酸。顧洪之乎者也的那些酸話,他是聽不懂的,可他的嚎哭悲愴卻是看得清清楚楚。雖然能夠理解,可心里卻難免不快,又有些為姐姐抱不平。

對上顧昱的目光,他也不吭聲,只是猛地雙膝一軟,竟就那樣跪在墳前。正在拽酸詞的顧洪也是吃了一驚,扭過頭莫名所心地看著小虎,一時不知他要做什么。

小虎也不去看他,就那樣跪在地上,倒頭就拜,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后才直起身。沉聲道:“姜娘子,這是我替我姐姐拜你的。雖然您走得早,沒機會喝到她敬你的進門茶,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她入顧家門之后,會善待小郎,好好照顧顧大哥,你大可以安心,不用再擔心他們了……”

小虎的話還沒有說完,顧昱已經猛地跳起身撲過去狠狠地把他推倒。“你混蛋!誰要你在我娘面前混說的?!哪個要你們照顧,你當自己是什么東西,救了我爹就可以這么胡說嗎?”兩個少年年紀不過差了兩三歲,在來的路上也還曾有說有笑,相顧皆歡。可這會,顧昱瞪著倒在地上的小虎卻象是看著仇人一般。

雖然被推倒在地,粘了一身的泥濘,身上又濕又冷,可小虎卻似全沒放在心上。只是從地上爬起身又跪在墳前,臉上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姜娘子,你放心,我姐姐是個比我脾氣還好的女子,就算是有什么事,她也絕不會做讓人放不下心的事情……”

“你還說你還說?!”顧昱喝罵著又要去推他,顧洪卻突然一聲輕喝。手臂僵在半空,顧昱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顧洪,澀聲道:“爹,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娶了他姐姐?”

“昱兒,”低喝了一聲,顧洪垂下眼簾,有不自覺地往身后瞥了一眼,低聲道:“當著你母親面,且不要這些。有什么回去再說就是……”

顧昱咬著牙,雖然心中氣憤難當,卻還是跪在地上,怔怔地望著面前的孤墳,突然悲從中來,眼淚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遠遠地看著墳前的一切,李玉娘卻是默不作聲地轉過身往山下走去。還未走下山去,顧昱便追了上來。

抬起頭看看遮在頭上的油紙傘。好好的一副“并蒂荷花”滾滿了污泥,再看不出半分的嬌俏。

她沒有說話,顧昱便撐著傘一路無語地跟在她身后,靜默片刻又訕訕地道:“玉姨,我爹他……”

瞥他一眼,李玉娘淡淡道:“你也不用吞吞吐吐的,我都聽那小虎說了。”

看李玉娘神色冷淡,顧昱便急了,“玉姨,我知道我爹他不應該的。我也氣他就這么在外又有了別的人,既對不起我娘又對不起你。只是還請你看在我娘和我的面上,饒了他這一次,不要惱他好不好。”

訝然回眸,李玉娘忍不住笑出聲來,“昱兒,你這說的是什么話呢?大官人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是對不起你母親。可是又關我何事呢?”

顧昱臉色一白,悻悻道:“玉姨,我也知道你和蕭先生很要好,只是他現在人都離開杭州了,你又何苦還對他念念不忘呢?”

李玉娘啞然。還說蕭青戎亂吃干醋,可現在他不過才走了半日,這小子竟就真的來挖墻角了。

“顧昱,這是你自己想的還是你爹同你說了什么?”沉聲喝問,她看著顧昱的眼色也有些不善。

雖然知道李玉娘不會對自己怎樣,可是被她這樣一瞪,顧昱卻還是有些心虛。只能訥訥地道:“玉姨,我們是一家人啊!難道就不能象從前一樣嗎?我爹他從前不也是對你極好嗎?”

“這么說來,這些話是你自己的意思了?”李玉娘冷笑了下,“顧昱,這些年來我是真的把你看成是一家人。可是我看著現在你是向著你爹多過我。父子天性,也是應該。反正你爹還是要回京城的,你自隨他去了便是,莫再提剛才那樣的話,要不然我真不知還能不能把你看作一家人了。”

“玉姨!”看著李玉娘連頭也不回地走遠,顧昱手中的雨傘頹然落地。咬著唇回頭瞥了一眼正走過來的小虎,恨恨地低喃:“都是這廝,都是這廝惹怒了玉姨……”

雖然顧昱的低罵聲,小虎聽不見,可是遠遠地看著顧昱的表情,也知道必是沒什么好話。卻不回避,小虎只是淡淡地迎著他的目光,甚至還對著他微微一笑。

顧洪轉過頭看著他,低聲問道:“你剛才是故意要在我亡妻墳前說那些話的?誰教你的?是你姐姐臨行時吩咐了你什么不成?”

“沒有!”轉過頭,毫不畏懼地看著顧洪,小虎沉聲道:“我不過是本著良心想要代姐姐給娘子磕幾個頭罷了。雖然沒有見著人,可姐姐嫁進你們顧家,總是要敬姜娘子為大的吧?”

瞥他一眼,顧洪只能低嘆一聲,輕嗔道:“何必這么急呢?我既答應了你姐弟,難道還能言而無信嗎?”

“我自然是信得過姐夫的。”小虎垂下眼簾,沉默了下忽然低聲道:“姐夫,我姐姐對你如何,你心里是清楚的。若是那位李娘子仗著有幾個臭錢欺負我姐姐,你可不能偏著她!”

“那是自然,”顧洪的嘴角牽出一抹笑意,溫言保證:“玉娘和你姐姐都對我有恩,我又豈會厚此薄彼呢?你放心,等回了京后,咱們一家人不分彼此,和樂豌豆,好生過日子……”

他想得極好,甚至已經在心里開始盤算起以后的日子。可坐上馬車往城里去時,幾次想同李玉娘說話,李玉娘卻都是別過臉去只作沒有看到他殷切的目光。直到后來兩個人又去了善堂,顧洪都一直沒尋著說話的機會。

這家善堂,顧洪昨天倒偶爾聽人提過,也贊過善者仁心,為民造福。可進了善堂,見著管事時,他才吃了一驚。雖然面前的女子穿著平常,臉上也不過是薄施粉黛,可那樣的風情他是絕不會認錯的。

“白行首?”驚訝過度,他瞪大了眼睛盯著白薇。白薇卻是茫然。

目光淡淡掃過面前男子,白薇有禮地施了一禮,卻又越過他看著李玉娘,眼中盡是詢問之色。

看著眼前一幕,李玉娘只覺得好笑。她還記得當年姜淑云見到白薇時那掩不住的敵意。可誰知數年后再見,白薇竟是早已忘了這位曾與她飲酒論詩詞的常客。

笑著請顧洪在花廳稍候,只說與白薇去帶嫣兒出來。待出了花廳,她才淡淡說了顧洪的身份。白薇卻是一聲嗤笑:“你也憑地小瞧我。當日捧我的客人多著呢!可能入眼的入幕之賓卻不過寥寥數人。似這樣不過論過幾次詩的,我便非得記住嗎?”

李玉娘一想,覺得果然是這個理兒。當年倒是她們多心了。看看白薇神采奕奕,較之前少了幾分木然,又似有當年的風采,倒也是為她高興。

兩人一路低語,領了嫣兒回到花廳時,顧洪卻已經有些等急了。李玉娘也未特意介紹,只是逗弄著懷中的嫣兒,聽著她奶聲奶氣地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不時抬眼看一眼顧洪的反應,見他淡淡地看著嫣然,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是輕笑,竟似透過嫣兒看到了別的什么人。一時也拿不準他到底是怎么考慮的。

從善堂回去的路上,顧洪低聲呢喃:“看著那孩子,我便記起小時候第一次看到平成的情形。那時候我也還小,可是至現在還能想起那小小的象拳頭一樣的小臉,還有他尿在我身上卻自己放聲大哭的事情……平成,他第一次叫我大哥的那一天,是個晴天呢!”

忽然轉過頭來,他脈脈凝望著李玉娘,低聲道:“玉娘,我們收留這孩子吧!等回了京,也不用告訴她她的身世,只當她是我們的親生女兒……”

“你說什么?”李玉娘揚起眉,愕然看著自說自話的男人,幾乎要冷笑出聲。

偏顧洪卻沒看懂她眼里的嘲弄,只當她有些不滿,尤柔聲道:“你心善,剛才我也看得出你待那孩子好,那孩子也喜歡你。要不然我也不會就這樣說收她做女兒的事……”

“顧洪!”李玉娘突地一聲低喝,倒讓顧洪怔住。自重逢以來,李玉娘一直是稱呼他作“大官人”的,雖然不夠親切,卻總是帶了三分尊重,哪似現在竟這樣直喚其名。

顧洪心里便有些不悅,可念著李玉娘的情義,卻仍柔聲道:“玉娘要喚,便喚我重光就是。殊知這名卻不是隨意叫的,還是稱我的字好些……”

不耐煩聽他再說下去,李玉娘一聲冷笑:“我知道你覺得我不過是卑賤之身,不配叫你的名。不過顧洪,你聽清楚了!我早就不是你們家的妾。當初姜娘子許我自由之身,我代她送顧昱往泉州。雖然到最后顧昱還是跟在我身邊了,可那又是另一回事。我和你們顧家可算是兩不相欠,各不相干。”

“現如今,我留你在家中住,也是當你是客,可不是拿你當成什么主人。你莫要自說自話,誤會了我的一番好意。”頓了下,李玉娘只當沒看到顧洪難看的臉色,“嫣兒那孩子,你若是憐她惜她想要收她作女兒,自去善堂辦理。想來就是帶回了京城,也是有人照顧的,不要把我隨隨便便地牽扯進去。”

不知是不是誤會了什么,聽了她最后一句話,顧洪的臉色竟突然好了起來。看著李玉娘,眼中又多了幾分柔情,“玉娘,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氣,惱了我。其實,這些年,我一直都沒有忘記當年對你的許諾。我始終都記得曾說過要正式許你做如夫人的……你放心,這次我不會再負你,一定三謀六禮娶你為妻……”說著話,顧洪便伸手去拉李玉娘。

被他的手一碰,李玉娘避如蛇蝎,立刻往后縮了縮。也是巧,馬車恰在此時停了下來。李玉娘身子一閃,便從顧洪手邊錯了過去,一面去撩車簾,一面回頭憤聲道:“憑地惡心,你也好意思剛祭完姜娘子便對我來說這些話?!”說著,憤憤甩了簾子直沖進院里。

顧洪面色鐵青,手僵了半天才悻悻地收回。沉著臉色在車廂中又坐了會兒,才在車夫的低喚聲中撩了簾子下車。對著抻直了脖子看他的車夫哼道:“你是怎么做事的,不過一小小車夫,也敢這樣無禮。”

“耶,這位官人,小的哪兒敢啊?您要不出來,小的怎么把馬趕到馬棚去呀!”車夫撇了撇嘴,牽著馬轉身,又小聲嘀咕:“當自己是這家的大郎了不成?就是蕭大官人也沒這么難侍候啊……”

“你說什么?”顧洪厲喝著,待要上前,那匹正橫過身的棗紅馬突地一揚尾巴。又細又韌的馬尾正好掃過他的臉上,被打到眼睛,顧洪慌忙抬手去揉,倒忘了去尋那車夫的霉頭。

心中氣憤,他回到房里,尤自憤憤不平。也坐不下,他在房中踱來踱去,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那蕭青戎到底是什么人啊?莫不是……”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來,正好看到顧昱垂著頭走進來。忙招手喚道:“昱兒,你且來,為父有事要問你。”

抬頭瞥了他一眼,顧昱人雖聽話地走了過來,可到底心里有怨氣。“爹,你真是和那什么小虎的姐姐……”

“昱兒!”一聲低喝,顧洪沉了臉,大義凜然地道:“爹從前就教過你,做人要正直,要懂得知恩圖報。受人滴水之恩,尚要涌泉相報。那劉氏姐弟救了為父一條性命,又對我情深義重,為父又豈能忘恩負義,負了她一番真情呢?”

看顧昱抿緊了唇不吱聲,他又上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溫言道:“為父知道你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頭,你放心。爹這回做了官,雖然現在只是個從八品的小官,可這京官比外放的官員強了許多,等過幾年爹一定會做更大的官。你好好讀書,以后也考中進士,咱們父子同朝為官,可成咱大宋的一段佳話。”

聽他又說起讀書一事,顧昱的頭垂得更低。原本還有些理直氣壯的氣勢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洪看著兒子默默無語,似乎是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苦心,也是高興。親熱地摸了下兒子的頭,突然出聲問道:“昨晚上來的那個蕭青戎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我聽著下人的意思,竟是極熟的樣子啊?”

顧昱猛地抬起頭來,呶了呶嘴,到底是沒辦法撒謊,只得低聲道:“玉姨一直以為爹您已經去的了……”

“是,苦了你們……”顧洪沒反應過來顧昱話里的意思,仍是在感慨著。

顧昱一咬牙,還是道:“蕭青戎對玉姨很好,他說過要娶玉姨的!”

聞言大驚,顧洪猛地扭過頭瞪著兒子,似乎是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端倪。“玉娘和那蕭青戎……他們兩個已經……”張著嘴,顧洪心里發悶,卻也不好問得太細,只好惱道:“有多久了?她怎么能這樣……”話才出口,他自己又不禁低嘆了一聲。

何必再問呢?別說李玉娘只是一個妾,就是妻子,夫死改嫁的也不少啊!

“賊人誤我啊!”一聲大叫,顧洪合上眼,用力捶著胸口:“可以可恨,我顧洪何等命苦,為那些賊人害得家破人亡……”

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顧昱撲上前抱住父親,急急地道:“爹,你莫要急!蕭青戎已經離開杭州了,說不定就不會回來了呢!”

以一13888;碎雨飄搖;書友101108091145856;逆風飛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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