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鄉正慌了,脫口道:“不是!我嫂子是自己上吊的,那金老三,是自己從斷嘴崖上跳進潦河自殺的,跟我沒有關系……”
“斷嘴崖?潦河?”
蕭家鼎知道,這黃巖村下有一條河名叫潦河,是益州錦江的支流,這條河從村里到入江口,還有三十多里,而聽雛菊說,那金老三的尸體是三天后在錦江找到的。根本不是在潦河。也應該沒有人看見過他從那里跳下去。蕭家鼎立即敏銳地感覺到,這里,說不定就是這個劉鄉正殺人滅口的地方!
劉鄉正把這個話剛剛說出來,就發覺不對了,立即改口道:“我說錯了,是錦江,他自己跳入錦江死的。”
蕭家鼎冷笑:“你慌什么?我又沒有說你說錯了啊。”
劉鄉正的確是有些慌了,私通被當場抓到之后,這一通游街,還被人潑了屎尿,把他搞得羞愧難當,整個腦袋都是糨糊一般。加上自己行賄買通官員替趙氏脫罪的事情敗露,他更是慌亂,一下子說漏了嘴。低下頭,不管蕭家鼎問什么,都是一言不發了。
蕭家鼎吩咐把他帶下去,把羅村正叫了進來,問道:“咱們黃巖村外的潦河,有沒有一個叫斷嘴崖的地方?”
“有啊,就在出村往益州方向沿著潦河,大概五六里路的地方。”
“我想去那里看看。你帶一下路行嗎?”
“好!”羅村正也沒有多問為什么這么晚還要去那里。
蕭家鼎帶著戴捕頭還有幾個皂隸,跟著羅村正他們往村下面走。有一條小路通向那里。因為地勢崎嶇,所以這里基本上沒有人家居住。快到的時候,才看到一處稍稍平緩的地方,有一棟房子孤單地坐落在路邊。走過那棟房子,再往前,就沒有人家了,全是崎嶇小路,一直到河邊。
到了河邊的時候,他們已經處于高出水面大概兩丈多高的地方了。往前伸展出一處懸崖,到了盡頭,突然齊整整地斷開。就好象一頭老鷹的嘴突然一下子從中斷掉一般,所以這懸崖就得了一個名字叫斷嘴崖。
這處懸崖已經伸展到了接近河中心的地方,要是從這里跳下去,便直接落在河中間了。如果要殺人,這倒是個好地方。
蕭家鼎舉著燈籠在懸崖頂上查看了一下,沒有發現什么異樣,四周看看,也沒有任何人家。他皺了皺眉,道:“回去!”
羅村正等人不知道他深跟半夜來這里轉一圈又回去是做什么。不過也不好多問,只好又跟著往回走。
到了小路邊那家人家時,蕭家鼎站住了,對羅村正道:“走累了,你去敲門,咱們進去坐坐討杯水喝。休息一下。”
羅村正本來要說會他家再休息,可是蕭家鼎卻已經往第一家去了。趕緊搶步上前,拍門叫道:“王大郎!起來!開門,有事情!”
這主人也叫大郎?不過,這個沒有什么奇怪的,因為唐朝流行稱呼男人為排行加上郎,稱呼女人為排行加上某娘,類似于現代的老三老四之類的。
門很快開了。一個中年人出來,看了他們一眼,認出了羅村正,忙躬身道:“羅村正啊,有事嗎?”
“叫你門當然有事,這位是縣衙縣令老爺身邊的蕭執衣,下來查案的。剛才敲鑼打鼓的你沒有聽見?”
“沒有啊,睡著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這里距離村里還有一段距離,他聽不見也正常。羅村正望向蕭家鼎,不知道該不該說那件事情。
蕭家鼎道:“劉鄉正跟你們村的趙氏私通,被當場抓到了。”
這種事情最容易引起人們的興趣,特別是在娛樂項目極度缺乏的古代,這樣的桃色新聞自然是更能讓們興奮,那王大郎立即高興起來:“是啊?我看那趙氏就不是個好東西,他丈夫在家,她能耐得住才怪!怎么樣!”
蕭家鼎打斷了他的話:“我們敲你的門,不是為了來告訴你這件事情的。我們路過這里,走累了想在你這里歇歇腳,討口水喝,行嗎?”
衙門來的人,后面還有幾個挎著腰刀的皂隸,他王大郎干說個不字嗎?趕緊的把他們往屋里迎,同時嘴里招呼著老婆孩子起來招待客人。
幾個皂隸幫著生火燒水,王大郎的妻兒出來,女兒大概十二三歲,兒子也就七八歲,見到一屋子的人,又是衙門的帶刀捕快,有些緊張,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傻笑。
蕭家鼎招呼他們坐下。王大郎已經跟他的妻兒說了趙氏跟劉鄉正私通被當場抓到的事情。他的妻兒也立即來了精神,不停地跟羅村正打聽細節。羅村正見蕭家鼎沒有說話,也不敢多說,只說趕緊燒水。
他們打聽不到詳細的細節,心里癢癢的,便開始想像,這種事情也最容易讓人打開話匣子,他們隨即開始說這對奸夫淫婦以往的種種不是,聽見蕭家鼎饒有興趣地聽,更來勁,說得更歡了。說到那羅村正有一個非常厲害的看家護院,叫什么洪山,能一拳打死一頭牛。平素要打人,便是這位洪山出手。被他打的,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起不了床。
蕭家鼎聽到這里,想起了那天在羅村正家吃酒,這劉鄉正不請自來,身邊就跟著一個身材魁偉的大漢,估計就是這個叫洪山的了。
所謂墻倒眾人推,聽說劉鄉正被抓了,這些村民自然就不會有什么顧忌,把以前對他的不滿統統發泄了出來。說了不少這劉鄉正帶著打手洪山干的壞事。
水已經燒好了,蕭家鼎一邊端著土碗喝水,一邊問道:“這個年過得怎么樣啊?”
王大郎苦笑,指了指簡陋的屋子:“還能怎么樣?種田的,過年都吃不一頓肉。”
“你們不是靠近河邊嗎?怎么不打魚?”
“打魚?”王大郎看了旁邊的羅村正一眼,“我交不起魚稅……”
“這個也要收稅?”蕭家鼎也看了羅村正一眼,不過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這次來不是為了體察民情來的。問:“你剛才說那劉鄉正到處欺負人,他有沒有欺負過你?”
“沒有,我這窮人家,只有幾塊旱田,渾家也沒有姿色,沒有什么讓他看得上眼的。”
他老婆打了他一下,道:“我是沒有,我們閨女可慢慢大了,我就見他盯過我們閨女好幾次,那天他們經過我們家門口,你不也嚇得半死?”
蕭家鼎一聽,忙問:“哪天?”
“就是剛剛過完年的一天晚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要來打我們閨女的主意呢!”
“你怎么知道是他們?”
“那洪山的破鑼嗓子一聽就知道。”王大郎的妻子說,“那天我們已經睡下了,聽到外面遠遠的來了幾個人,接著就聽見洪山的破鑼嗓子說:‘快走’!我嚇壞了,因為我們家四周再沒有別人,前面又是斷嘴崖,沒有路再往前的,所以來這里差不多都是來找我家的。我們趕緊起來,一時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幸虧他們沒有停留,直接就過去了。”
得到這個重要的消息,蕭家鼎心中一喜,問:“除了這個洪山,你們看見還有別人嗎?”
“看見?我們哪里敢去看啊?嚇得嚇死了。幸虧不是來我們家的。”
王大郎也賠笑道:“是啊,我們沒有出去看,聽他們過去了,知道不是來我們家的,也就放心了。”
“他回來也經過這里嗎?”
“是啊,只有一條路,肯定要經過的。”
“大概多久回來的?”
“很快!應該沒有一頓飯的工夫。”
從這里到斷嘴崖來回,也就一頓飯的工夫,看來,他們沒有在斷嘴崖停留多久。蕭家鼎問:“他們去干什么,你們知道嗎?”
王大郎搖頭:“只要不是來我們家,我就謝天謝地了,哪管他去干什么。”
“你聽到有幾個腳步聲?”
王大郎跟妻子兩人回憶了一下,說:“人不多,估計就三四個吧。”
“你們能確定嗎?”
“應該沒錯,因為我們的住處就在靠小路這邊,有人經過,聽得很清楚的。”
“具體是哪一天,想得起來嗎?”
王大郎遲疑了一下,說:“是正月十八!”
“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因為正月二十一,在錦江找到了金老三的尸體。而幾天前,就聽說金老三跟劉鄉正的嫂子私通,被抓到了。劉鄉正非常的生氣,抓他們游街示眾呢。后來不知道怎么的又把人給放了。接著過了幾天,金老三就死了。都說是劉鄉正整死他的。金老三家人還去衙門告狀去了,但是沒有結果。因為兩件事情緊挨著,所以記得比較準。”
蕭家鼎喝光了一碗水,謝過之后,告辭出來,帶著眾人往回走。羅村正等人見他低頭往前走,也不敢多問。
回到村子羅村正家門口,便看見不少人在門口跪著哭。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蕭家鼎望向羅村正。
羅村正趕緊上去,看了一眼,道:“你們在這里跪著做什么?”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