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貝勒府上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要快活得多。我現在的主子鈕祜祿·菡萏因為她額娘大夫人在給她的信中特地叮嚀過要好好照顧我,所以對我特別優待,連個做幌子的差使都沒有派給我。我每天基本上無所事事,像個游魂似的看著其他下人忙忙碌碌,搞得連我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于是在我自告奮勇兼帶賭咒發誓的情況下,菡萏格格終于答應將一個領取脂粉首飾及各類賞賜之物的閑差給我,一來方便我各處閑逛;二來,也給我整天游手好閑找了一塊遮羞布,不至于讓府中上下嚼舌根,說菡萏格格養了個只會吃的大牌丫鬟。
經過來貝勒府的這幾天的暗中觀察以及和各院的下人們瞎聊,我大體了解了這四貝勒府的主要情況。我的主子菡萏是于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入侍雍王府邸,名號格格。但不知是何原因,可能因為進府時年紀太小吧(菡萏生于康熙三十一,進府時尚不足十二歲),一直得不到四阿哥的寵幸,以至于至今仍然僅止于當初格格的身份,連一個側福晉也沒撈著。不算上我因來自現代對以后歷史的了解,她在四貝勒府中夠得上失意女人的標準了。
四福晉烏喇那拉氏,內大臣費揚古女,由圣祖康熙親自冊封的四阿哥的嫡福晉。如論出生,家世,都是四貝勒府中數一數二的,加上四阿哥對她敬重有加,在府中的地位超然,可謂一言九鼎。她自從在禛19歲那年與之成婚以后也一直賢良敦厚,將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條,深得府中的上下敬重。此時大名鼎鼎的雍正寵妃年氏還未入府,烏喇那拉氏此時可以說是四貝勒府中最有權勢的女人。
側福晉李氏,知府李文燁之女,雍正帝皇子弘盼、弘昀,弘時的生母(當時弘時還未出生,而弘盼、弘昀并未活到成年)。無論從她所生的皇子數,還是從她的位份(她比菡萏進府要遲得多,卻早早已被封為側福晉),她無疑是現在四貝勒府最得寵的女人。再加上她現在又懷上了弘時,就連四福晉也要讓她三分,風頭可謂是一時無二。看來一直到弘時長大后與雍正帝父子反目之前,菡萏可能要在她的陰影下還要生活很久很久。
其他的各院主子就算得寵也就是一時,就我所知的歷史,她們不是因為身份不夠,就是因為早早去世,反正不會在歷史上造成阻礙,就不值得我費心記了。
再說我現在的主子菡萏,其實她生的容貌靚麗,身材窈窕,且因為在四貝勒府長期壓抑的情況下,自有一種幽怨哀婉的氣質,連我這個見過世面的現代女性看了都要動心,我就不明白,她咋就不得寵呢?不過她不僅是我未來的姐姐,還是將來可以幫鈕祜祿家流轉乾坤的關鍵人物,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小命,還是為了整個鈕祜祿家,我勢必都要幫她得到四阿哥的寵幸,要不她從那變出乾隆帝來啊!
打定主意,我就開始琢磨著從哪兒可以下手,烏喇那拉氏是未來的皇后,我動不了。李氏正懷著孕,看似一個好下手的契機,可她一旦生了弘時將會更得寵,動了她將會后患無窮。我的腦袋都想大了,還是沒有辦法,總不能我沖到四阿哥那兒大聲問:“你為什么不喜歡菡萏,不會是你的審美觀有問題吧?”好在現在離乾隆的出生日期還有好幾年,我只能寄希望于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了。
就這樣,我每天去管事嬤嬤那兒領些當天需要的插花脂粉——以菡萏的地位基本上賞賜都沒她的份,就可以輕輕松松的回房睡午覺吃點心了。要說還有什么工作,就是陪菡萏聊聊天——反正我們倆都無聊,也不知道是我陪她,還是她陪我,不過大部分時間是我一人在胡侃,她坐在一旁靜靜的聽著,仿佛石化了一般。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已到了九月末,算算時間老康同志也該將太子廢完歸朝了。我依然在這個仿佛與世隔絕的安靜園子中,重復著不知道說過多少遍的廢話——其實菡萏從來不知道我在說些什么,她的思緒已經飛到很遠很遠我根本處碰不到的地方。幸好我也不是真要她去聽,我只想找一個人說話,這個該殺千刀的古代,再不找個人說話我可真的要瘋了。
“你母親是誰?”她難得從她的冥想中抽出神來,照顧一下我的長篇大論,不過問題卻是驢頭不對馬嘴。
我正口沫橫飛地說著我最喜歡的電視連續劇——《mygirg》,正說到女主假扮他表妹哄得他爺爺哈哈大笑的精彩之處(因為我確定菡萏從來就沒有認真聽過我的長篇大論,才敢說這么個完全不靠譜的故事,其實純屬自我回味,自得其樂),被她這一句嚇得差點憋過氣去。好半天才回想起來,我穿越過來的母親好像叫,“劉雪嫣,我母親叫劉雪嫣。”
“劉雪嫣,我認識她,很小的時候在阿瑪的書房里我看過她的畫像,是個大美人呢!”菡萏微閉著眼,狀似囈語般的說道,可每一句話都說的我心驚肉跳——原來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不動聲色的暗中觀察我。能成為乾隆的母親母儀天下四十多年的奇女子,果然不是她表面上所表現得那么簡單的。起碼就沉得住氣之一方面,她就比我強不知道要多少倍。
我嚇得立刻跪了下來:“奴婢不是存心欺瞞主子,只是——只是奴婢只是擔心壞了老爺的名聲。”我扮的可憐兮兮地說道。
“你和你母親長得很像,我第一天接到額娘的信時就開始懷疑了,”她頓了頓,站起來扶起我道:“阿瑪不是好色之人,而且他對你娘一往情深,何況你還是個小丫頭呢!”她嗤笑著,“也不知二娘是怎么想的,聽說這幾年她是越發囂張了,只可惜我——”底下是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聲。
“主子!”她的樣子確實是惹人憐愛,我忙不迭的想安慰她。
“還叫主子,你不應該叫一聲姐姐嗎?我——的——妹——妹——”她抬頭凝視著我,眼前是一派毫不作假的真誠。
“姐姐,我——”
“你可知道,自我到四貝勒府以來,你是第一個肯來看我的親人。”她一直凝視著我,眼中竟已閃爍出淚光:“在我以為大家都把我忘了,你卻來了,你讓我知道我不是孤單一個人,你知道嗎?”
我震撼了,原來我對她來說還有如此非凡的意義。如果說我當初接近她,討好她是為了自己將來的前途的話,那么現在我是真的想了解和接近她——這個和我一樣寂寞的敏感的靈魂,我名義上的姐姐,將會是我在古代交的第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