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清風

二百七十九、呂香玉

康熙五十八年初夏

江南.十里鋪

雖然已經說是初夏,但是南方的天氣已經熱的讓人有些吃不消,而這南南北北的趕路人,都會停在十里鋪這家小小的茶館略微休憩一下,以避開正午酷熱的陽光。

因為常年以來鋪子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老板娘也算是見多識廣,只不過今天來了一位奇怪的主。

說奇怪也不是很奇怪這位姑娘好像剛出二十的年紀,長得也算挺標致,打扮也不算很出格。但是,即便是從北方鎮遠鏢局出來的鏢師大爺,也不敢輕易坐在她身邊。

更別說那些平日里最愛動手動腳,占點來往姑娘家便宜的小混混,都安分的縮在了墻角。這位姑娘的周圍,仿佛結著一層冰氣,以至于那么擁擠的小茶館,卻只有那姑娘的身邊空出好幾張桌子來。

“這位姑娘,你要什么茶?”老板娘也知道這個女子絕非善類,只好輕聲屏氣小心伺候著:“我們這里有上好的碧螺春,還有各式茶點,姑娘要不要嘗一嘗?”

“滾!”檀口銀牙,突出的確是這么令人不寒而栗的話語,冷得讓人心里一顫。

“是、是、是,我這就滾!”可惜聽的人連一點怒氣都不敢有。

“還有!”一句冷冷的聲音,又把快嚇的快屁滾尿流老板娘給拉了回來。

“姑娘還有什么別的吩咐?”標準的點頭哈腰,十足地奴才相。

“他們太吵了!”寒氣逼人的眼睛掃向那邊原本還在喝酒談天說地的鏢師:“讓他們給我閉嘴,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忽忽忽,原本熱鬧的茶館瞬間寂靜下來,因為大家都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殺氣。

“你你、你、你,一個臭娘們,憑什么這么大口氣。你當你爺爺是誰?告訴你,我可是京城鎮遠鏢局地總鏢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叫你爺爺……”

其他的人都可以怕死,但有一個人不可以,那就是壓這一趟鏢的負責人,鎮遠鏢局的總鏢頭胡三霸沒法子啊,人怕出名豬怕壯。以他的身份,要是就這么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小丫頭的氣勢給壓了下去,他以后還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啊!

“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試試?”那個姑娘蹭地站了起來,嚇得膽小一點的小混混們紛紛站起來準備要逃出去。.電腦站

“我說你爺爺我”

“爺爺”這兩個字剛出來,連話音都還沒落,只見那位姑娘像鬼魅一樣飄身到胡總鏢頭的面前,手指就這么對著他的下頜骨一掐,他的舌頭就這么漏了出來,再用力一合他的下巴,他的舌頭就這么生生的被自己的牙齒給咬掉了可憐堂堂的總鏢頭。沒了舌頭連慘叫都慘叫不出來,只能倒在地上不停地嗚咽,樣子慘不忍睹。

“啊,殺人啦!”這下子連茶館里最最圓滑世故地老板娘都快要受不了了。大家亂作一團,爭相向往外面跑去。

“你們誰想變成他這樣,就給我再喊!”冷酷如地獄底下傳來的聲音,將眾人推上了恐懼的高峰,不過很好,真的是鴉雀無聲連老板娘地兒子寶兒都不敢再哭出聲音來了。

就在大家都被嚇破了膽,都以為自己今天難逃大劫的時候,門外突然又傳來一個姑娘的笑聲:“呵呵。呂姑娘,多年未見,人未變,脾氣倒是又大了許多啊!”

話音剛落,這個嚴重不知死活的姑娘哦,不對。看裝著應該說是小娘子。就多現在大伙的面前。

烏溜溜的長發被一絲不茍的挽成一個圓髻,上面斜插了一只銀簪。一絲不茍的妝容,一絲不茍地穿著甚至在這么大熱的天,她還穿著一件青花坎肩,連最上面的的紐扣都一絲不茍的扣著。

雪白凝重的面容卻沒有一絲燥熱地表情,甚至連汗珠都沒有這是一個絕對比那個心狠手辣地姑娘更難對付的女人,就憑這股子深藏不漏地氣質,這樣的自律,那個兇女人也比不上。

“綺云,你剛沒聽我說,我想要安靜嗎?”呂姑娘當年給陳淮風送信的那個呂香玉狠狠的一眼殺過來。

仿佛根本當做那殺氣不存在似的,那位被稱作綺云的小娘子坐了下來:“老板娘,給我來一壺涼茶,再要兩樣精致點的點

“我在跟你說話,你到底聽到沒有啊!”這種挫敗的感覺,跟當年一摸一樣,她不服氣,為什么這么多年的刻苦修煉只要一遇到她,她全部的涵養就會破功,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女時代一樣的羞辱,一樣的只能夠依靠一點點自尊支持自己。wp玉nxuange

“聽到了,但是我當做沒聽見。”自顧自的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那個被稱作綺云的小娘子拿起一塊點心細細的品了一口,動作慢的出奇,仿佛是故意在折磨那姑娘的急性子似的,許久許久才又說了一句:“還有,鄙姓陳,浙江海寧人士,在家排行第二,命薄未嫁就沒了丈夫,根本就不認識你口中所說的綺

“你”一直是在心中不服氣的,總是想不通為什么在師兄的心目中,自己為什么永遠只能是個小妹妹,永遠都長不大。獨自在江湖漂泊了那么多年,成了名,現在誰也不能把她跟當年的那個小姑娘聯系在一起了。

誰知道今天又在這里從遇到她,那個淡定憂郁的女人還是那樣沉穩淡定,依然是那樣的從沒有將她放在眼中,而她在她地面前。仿佛時光又一下子倒退到多年以前,她又變成了當年那個無理取鬧的小女孩……

“我叫你安靜,你沒聽到嗎?”一股怒氣,讓呂香玉今天非要贏她一次不可。

“聽到了,可是我想讓你先安靜下來。”依然是目不斜視。甚至由使到終都沒有看她一眼:“你實在是太吵了!”

“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不想在她面前顯得那么刁蠻任性的,但是她忍不住,拳頭松了又握師兄緊急從回部將她調回來,就是要她在這個小茶鋪等,等一個她以后要聽命的人。

她以為她將要聽命地人一定會是什么大人物,沒想到在這里等了半天,居然又等來了她師兄。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要她去聽命這個滿洲女子,要她情何以堪?

“你想殺了我嗎?”心里埋怨陳淮風是怎么辦事的,刺殺李衛是何等大事,居然派個這么不識輕重的人來?“信不信,我的第一個命令,是要你自殘?”幽幽的一眼,沒有殺氣,風淡云輕的又讓整個茶館里地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個更比一個毒!

“屬下姓呂。浙江嘉興人士,家中排行第四……”

“啪!”綺云手中的杯子落地:“你說什么?”她激動地猛地站起身,倉皇中連原本桌子上擺好的糕點被打翻在地上都沒發現:“你再說一遍!”

“屬下姓呂,浙江嘉興人士。。,電腦站。家中排行第四。”呂香玉姑娘受的刺激也好像不小:“怎么了,有問題嗎?”

原本以為這個女人這一輩子都會這么古井無波的度過,沒想到她會僅僅因為她呂香玉的一句話就事態到這樣,她應該自豪的,終于出了當年的那股惡氣不是嗎?

可是她現在連一點點勝利的感覺都沒有,她看著因為驚嚇過度而臉色蒼白地當年的綺云,現在的陳二小姐,不知不覺就問道:“你怎么了。感覺怎么樣?”

回答的是一串常常地沉默,外帶陳二小姐匪夷所思的眼神。

良久良久,陳二小姐的嘴邊才逸出一句常常的感嘆:“呂四娘……”當年刁蠻無理的小姑娘,現在冷酷無情的女俠,居然就是日后會取雍正性命的呂四娘……

是怎樣的命運,居然讓她們認識?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是啊。我地家人原來也是叫我四娘的。怎么了?”可惜呂香玉姑娘還不在狀態:“哎,哎!你不要走啊。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你說句話啊!”

江南.揚州府衙

我舉起一盞宮燈,慢慢的走在要去養心殿的路上,一路上燈火黑暗,可是我心中知道我必須要去,這幾天一直都是這樣不是嗎?

匆匆打開養心殿的門,我就看見黑衣蒙面的呂四娘正用劍指著四阿哥地胸口哦,不,不對,那時候他已經是雍正帝了。

“不要啊,呂姑娘,我知道你恨他,他是負了你。可是他是帝王,他有不得已地苦衷……”

“住口,我呂四娘勢殺雍正這個狗賊!”

“呂姑娘,我求你看在天下蒼生不能無主的份上……”

為什么,為什么我一定要阻止呂四娘?

“綺云,你不要求她,朕不要你求她!”

為什么,為什么我不能求她,到底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地?

“很好,那就受死吧!”

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劍,帶著漫天血雨,我看見四阿哥的頭飛了起來,再落地,在我的面前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不要,不”抱著腦袋,我尖叫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不要,啊”

這是第幾次了,自從我見到那個莫名其妙的呂四娘之后(確切說我早就見過她,只不過那天我才知道她就是呂四娘),我每晚每晚都會做這個相同的夢,讓我夜不能寐,每回都是在夢中驚醒……

“小姐,小姐你這是怎么了?”因為我這幾天時常從夢中尖叫著驚醒,冬兒都快以為我撞邪了。從昨晚起就堅持要為我守夜。

“我沒事,我沒事,只不過是一個噩夢。”閉上眼睛,我大汗淋漓的靠在冬兒身上,虛弱的想從她身上吸取一點可以讓我安定心神地東西。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要讓我提前知道這個結局?

“小姐,是不是因為這個屋子邪氣啊?”為了避人耳目,我們現在住的屋子,是揚州府衙最深處的老屋,雖然李衛已經盡心打點,但是長期沒人住的地方到底陰氣是重些。

我和冬兒也極少在院外走動,不知道的,還都以為我是被李衛大人金屋藏嬌地哪個姘頭呢!

“你少胡說!”我一個現代女子。有什么好怕鬼神的!

“小姐,你少不信邪。你看你這幾天臉色越來越不好,我還是告訴李衛大人,要他請個道士來這里做場法事比較的好。”

“快打住,我們住在這里本來就為了掩人耳目,你還大張旗鼓要搞什么法事,想暴露我們的身份嗎?”好吧,金屋藏嬌的外室就外室,我樂個清靜,離開了京城。離開了康熙,沒有一把刀子整天懸在我的頭頂上,我是要快樂很多。

“那小姐,我們到底該怎么辦。”

“給我開一份安神湯吧!”我想起了我臨出京前陳淮風交給我的聯絡辦法:“人參一錢。石蓮肉三錢,蓮須一錢,麥冬兩錢,遠志兩錢,芡實兩錢,甘草一錢……”

真是好笑,陳淮風當初想了這么一個聯絡方式,是因為認為我這種人大概這輩子都是用不著安神湯這種東西的吧?很可惜。我現在確實需要安神,我這陣子受地刺激確實是太大了。

“記住,城南的藥鋪,他問你還需要什么別的什么嗎你就回答還要這么粗的千年人生,他如果回答沒有你就說要三片葉子的極品靈芝也可以,他再說沒有。你就說什么都沒有。你不要了。”

“小姐是想見大龍頭嗎?”冬兒聽出門道來了。

“是啊!”她也是陳淮風的人我不必瞞她:“然后那人就說,還有一幅好的藥方。你就讓他寫給我。”

呂香玉,呂四娘,不知道是你就算了,可是現在我知道了,有什么可以挽救那日后的悲劇?

其實,我知道歷史不可逆轉。可是四阿哥對我有恩,而你是陳淮風的師妹,有什么可以阻止你碰見雍正,只要不相見,只要不相見……

傻傻的抱著被子坐在床上,我又一次感到深深地孤寂連冬兒都去辦事去了,只剩我,只剩我……

十七阿哥,你現在在干什么,你可也與我一般,整夜整夜難以入眠……

“小姐。”

“回來啦。”我無奈挪的了一下身體整日睡不著又懶得動,我這幾天的骨頭都快生銹了:“上面怎么說?”

“小姐,冬兒沒用,冬兒也不知道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錯。”冬兒苦著一張臉,從懷里掏出一張藥方:“冬兒沒用,那個大夫給的就是一張藥方,再沒別地說明,請小姐責罰!”

“是嗎?拿來我看看。”我哧笑了一聲要是這張藥方連冬兒都能看懂,那又怎么能瞞得過四阿哥派在我這里的眼線?

別忘了,四阿哥肯冒險救我,只能代表他心中對我還有感情,或者說他沒有得到我對我還有留戀。但是不代表他會相信我四阿哥,由始至終都沒有相信過我。

“真的只是藥方啊,我為了確定還特地去抓了一副。”冬兒哭喪著臉。

“做得好!”真的抓了藥,才能更好的杜絕懷疑。“天麻,黃精,玉竹,決明子,川芎……”

我點了點頭,都是補腦安神的藥,陳淮風辦事果然小心,又看到最后一句:“每日辰時服下,連服三日……”

“冬兒,你去準備一下,三日后我們要出門。”

三日后,辰時……

還是那家茶館,我真的要想一個辦法,怎么樣才可以將呂四娘這個禍害遠遠地送走,杜絕她可以與雍正見面的任何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