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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妥的。
可是凜輕羽忽然在她耳邊輕呼一聲，“哥……”隨即整個人彈開，仿佛做了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被家長抓住了？
看著他額頭唰白，還有爆出的幾條青筋，桃樂絲不由得要上手扶他。
這小子卻后撤了一步。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她身后。
凜霧昀就站在自動門的里面一側，身上披著大概是借來的病號服，衣服敞開晃著，只有胸前的紐扣系了兩顆。
由于前額的碎發耷拉下來，幾乎遮蓋到了上眼瞼處，體型又單薄的像紙片人，看上去平添幾分日系致郁感。
格外令人揪心。
凜輕羽輕輕的又喊了一聲，“哥”。但那音量怎么著也只有桃樂絲的距離才能聽到。
凜霧昀，居然，轉身徑自走開了……
凜輕羽抬腳追了上去。桃樂絲想起自己胳臂上掛著的塑料袋里還裝著他的藥呢，跟了上去。
看影視劇、小說里的兄弟相愛相殺挺過癮的，不過真人在眼前上演就有點抓心撓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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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輕羽追著哥哥的腳步，在身邊窸窸窣窣說著什么，像是在解釋。凜霧昀一言不發，埋頭就走。快走到電梯口了才恍然停住腳步。
一轉身，目光掃視著身后，然后鎖定了桃樂絲，手中的塑料袋。
他也不走過來接，就站在原地，伸出手。
桃樂絲小跑了幾步才跟上兩位大長腿，心底那叫一個氣哦。
艾瑪黃真的是料事如神了。他們一家子都是pua高手吧。
“我去幫你買些水，”桃樂絲把手上的藥交給他，“藥水掛下去需要補充水分的。”
“藥費多少錢。”
“啊？啊喲，這個現在不著急啊……”話剛出口就意識到對方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冰冷下來，唉好嘛好嘛，從包里抽出賬單給他。
掃了一眼，轉賬完畢。
“你走吧。”
桃樂絲陰晴不定的看著他。
這話就有點無情了吧。就算普通同事，自己這樣特地最快速度趕來，也該先說聲謝謝是不。
她又沒做錯什么事。
“凜霧昀啊，你是覺得我不知好歹趕著你還是怎么的？我好心關心你，又不是吃飽了撐的。從剛才一來你態度就陰陽怪氣的，要不是看你受了傷，弟弟妹妹小，怕他們照顧不過來，我才懶得多管閑事！”
怎么合著感覺她自己多么低賤似的。借錢的是她，催沒催過一句，還要被數落。
追過來探病的是她，噓寒問暖，怕兩個小孩子顧慮不周，仔細的幫他考慮，結果呢？人家非但不領情，還趕著走呢。
她要學著桃韶緋，桃韶緋是樂善好施了一點，但桃韶緋不卑微。她沒必要讓自己顯得那么狼狽、卑微。
人家對她好，她記著。可以記一輩子。這是她。
可人家不需要她記著，就不要麻煩人家了嘛，自己默默記在心底就好。
原以為自己情緒管理很好，卻也要分人、分場合的。
桃樂絲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想要對眼前的凜霧昀好與她對江洋的好是不一樣的。
哪怕江洋令她失望了，江洋的行為是她不能接受的，都無法令她受傷。
凜霧昀卻好像只需要一句話，夠了。
“姐……桃子姐，哥不是那個意思。你別生氣啊。”
她的神情狼狽極了，轉身走開的時候甚至被病人家屬撞了一下，咒罵了幾句都絲毫沒有反應過來。
凜霧昀嘆了口氣，“小羽，你去送送她吧。”
“哥！你到底在干嘛。她是哪里得罪你了。被小暖誆了那么多錢人家一句話都沒說。”
“就你話多。還不去，走遠了。”
“那你怎么辦？”
“去打破傷風和掛消炎水啊。”瞥了一眼袋子里的生理鹽水，“這么多估計沒2小時掛不完。”
凜輕羽繼續狐疑起來，“為人善良，不是你一直掛在嘴邊教育我們的么。比以前奶奶還嘮叨。姐她人這么好，嘶，這是恩將仇報啊。”
他哥翻了個白眼，弟弟立刻慫了下去。
屁顛屁顛的追出了門。
凜霧昀獨自默默走向打針室，眉頭緊鎖。
隨著他對江家父子的深入了解，有一戶人家潛移默化的進入了他的視野。
就是桃家。
無論父親桃光榮，還是母親瀝真熙，都是身家清白沒有任何污點的人。
但是有一個人，桃韶緋，桃樂絲的哥哥，卻是在少年時期不幸車禍去世的。
車禍致死常年以來都是城市人禍致死率排行第一的因素。
凜霧昀卻注意到個額外的信息，就是桃韶緋的心臟在死后的48小時內捐獻給了江洋，江如祖的兒子。
至于車禍的司機在任何報道中始終未曾出現，可凜霧昀已經猜到了那個“兇手”是誰。
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這場車禍不是意外，是預謀。
因為那名兇手拿了一大筆江家的錢！
而就是為了這筆錢，把奶奶趙光娣從度假中心樓上推了下去。
他原本準備在幼夏繼續潛伏一段時間的，雖然各個方位的機子都安裝妥當了，但有個人守著確保運作是謹慎的做法。
他一直都是一個謹慎的人，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就在業內小有名氣。雇主都是慕名而來。
這一行沒有任何宣傳手段，靠的必須是實打實的技術流。
但他還是在完成第一道工序后就退了出來。
老大威廉哥告訴他，推薦人是人事部小培訓員的時候他還暗中竊喜，就算沒有桃樂絲舉薦，自己也能輕松入職。
可當桃樂絲眼神心心念念的看著他，恍惚中就有一個聲音在暗示他，他與這個培訓員之間的淵源不僅于此。
等他驀然想起來這個似乎熟悉的女孩子是誰的時候，內心第一次有了一絲動搖。
師父說過，他可以自省，但是不能心軟，一旦心軟必定容易出事。而一出事，肯定是大事。
因為知道的信息越多，別人就會認定他越危險，越希望他從地球上消失，埋入塵土。
他給自己定的期限，是35歲前必須退休，倒不是他多么懶惰，而是做的時間越長更容易被人認出來，行動都會受到限制。
他還必須為小暖準備一筆嫁妝，無論她用不用得著，不用多豐厚，足以夠她衣食無憂就行。沒有人敢欺負她的，因為他這個大哥永遠都在。
活下去也就變得很重要。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掌控中。除了桃樂絲。
她不知道是怎么蹦出來的。石頭縫里？
每次遇見她的時候，都能從她眼神中找到關切和由衷的笑意。
那股暖是發自于深處的，不可自拔的，就像在寒冬中的人們不由自主的想靠近熱源般，抵抗不了。
越是想把自己抽離，越是汲取的渴若旱魍。
桃韶緋。他終于回想起來為什么看到這個名字時會覺得莫名的熟悉。
她一定是對他說起過，那個時候。她失去了哥哥，他失去了唯一的庇護。
他告訴她要成長起來，然而那番話他其實是對自己說的。
“最深的思念，是將自己活成對方希望的模樣。”
她在努力的做到。
而他卻愈行愈遠。
如果奶奶還在，絕對不會希望看到他如今的樣子。
不過，沒有關系了。反正他也不是奶奶的親孫子。只要小羽還是原本的模樣就可以了。
凜輕羽默默的跟在桃樂絲的身后，神情有些憂慮。雖然他歲數比凜霧昀小，但是由于工作場合的關系，他接觸的女性要比凜霧昀寬泛的多。
桃樂絲見到哥哥的時候眼神就顯得不一般的灼熱。
一開始以為桃樂絲只是路邊遇見的因為好心而幫助過自己的姐姐，剛才在醫院看到她對待大哥的態度，沒有一個女孩子會忍耐那樣的輕蔑和羞辱，除非她的心底有更重的東西。
凜輕羽微側過頭，試圖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審視走在前面的姐姐。
她看起來就家境很好，長相也是討人喜歡的類型，不算太驚艷吧，可是看著舒服、柔軟。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救了自己，所以心地一定很好。
愿意讓他獨自留在她家，要么就很蠢很沒有防備心，要么就是大是大非之后的豁達。她說話不是個不過大腦的人，那就應該是從小生活在安穩平和的環境中，被周圍的人保護很好，還沒有看見這個世界的全貌吧。
凜輕羽的心緒糾結了起來。作為弟弟，他當然希望大哥能夠得到最好的。如果這個姐姐愿意喜歡大哥，大哥會變得不一樣的吧。眼前的愈行愈遠令他不明就里，他總覺得凜霧昀的身上，有著某些東西在變化，變得讓他陌生、恐懼。
聲稱對妹妹小暖的偏心并不是凜輕羽真正離開的原因，而是他眼看著凜霧昀走向了一團他無法驅散的黑暗，他自己的力量無法拉回哥哥來，他發自內心的畏懼和掙脫。
桃樂絲停下腳步的時候，凜輕羽輕快的跑了上去，雙手搭在她的肩膀。
她驚恐的一抬頭就能看到臉頰上殘留的淚痕。
但凜輕羽沒心沒肺的燦爛的笑起來，他知道自己笑容的魅力，笑容的力量。
在工作的男執事吧里許多漂亮可愛的姐姐們就為了這種溫暖人心的，可以幫助她們暫時忘記世界上冰冷和殘酷的笑容，不惜一擲千金。
有的姐姐看起來很年輕，不過剛剛參加工作而已，可是抱怨起身邊的事情的語氣簡直跟中老年阿婆沒有區別。這就是社會對她們的摧殘吧。
桃樂絲納悶的盯著他的笑容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看來你們老板眼光是不錯哎，你笑起來連天空都亮了。”
“對哦。所以她們都叫我，治愈小天使。”
“對哦，小天使，切！你只要不說話，就是天使了。一開口都能把人氣死。”
凜輕羽卻難得沒有抬杠，“因為老天爺其實很公平，不公平的是世人自己的內心。要維持平衡啊，就必須隱藏住一點老天爺給予自己的天賦，這樣就不必把自己真正狼狽的缺憾暴露在別人面前啦。”
心底猛然一顫。
桃樂絲看著他，驀然明白了些什么。內心深處動蕩的厲害，卻沒有辦法表達那樣的感受。
無論凜霧昀，眼前的凜輕羽，還是那個小小年紀就心思獨大的小暖，他們真正的掩藏的缺陷。跟他們表現出來的完全沒有關系。
凜輕羽突然傾身抱住她，讓桃樂絲手足無措起來。
“姐姐，不要喜歡我哥。不要。”
“唉……”
“可以試著喜歡我啊！”
“開什么玩笑呢！瘋啦？”
“只要不是哥哥就好……”
桃樂絲不明白他的話，他的聲音里有一種能夠觸動到她的情緒。后來她才明白那叫做潛意識，其實她自己的潛意識從桃韶緋去世以后就變得極為敏銳，防備，所以已經感知到了凜霧昀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的氣息。
一直在警告她，遠離他。就跟此刻凜輕羽試圖挽救她的目的是一致的。
小羽其實始終是個溫暖善良的孩子，從小就是。因此她在他身上從來沒有感受到危險。
桃樂絲拍了拍他后背，“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不生氣了，不難過了。不跟你哥哥一般見識了。”
凜輕羽終于放開了她。
“你跟我大哥，不是最近才認識的？”
“認識倒是最近才認識。不過以前遇見過。”
“對哦，以前的大哥特別溫柔……”
“啊？”
“哈！不過，你見不到咯。以前小暖放學大哥都會去接她，沒有爸爸媽媽嘛。奶奶又要忙著工作養家。小雨天的時候呢，總是背著小暖回家。不讓她漂亮的鞋子沾濕。我生病的時候他也是一個人抱著我去醫院，陪著我，給我買漢堡吃……”
桃樂絲揚起手招了出租車打斷了小羽的話。
她不想聽下去，沒有辦法好好的聽下去，心底深處某個柔軟的地方揪住般的鈍痛。
那樣年紀的孩子，不得不獨立暴露于整個世界沒有被包裝過，被保護過的現實中時，要多大的心臟才能夠完好無缺的承受下來啊？
“到家了給我發消息啊，好不好姐姐？不然會擔心哦。”
“行了行了。不要把我當你的客人！我承受不住。”
“嘖嘖。注孤身……”這！桃樂絲白了他一眼，這才是她認識的凜小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