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樂絲是第一次見到金遠光。
她進門的時候,江如祖正送他出來。
僅僅一瞥之間,桃樂絲微微一愣,頭一次見到江如祖的臉上會出現那樣的表情。
充滿了警惕、畏懼、恐慌,甚至還有那么一絲怯懦。
金遠光個頭不高,中等身型,穿著也很普通,就跟隔壁中企老干部似的。臉上也沒有江如祖那般成功人士的驕傲、自負。可是眼神之中的微光,暗示著這個人不容得罪。除非是不開眼的小混混,否則普通人出于身體本能也是會繞開走的。
本來已經隨著江如祖走到樓梯下的金遠光突然回了下頭,桃樂絲的余光瞥見了,基于是長輩,于是也停下了腳步微微躬身算是與對方打招呼。
“這位就是,洋洋的新婚妻子吧。”
“啊,是的!絲絲啊,跟金叔叔打個招呼。”
“金叔好。”
“你好你好。真漂亮啊,洋洋有眼光。一看就比我家那毛毛躁躁的丫頭靠譜多了。”
聽起來雖然是夸人的話,可并沒有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哪怕一點由衷夸人的意思,然而有一種“你根本不好跟我家閨女比”的沖勁。桃樂絲有些狐疑的望著這位面生的金叔叔。
江如祖由于送客人走的匆忙,書房的門虛掩著,桃樂絲走過門邊的時候因為帶起了一陣風,吱呀一聲,門開的更大了些。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望進去,看到了投屏屏幕映射在墻壁上的光影,難道他的視頻沒有關?
天人交戰中,她幾乎就要走進去了,背后響起了腳步聲。
回頭看去,是江洋。
“怎么約了吃飯,人突然就不見了?還去你部門找你了。”
“啊。突然有點事。”
“沒事吧,怎么臉色慘白慘白的。下午還說你請了幾個小時假?”
“對。遇到個很久不見的朋友,就在街對面的咖啡館里坐了一小會兒。怎么?現在居然還有人給江特助打小報告了。”
“不是打小報告,就是正好問起……你也別太多心。”
桃樂絲突然看著江洋,“剛你爸送出去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啊,沒看到啊。可能一起投資的股東吧。”
江洋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了,桃樂絲暗中觀察著他,本來也就隨口一問,如果真是合作的股東沒有必要說的這么心虛吧。默默在小黑本上記錄一筆,改天找個機會讓棠沐玥大小姐查一查。
洗完澡走出浴室就看到江洋死死盯著她的電話。
“你干嘛?”
“它滴滴滴響個不停……”
“你不會看我電話吧。”
“不會啊。就準備提醒你記得看而已。”他說的又開始心虛了。
是棠沐玥發來的一份報告。余光掃過報告上的彩照就知道是什么人了。
她正準備一個人靜下心來慢慢看,卻發現江洋還坐在沙發躺椅里。
“不去你自己書房?”
表情有點期期艾艾的,“拜托,這也是我房間好不好。而且一回來我們就分兩個房間呆著,多奇怪。”
“不奇怪啊。你媽看了不挺高興嘛。”
程詩雨一直不喜歡江洋與桃樂絲膩歪在一起,見兩人一關門就開始不停的讓人送茶水送瓜果,就恨不得自己擠進來的意思。
“絲絲,是不是住在這里對你壓力很大,要不要我跟媽說……”
“我壓力大什么。壓力大的不應該是你爸媽么?”還有你!
她眼神筆直的凝視著他,有那么幾分威脅的意思。害死她哥的人是他們江家,要心虛也該是他們心虛,憑什么是她。
何況只有住在江家才能了解江家的第一手信息,知道江家夫妻最近又在搞什么禍害人的把戲,及時給自己的正義軍團提供槍支彈藥。
她住的好著呢!每天程詩雨給擺臉色看又怎么樣,她也不是沒見過程詩雨的臉色。
以前是大家彼此都端著,可程詩雨說罵人就罵人的作風早就習以為常了。
江洋翻了個身,直接從沙發躺椅上跨到了她旁邊,接過她肩膀上的干法巾開始幫她揉頭發。
一直都是桃樂絲在照顧他的,幫他吹頭發也是桃樂絲自己包攬的任務之一,男生比較懶,洗完澡游泳之后都寧愿風里吹著。
可是他體質弱,桃樂絲還自己攢錢給他買了大功率一吹就干的吹風機讓他室友帶給他。
“哇,你女友這也太貼心了!”
江洋嘴角瘋狂上揚,“不是女友哦。她面前別瞎說。”
“對哦!對哦,突然想起來你正牌女友不是西語系的椎琴么?!臥槽!可以啊,哥們。”
然而那是的江洋最大的快樂并不是追到了西語系的系花,而是收到了自己青梅竹馬的關愛小禮物。
戀愛未滿,友達以上。這樣的關系,他們苦心經營維持了將近十年。
十年里頭時勢變遷人情冷暖,可是江洋執著的念頭從來沒有改變過,就是等有一天能夠讓桃桃成為自己太太的一天。
他心底里一直有一個恐懼,就是關于自己的心臟,關于自己父母為了得到這顆珍貴的心臟,對原主所做的事情。
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是一道過不去坎,但他知道對父母來說,并不是。因為他們做過比這更可怕十數倍的事情。
是為了保護她!婚禮現場是這個念頭一直支撐著她。
可是她眼底蔑視的情緒太過飽滿,想錯過都不可能。
她一定是恨的,誰能夠不恨呢。
但她恨的已經很溫柔,沒有直接一刀子捅死他吧。
或許她是有過這樣的念頭,卻可惜了絕不是這樣的人。
父母是不會愧疚的人,因為他們就是沒有愧疚的人。江如祖曾經說過,就算錯了也不要急著道歉,當你的身份足夠高道歉沒有意義,當你的身份不夠高道歉更沒有意義,沒有人會在乎你道歉的話,只要你努力的把錯誤變成正確的,別人記住的永遠只有后者。
把錯誤,變成正確的。就是他現在正努力在做的。
手掌搭上她肩膀的時候,她猛地彈開了,彈開的距離是他始料未及的。那一瞬間的厭惡也是最真實的,沒有一絲的遮掩、虛偽。
“小絲,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恨我們家。”
求生的本能讓她想搖頭。斗不過的,她是斗不過江家的,如果自己的行為一個不慎只會連累了父母,這是她無法接受的。
但江洋的眼神鼓動了她,他的眼神是真誠的,沒有雜質的。是她從小見慣了沒心沒肺的大少爺的眼神,是出生就在金色的城堡里,沒有經歷過人間疾苦。
他有一雙跟江如祖,跟程詩雨完全不一樣的眼睛。
“你要什么?”
“我要害死我哥的兇手,遭到制裁。”
“可是你知道,制裁的主體是什么,是人。而制裁的本身,并不能讓人解脫。”
“那如果我也對他們犯了那樣的錯誤,是不是同樣我也值得被原諒?”
“絲絲,我們要不要做一個實驗。”
“什么實驗。”
“關于制裁之后真正能夠給到人的是什么。”
“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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