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能松開？”
“他是危險人物。”
“他現在躺在病床上！”
“你是醫生。只要負責治療就可以，至于人怎么看管，是我們的事。”
“在我工作的醫院，在我負責的床位，我要講人權的！”
“那你可以別治。”
“你……吃官飯的就可以蠻橫無理了？！”
“喲，醫生，可別給我們帶高帽子。也別給我們下套，我們不吃這一套。別反手網上一po，我們就成眾矢之的了。”
三十出頭，戴著銀絲邊框眼鏡，身板高挑但是單薄消瘦，由于長期白熾燈下站立，肩膀輕微佝僂的搶救室王易道，王醫生臉色被氣的通紅。
病床上的年輕囚犯明明已經很虛弱了，看他消瘦的程度就猜到長期營養不良。這樣的病人身體就像過分透支的海綿，吸飽水的時候看起來精神奕奕很飽滿，而一旦瀝干了很容易出事。
保不齊沒上手術臺就哪里衰竭，哪里病變，哪里枯萎了……
他的手術記錄一直很好，不想無端背上一條人命。哪怕是正在監獄里服刑的犯人也不行。
年輕的病人此刻咬牙切齒，他的脾臟破裂，主要的傷口在腹部，但手臂、胸口、脖子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勒傷。王易道見慣了這種傷痕，都是一些粗暴的社會盲流，吃飽喝足了打一架，走在路上打一架，車子停歪了打一架，這樣留下的。
只有腹部的傷口不一樣，那是鈍器強行以蠻力捅進去的，到底是什么武器，問了，隨行的獄警說，“不知道！”。而且態度極其傲慢，簡直懶得再仔細詢問受傷的經過。
王醫生找來正在實習中的女醫生，覺得換個女生過去大概好說話一點，“去問問，到底怎么受傷的。”
“怎么了？”
“病人看著臉色不對。怕還有別的舊傷。到時候上了手術臺并發癥聚在一起，我們就完了。”
女實習醫生瞥了幾眼躺在ICU病床上正在做血檢和初步診察的病人囚犯。
挺干凈一張臉，看起來也不似窮兇極惡之人，立刻有了好感，一定是在獄中被人給欺負的。
“我去問問。”
“唉，唉，好好說話。別整的居高臨下似的。那些獄警不好對付。”
“放心。我有經驗。我軍家大院出來的。”
身后的屏蔽門閉攏后不久又打開來，王醫生頭也不回，“問出來了沒有？那幾只看門狗說實話了沒？”
“醫生？這個病人他怎么樣。”
王易道被身后陌生的女子聲音嚇了一跳。
一回頭就看到走路悄無聲息，一身質地精良香奶奶定制款修身服的女子站在那里。目光連掃一眼他這個醫生都沒有，直勾勾的盯著病床上的年輕囚犯。
“家屬？”
“唉……是的。”
“什么關系？”若說夫妻的話倒是有些意外，不過也在情理之中。男女的顏值都挺高，這男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怎么獄警整的跟十惡不赦殺人魔似的。
“妹、妹妹。”她是替代西暖來的，這個時候稍微收斂一點。
“哦。”一聲哦完王易道自己也覺得意味深長了一些。“打架了是吧。挺厲害啊。”
“他怎么會受傷的？”
這……他也想知道啊！可是那幾只三頭犬根本不肯直說。
“家屬先到外面去等好吧？”
“我能看看他么，他醒著么？”
“能聽到人說話，不過……”掃了一眼病人緊閉的眼眸，“看這個樣子是不能回答你的話了。”等于是默認了讓她上前來探望他。
一般沒有獄警同意是鐵定不能的，不過看樣子兩人之間也沒有深仇大恨，不至于鬧出什么麻煩來，而且長得好看的小姐姐細聲軟語的懇求了，總不好拒絕吧。
“昀？能聽見么。”叫凜霧昀顯得太生疏了，叫哥，她又是實在叫不出口。
他的睫毛飛快的抖動著，眼球在眼皮底下左右橫移，慢慢的睜開了一條縫。
一旁的王醫生立刻拿出了手電筒，撥開了他的眼皮照射了一番。“瞳孔反應很好，現在應該清醒過來了……”
“之前有昏迷么？！”
“那個，脾臟破裂，內出血，根據拍的X光，還伴有輕微左下方肋骨挫傷。這種疼痛程度足夠讓人昏迷了。”
聽著的人倒抽了一口寒氣。
醫生的手指松開眼皮的時候，眼瞼沒有立刻沉重的合上，而是堅持了幾下，努力的睜開。
可以看出眼球是渾濁的，瞳孔四周殷紅的血絲和血管突跳起來，看起來有些兇神惡煞。
她用手指捋了捋他額前的碎發。突然，他被拷在病床邊的手猛烈掙動了幾下。
“你別動！別動！”王易道急了，掙的太過用力，別一會兒手腕又受傷了。
桃樂絲將自己的手覆蓋住他的手，“是我。昀你別動，很快就好了，現在是會有些難受。”
“怎么來了……”
“監獄給家屬打了電話。”她指的是西暖。
“離開這里。”
桃樂絲一時間沒聽懂他的意思，以為他是精神錯亂了，根本沒搞清楚他自己正在哪里。
于是俯低身體，湊在他耳邊一字一頓的說著，“別擔心，你在醫院里。現在醫生正在等拍片的詳細報告，出來以后就可以進手術室了。我會一直等在這里。只有我一個人過來，你別怕。”
她始終沒有說出西暖的名字，但相信他能夠明白她的意思。
“離開，這里。”他再次重復了一遍。因為身體的疼痛和剛剛輸入不久的麻藥，說話口齒不清，但依然努力讓她能夠聽懂。
桃樂絲聽到了，讓她離開。可是沒有準備響應她。
“等你進手術室，我會等在……”忽然身后砰砰的推門聲令桃樂絲和王醫生都嚇了一跳。
“怎么回事？！你們是？”王易道不認識進來的人，穿著黑色的類似軍裝的制服，可是明顯不是獄警那一類。ICU的屏蔽門進口時是需要刷卡的，可這伙人明顯是無視了屏蔽門的威力，強推強入。
“讓開。我們要帶病人走。”
王易道瞬間急了，“唉唉唉！你們哪個部門的？強盜啊。剛剛在走廊就說清楚了，醫院里不管你們哪個官方的，都必須按照醫院的規矩辦。你們人先出去，你們身上一身的細菌！出去！讓你們領導跟我來說。”
話音剛落就看到其中一個高大的男子緩步上前，還以為是領導出面交涉了，可人家徑自從背后抽出一把電棍，砰呲——沖著王醫生的腦袋就砸了下來。
還好桃樂絲眼明手快，用胳臂肘一撞，撞開了王易道。
“唉！你們怎么打人呢！？”
“少多管閑事，給我滾。”
說完就徑直走向桃樂絲身后的病床，凜霧昀躺在那里。桃樂絲的雙腿在發抖，她想蹲到地上去。可是有一種本能叫她不要退縮，她退開了，就等于讓他暴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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