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瑪黃的訃告居然是大數據推算送到桃樂絲手機上的。
她看了一眼后怔住，離葬禮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周了。她已經如期轉到了康復醫院。
得知她寧愿去住康復醫院也不肯回家住，江洋的表情有幾分怪異。
桃樂絲好幾次忍不住就要質問他，準備把棠沐玥和孩子怎么辦？！可突然想到或許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棠沐玥做事素來獨斷獨行，未必就會把孩子當做兩個人事。
由于行動已經無礙，就像主治大夫所說的，她根本不需要額外的康復治療。等傷口愈合后，就能夠下床走動，不參與劇烈運動也幾乎完全不疼。
于是就換上便服，悄摸摸溜出了康復醫院。
她記得艾瑪黃的父母是已經離異了，但由于她的后事，兩個家庭再次聚攏到一起。
桃樂絲敲門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她看了一眼地址，應該沒錯。
開門的是個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決定不揣測對方身份，后來證明是對的，這個男人其實跟艾瑪黃沒什么關系，就是完全沒見過面的繼父之類。
“您好，我是……艾瑪的朋友。”
“小黃的朋友啊？”男人的聲音拉了老長，還時不時的回頭去看。
接著另外一個男人走了過來，后來的這個男人有著跟艾瑪黃一樣精明的眼睛，看起來是親爹了。
“進來吧。我們正在準備頭七的東西。燒根香？”
桃樂絲跟著黃爸爸走進了敞開的客廳。艾瑪黃燦爛而自信的笑容印刻在彩色的照片上，對比她最后一次見到她，格外的刺目。
“怎么會的……”
伏在沙發座上哭泣的兩個女人打扮的都很精致，分不清哪一個才是黃媽媽。
還是黃爸爸引薦了。
“你是在大學時候的同學吧？”
桃樂絲趕緊點點頭。
“我就說。她玩的比較好的幾個，小學到高中的我都認識。只有后來上了大學，就跟我不怎么親了。出國以后更加是不知道回家。看她朋友圈里風風火火的樣子還以為她過的很好……”
上完香，祭拜完，安慰了幾句家屬，其實就沒有什么話好說了。
黃爸爸送桃樂絲離開，說到女兒的去世，黃爸爸居然有幾分惱怒，覺得都是女兒自己不做好事。
“看她最后那副樣子就知道了！”語氣嫌惡，“不知道外頭認識了什么亂七八糟的人。亂吃藥。人瘦的皮包骨頭。而且還……”黃爸爸朝屋子里看了一眼，悄悄的壓低聲音，“這種事情問出來也不好意思，但是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啊？怎么了嗎。”
“你知道么？她在外頭是不是有男朋友。”
“這個……”
黃爸爸突兀的說，“肚子里還有一個！”
桃樂絲心底一驚，“艾瑪懷孕了？”
老父親終于有些痛苦的低下了頭，“四個多月了，毛五個月。吃藥，把孩子吃的小的不得了。估計生下來也不會是健康的。”
“所以，黃爸爸，艾瑪到底是怎么走的？”
“自殺的。在浴池里，手上傷口一塌糊涂。旁邊還有酒，還有藥。她一直不回家，也不告訴家里人。警察找上門的時候我們嚇死了……這種事情說出來都丟人。”
桃樂絲腦子里轟的一聲，雙手忍不住抖了抖。
“不、不太清楚。”
“啊。那沒事了。同學，你千萬不要再說出去……”
“好的。叔叔你放心。”
江家的門口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豪華轎車，一看就是在宴客了。
桃樂絲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便服，是瀝真熙幫她放在醫院里備用的。
但是現在也不現實去換一套了。
一開門進去就撞到端著托盤的服務生，看來果然在舉辦什么家宴了。
桃樂絲沿著墻壁走向樓梯，還是被人一眼看到了。
“唉，這不是桃小姐嘛？聽說住院了？人怎么樣了。”
桃樂絲默默掩下了頭，想說，讓我過去就好，別拽著問個沒完。
程詩雨身旁跟著堂本談笑風生的走了過來，見到樓梯口不上不下的桃樂絲，臉上立刻出現不滿。“怎么自己一個人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讓司機去接你。”
這話外人聽起來各種體貼入微，簡直就是現世好婆婆的人設。非但不要媳婦伺候，居然還主動關心媳婦。
不過桃樂絲是懂得程詩雨的含義，誰讓她回來的連招呼都不提前打，真當是她自己家啊。
“小棠，”隨即招了招手，“小絲回來了。你帶她上樓去。”
棠沐玥一席黑色貼身連體裙裊裊婷婷走了過來，舉手投足間頗有幾分當家做主的模樣。
不等桃樂絲說話，棠沐玥一手摟住了她的胳臂，連夾帶推，上了二樓客臥的門。
等棠沐玥轉身一關上門，桃樂絲就銳利的逼問起來，“江洋在哪里！？”
棠沐玥不動聲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從哪兒過來的？”
“江洋在不在？”
“你這穿著的不是從醫院剛出來吧。是去哪兒了？”
“一個朋友家里。”
“不會是那個艾瑪黃吧。”
棠沐玥試探的語氣立刻引起桃樂絲警覺，“你知道？”
“知道啊。江洋和他媽說了，他媽找我爸幫忙了。”
“是為了肚子里那個孩子吧？”
那一刻棠沐玥有些煩躁，讓桃樂絲相信了她至少還有那么兩分良知。
“你們瘋了吧！”
“這對你也有好處。你自己不想想……”
“棠沐玥！你來醫院找我的時候，說的那些話，不會那個時候你說的就根本不是你自己吧？”
她默認了。
“是江洋不要那個孩子的？還是程詩雨的意思？”
“有分別么。”
“棠小姐，那是我朋友啊。那是人命啊。”
“一個孩子而已。”
“一個孩子？你們是為了那個孩子就把艾瑪逼到自殺的？還能說的那么輕巧？！”
“自殺了……？”
“別告訴我，你能不知道的。”
“桃兒啊，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就聽我爸說，說那個女人有了江洋的孩子，就威脅他跟你離婚，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其他的真不清楚……”
“江洋人在哪里！”
棠沐玥看了看她，臉色稍有緩和，“在樓下，跟江家的人在一起。”
桃樂絲要起身下樓，棠沐玥攔了一攔，“我幫你叫上來吧。你這身衣服還是不要再出去走動了。一會兒被程詩雨看到又得埋汰你。”
敲門聲來的很快，桃樂絲深吸一口氣。打開門的時候，江洋西服挺闊眼神清明的站在那里。
他的神情中有一種冷峻，令桃樂絲感到陌生，又有幾分眼熟。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過于的江如祖的臉上總是這樣的神情。
看起來和煦溫和的，卻是根本看不清他眼神里裝了些什么。
“江洋，艾瑪黃的孩子……”
“我已經解決。這種事都是一時失察。可以保證以后不會再犯了。”他說的簡單、明了、干脆。如果不是知道他曾經擔任過辯論隊四辯，都要以為早就打過腹稿了。
“艾瑪人都已經不在了！你有沒有去看過她的家人？”
江洋疑惑的歪過頭想了一會兒，“自殺了？”
“不然呢。”
“哦。早就提醒過她，不是什么人都能威脅的人。有些人，是她碰不得的。”
桃樂絲困惑的凝視著他，“江洋，江洋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
“你不是這樣的人啊。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人啊。你絕對不會那么輕描淡寫的說，人死了就死了。而且那個是你的孩子啊，她不過就是想要一個名正言順……”
江洋強勢的打斷了她，“想要我的名，也要我愿意給。我愿意給你，未必愿意給她。”
“可我根本不稀罕！”
脫口而出后，她怔怔的看著他，有幾分懊惱。江洋卻若無其事的笑了笑，“看。這不就是么。我愿意給你，可你不稀罕，我也不能強迫你稀罕對吧。那么我不愿意給她，她又憑什么來強迫我。”
“你……你強詞奪理。”
“以前辯論隊的時候，你可夸我是能言善辯。”
“江洋，為什么你要變成這樣？”
江洋笑了下，“是你們讓我知道了真相，真相永遠是殘酷的。以前我有選擇善良的余地，所以在惡與善之間我選擇善良。可是，以后我再沒有選擇的機會了。”
“什么……意思。”
“我不是江如祖和程詩雨的親生兒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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