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杰喝罵完,胸膛兀自在起伏不停,顯然被氣得不輕。
雖然他的確和香草有染,可是他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卻只是惱恨他和香草的事情被趙忠揭破:做錯事的人如果認為自己做錯了,就會有愧疚感,那他也就不會一直錯下去,不會一直害人了;只有做錯事的人一直認為自己沒有錯,所以才會一直害人;就如趙俊杰一樣,在他看來,和他做對的人就是仇人。
趙俊杰現在除了氣惱之外,更加奇怪自己和香草的事情,怎么會被趙忠得知的:他常常住在鋪子里,并沒有在府中住過幾次啊;算一算,他在府中留宿的日子加一起,也不過是十幾天而已,他怎么探到此事的呢?
香草也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輕泣道:“老爺、太太,請為奴婢做主,還奴婢一個清白;不然,不然,奴婢也就沒有臉活下去了!”
趙一鳴和紅裳二人誰都沒有說話,因為幾乎應該開口的都已經開口了,但是只有魏太姨娘一直沒有說話。
香草和趙俊杰的奸情,現在還不能挖得過深,要留一條活路給趙俊杰才成;至于趙俊杰提到的趙忠那所謂的野心,趙一鳴和紅裳根本就不相信:不過是趙俊杰想脫罪,一來亂攀咬趙忠,二來用以混淆府中人的是非判斷罷了。
如果趙一鳴和紅裳接了趙俊杰或是香草的話。那么趙俊杰便會繼續胡攪蠻纏下去;這種事情本就沒有什么憑據,正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最后便會讓府中有些人,懷疑趙忠是在含血噴人:這便不是趙一鳴和紅裳想要的結果了。
所以紅裳和趙一鳴在等魏太姨娘開口,只要她一說話。此事便可以迎刃而解,不必他們夫婦為此費半點心思:魏太姨娘一定要保香草的,至少目前是如此;而且魏太姨娘不會全力為香草辯解:她會擔心香草萬一有其事,而日后會被趙一鳴和紅裳捉住后,連她的名聲也會受累,從而被老太爺一怒趕了出去。
魏太姨娘現在的一張臉陣紅陣白,對于趙忠的話她是一點準備也沒有。她絕對沒有想到自己一直在等趙忠開口。好不容易趙忠開口了,卻不是單找趙俊杰的麻煩,還一樣來找自己的麻煩。
雖然魏太姨娘非常惱火于香草的不知檢點,不過她并不想把此事鬧得人盡皆知,她原本是想把趙俊杰除掉后,然后再找到一個可信并對趙府還能熟悉的人,就可以把香草也除去——香草已經不堪大用了。留她只是禍患。
今天香草的丑事被趙忠一語道破后,魏太姨娘就感覺有些為難了:她要如何做才好呢?是力保香草的清白,還是任由老爺和太太詢問他們的丑事而不理不睬,借他們的手除去香草和趙俊杰呢?
魏太姨娘稍稍權衡了一下利弊,最終還是福了下去:“老爺、太太,此事婢妾并沒有聽說過;而且香草也一直在我身邊,并沒有發現什么不妥;不知道這位的話是自何而來?”她只能惱恨香草給她添這么大的麻煩,而且還有可能會因為趙俊杰的事情引火燒身,可是她不能不暫保香草。
香草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魏太姨娘怕趙一鳴和紅裳不會下狠手杖斃香草。那香草以后會做出什么事情來就難說了;而且萬一香草在臨死時不顧一切的亂說些什么豈不是更壞事兒?
紅裳點點頭:“太姨娘請起,這樣的事情不論真假,都同姨娘沒有關系的。”
魏太姨娘沒有起身,她暗暗罵了一聲香草才道:“老爺、太太,眼下還是先問清楚老太爺中毒的事情為好;至于此事當然不能置之不理,但可以壓后再說。”
有傷風化可不是小事兒,雖然只是奴婢的不檢點。但也不能小視之。
趙一鳴和紅裳沒有反對:他們本來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魏太姨娘起身后,掃了一眼香草,心下暗嘆:要到哪里去找個心腹之人呢?不管府中的人認為此事是真是假,香草的名聲已經是全毀了;她日后不方便在趙府內走動打探消息了:沒有人會再愿意同她說話、交往,怕被連累了名聲。
魏太姨娘暗恨趙忠不已:此人不報父仇,卻在這里狗拿耗子。
趙一鳴和紅裳讓趙俊杰等人都一旁侍立,沒有再追問下去;可是他們的不追問并不能讓趙俊杰和香草松一口氣,這幾乎是坐實了他們有奸的名聲!
香草對于魏太姨娘的話也十分的不滿,她現在幾乎要確定魏太姨娘是要害趙俊杰了——魏太姨娘要害趙俊杰的話,現在她的名聲又壞了,那么下一個她要除去的人就是自己了吧?
香草第一次對魏太姨娘生出了怨恨,她最為怨恨的就是魏太姨娘居然要害趙俊杰!
紅裳和趙一鳴不再理會趙俊杰等人,而是問起了蓮太姨娘小廚房里的那個下毒的丫頭。那丫頭一開始不說話,被打以后招認是父親讓她如此做的;丫頭的父親找來一問,是老管家的遠房侄兒許他好處,他才讓女兒動手下毒的。
好似一切又指向了老管家,就好像這一切都是老管家一手安排的;趙忠的手握了又握,把一口悲恨之氣忍了下去。
那車夫沒有找到,他根本沒有回家,已經不知所蹤了:就是因為他不知所蹤,所以當日的車子壞掉、與所謂的近路是有問題可以確定無疑了。
不過,車夫這些日子在府中的所為已經查清楚了:前些日子,車夫經常同趙子書兄弟二人的長隨吃酒;除此之外,有人看到車夫同趙俊杰的書僮一個角落中,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再說什么。
紅裳和趙一鳴并沒有對車夫的事情說什么,也沒有命人去請趙子書兄弟,而是接著詢問其他人了。
那傳話請穩婆的丫頭、長隨雖然就是不開口,但他們的情形也已經查清楚了:兩個人互有好感,可是雙方的父母卻就是不同意,他們二人為此煩惱很久了;那丫頭在前些日子忽然被父母許配了人家,雖然丫頭哭鬧不依,可是婚姻大事由不得她做主。
趙一鳴聽完趙安的回話,并沒有讓人打丫頭和長隨,只簡單的道:“不論你們是不是做過錯事,就憑府中現在的情形,你們是一定會被打發出府去的。”
丫頭和長隨還是不說話,只是低著頭;他們是商量好的,一口咬定就是不說實情,不但可以有一條活路,而且還可以找那人再設法,讓他們可以在一起;就是被賣出去,他們到時也可以自贖,一樣是天高任鳥飛。
趙一鳴接下來的話卻敲碎了他們的想法:“現在,我給你們兩條路走,一條路就是你們依然是什么話也不說,我便把你們賣出去,一個賣到北方,一個賣到南方,保你們一輩子也不會再見面;另外一條路呢,就是你們把實話說出來,雖然還是把你們賣出去,但我會吩咐人把你們賣到一起,日后是不是有那個緣份,全在你們自己了。”
丫頭和長隨的臉全變了,而同時神色有了變化的還有趙俊杰:他并不是驚懼,而是在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趙一鳴輕輕以指扣了扣桌面:“當然了,如果你們所說的是假話,那么你們一樣會一南一北永不相見。”
說完后,趙一鳴也不給他們時間思考,只道:“你們說還是不說呢?不說話?那好!趙安,你現在就把他們送出去,一南一北給我送得遠遠的再賣掉。”
丫頭聞言嚇了一跳,看到兩個婆子直接奔她而來,她一下子撲倒在地上:“老爺,婢子知道錯了,知道錯了!”她一開口,那長隨也是一嘆,卻沒有阻攔她。
原來丫頭是聽長隨的吩咐才會如此做的,長隨認為這是他們唯一能在一起的機會,所以她才狠心答應了;而那長隨卻是聽趙俊杰的書僮所說。
趙俊杰抬起了頭來,他的一張臉上帶著慌恐:“父親,此事杰兒真得不知道,書僮,對了,書僮!現在杰兒就去喚那書僮來問一問。”
趙一鳴輕輕一擺手:“不必你去了,讓趙安去就可以。”
只是,那書僮卻已經在昨天暴斃在家中!
趙一鳴輕輕在桌上扣著手指,淡淡的問趙俊杰:“書僮死了,此事你如何解釋?”
趙俊杰臉色大變:“父親,你要相信杰兒,此事真得同杰兒無關;那書僮昨日要回家看看,左右無事我便允了他,哪里知道他已經死去了呢?”
趙一鳴盯著趙俊杰,一下子變了臉,聲音也如臘月的寒風一樣冷:“你的書僮昨日暴斃家中,他們的家人沒有來給你報信,你居然說什么你不知道他死了?你還不絕不我從實說來!”
魏太姨娘聽到這里,大大的出了一口氣:不管如何,趙俊杰看來是有死無生了;她再設法找個丫頭什么的,或是由府外的人安排一人也好,到時除掉香草以后,再也無人知道自己和趙俊杰在一起曾經謀算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