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主府,清輝院上房黃澄澄的琉璃燈旁,白錦繡正小心翼翼抱著白卿言哭……全然沒有平日里在秦府里的主母威儀,哭得像個孩子。
白錦繡正在秦府給望哥兒裁制冬衣,陡然聽說白卿言被一箭穿胸的消息,驚得險些暈過去,雙腿軟的站不起來,咬著牙讓身邊的婢女翠碧套車回到白府。
直到見到自家長姐,聽長姐說……這是一個局之后,白錦繡一顆心放下來,竟然還是忍不住放聲大哭。
自去歲白家出事以來,白卿言就是她們姐妹的主心骨和領路人,白錦繡不能想像若是沒有長姐,她們該如何,白家前途會如何……
一年之內,她們失去了太多親人,如今真的不能承受再失去任何一個親人了。
白卿言輕撫著白錦繡的脊背,輕聲安撫:“好了……好了!都是當娘的人了,還哭鼻子!望哥兒該笑話你了。”
白卿言話音剛落,盧平便來復命,稱白卿言讓白家護衛軍去聯系的幾個禁軍小隊率,全都起誓……誓死效忠太子。
她點了點頭,此次武德門之亂,白卿言讓白家護衛軍留心觀察挑選幾個重同袍情義的禁軍,以為太子選人為借口,為自己攬人。
以太子的名義攬禁軍的人,主要還是因……那些人并非白家軍中人,不能全然相信,白卿言擔心以鎮國公主的名義若真的被暴露,難免會被皇帝和太子疑心。
而今……白卿言已經投入太子門下人盡皆知,她這樣行事足夠方便,也能隨時得到禁軍的消息。
“今日去說服禁軍那些小隊率的白家護衛軍叫宋成光,屬下想著以后就由他去和那些禁軍小隊率聯系!”盧平從懷中拿出名單遞給白卿言,“這是名單!”
白錦繡接過名單,打開遞給白卿言讓白卿言看。
一共十三個人,人名后還寫著如今的職位。
白卿言大志瀏覽了名單,示意春桃將名單遞給盧平。
搖曳燭火之下,白卿言幽沉湛黑的眸子平靜如水,開口道:“平叔,有兩件事要平叔去辦!第一……將名單上前七個人的名字謄抄下來,辛苦平叔拿著七人的名單跑一趟范府,去找范余淮大人,就告訴范余淮大人……我昏迷之前在太子面前推舉他為禁軍統領,這些人是我在禁軍里布置的人,以防再次發生武德門之亂這樣的事,讓他酌情提拔!但此事務必瞞著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畏懼陛下甚深,若是知道我插手禁軍,在陛下面前定然會戰戰兢兢,可我作為太子門下,卻不得不為太子打算。”
盡管這些話對范余淮明言冒險,但盧平對白卿言的命令一向遵從,應聲頷首。
“還有一件事,派人給沈昆陽將軍送信,就說此次太子送往南疆的一萬八千將士,讓他妥善安排,最好能收為己用。”
盧平抱拳稱是,帶著名單離開。
“長姐,范余淮可不一定是太子的人,我已經留心范余淮很久了,他和太子的關系頗有些曖昧不明,似是效忠太子,又不像……”白錦繡有些擔憂,“將這個名單上的七個人直接交給范余淮,會不會……”
“范余淮同太子一同歷經生死,就算不是太子的人,如今也算是半個太子的人,太子是將來的皇帝,范余淮自會掂量,且今日……我舍命為太子擋箭的消息傳出去,沒有人會懷疑我對太子的忠心,盧平又將名單毫無保留交給了范余淮,范余淮也會認為……提拔這些人無傷大雅,就算是還我舉薦他的人情!”
白卿言輕撫著膝蓋上蓮花纏枝紋的錦被,視線看向贏在窗欞之上搖曳的燭光,笑道:“就端看范余淮要將這些人放在什么位置上了!若是將這些人放在禁軍中相對重要的位置,便說明范余淮打算跟隨太子,做太子的人。若范余淮有意防范這些人……那便說明范余淮怕沒有效忠太子的意思,護衛太子也不過是職責所在,另外六個人回頭在想辦法安排就是了。”
白錦繡點了點頭:“一明一暗兩部分,折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
“這些人不是白家軍中的將士,用起來還是要小心……此事你不要沾手,我自會派人負責。”白卿言吩咐白錦繡。
白錦繡點頭。
白家如今上至大長公主,下至白卿言的貼身侍婢春桃,都知道白卿言是為平安回朔陽所以才設此一局,都放心不少。
但對外還是統一口徑,稱白卿言還昏迷不醒。
白錦繡讓人給還在白府前院候著的秦朗傳話,今夜白錦繡要留在白府照顧長姐,讓秦朗回去毫升照顧望哥兒。
秦朗點了點頭應下,又對翠碧道:“你去告訴夫人,若是鎮國公主需要什么藥盡管派人回府拿!”
翠碧朝秦朗行禮:“是!”
秦朗剛跨出白府大門,就見董清平和董夫人宋氏登門,秦朗忙向董清平和宋氏行禮:“董大人,董夫人!”
董清平頷首,面色沉沉抬腳跨入白府正門,宋夫人對秦朗淺淺一頷首,也忙跟上董清平。
盧平立刻將董清平和宋氏往里請。
秦朗回頭看著董清平和宋氏的身影,再看這燈火耀目的鎮國公主,只希望白卿言能順利挺這一劫,畢竟關心她……在意她的人很多。
皇宮,皇帝寢宮的窗欞被風吹得直響,燈影幢幢,映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映在皇帝暮氣沉沉面頰凹陷的臉上。
秋貴人哭哭啼啼含淚同皇帝陳情,說著這些日子如何思念皇帝,想要來探望皇帝,可每每都被大長公主攔住,如今梁王一死……因她是梁王府出來的,宮里的奴才都給她臉色看。
皇帝面色晦暗不明,轉頭凝視著秋貴人,見她跪在被纏枝金鉤勾起的明黃帳幔之下,卻想起皇后,捂著心口咳嗽了起來。
秋貴人連忙拎著起身,端起唾壺,送到皇帝面前,也不嫌棄,用自己的絲帕給皇帝擦了擦唇角,白細晶瑩如玉管的小手替皇帝輕撫著心口:“陛下,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