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天驕終于意識到,或許在崔山中老將軍將白卿瑜和白家軍活捉入城之時,他們自以為是銅墻鐵壁的云京……就已經成了人家大周軍和燕軍眼中的篩子!
不知為何,李天驕突然再次想到了女扮男裝行商的崔鳳年。
這一刻……李天驕敢肯定崔鳳年絕對是大周的細作而不是晉國的,從一開始入西涼給百姓高利收皮毛和翡翠錦,同時又放低糧價,為的就是給來日大周攻打西涼做準備!
所以白家軍和白卿瑜被抓進城中之后,對那些埋藏的極深的大周細作來說,就相當是主心骨進了城,可以動了起來!
再想起當初太醫說白卿瑜的傷并不致命,但是脈象很亂,一直沒有醒來恐怕是引發了舊疾,現在李天驕想明白了,并非是白卿瑜的傷引發了什么舊疾,白卿瑜不過是在裝昏迷而已!
呵……這個男人也真的是能忍得住,躺在床上那么久,承受著太醫用針灸各個穴位,和挑指甲蓋的痛楚身體紋絲不動,可真是夠能忍啊!
他們的皇宮屹立百年,太監、婢女無數,這期間多少細作混跡其中,將白卿瑜帶入宮中之后……白卿瑜恐怕是一直裝著不醒來,又讓皇宮之中的細作將消息不斷傳出去,這才有了火燒糧倉之事!這才有了投毒之事。
那么……白卿言又是多久之前就開始計劃著推翻晉朝的?或許白卿言推翻晉朝,根本就不是因為晉朝皇帝要用孩童煉丹,那根本就是借口,她或許早就為一統天下做準備了!
這需要多早?
電光火石的生死一刻,李天驕腦子涌入千頭萬緒,心也跟著涼了半截。
現在想到這些已經沒有什么用了,西涼……最終還是要亡在她的手上。
“陛下,如今只剩下出城一條路了,我西涼皇宮有一條密道就是為了今日的情景而修的,陛下密道在何處?”崔山中老將軍語聲鄭重,“老臣這就送您過去!”
李天驕握著劍的手幾不可查的顫抖著,亡國之君的名字,將會永遠恥辱地扣在她的頭上挪不開了。
而且,大周皇帝和西涼皇帝,同樣都是女皇帝……又在同一時期稱帝,她怕是少不了要被后世用來同白卿言作比較。
不過,若是白卿言真的早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綢繆一統天下,那么她李天驕輸的心服口服。
“老將軍,原本您應該遠離戰火安度晚年的!”李天驕的語聲沙啞,“是朕……跪求,請您出山的,讓這些將士們護著您出宮吧!不論是大周也好還是燕國也好,對待您這樣的名將只要降了,他們定然會讓您有一個優渥的晚年……”
“陛下!”崔山中老將軍大驚,“您說的這是什么話!”
其實,李天驕也是怕的,她握著劍的手都在顫抖:“老將軍,父皇當年去的突然,朕并不知道密道在哪里,但……即便是知道朕也不會走!朕李天驕是西涼的皇帝,當與西涼共存亡!朕……寧戰死,也絕不茍且偷生!”
“陛下何至于此!”崔山中老將軍一把握住李天驕握著劍直顫的手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陛下還年輕,還有機會重來!”
“這話老將軍自己信嗎?”李天驕搖了搖笑道,“是我引天鳳國進入西涼,縱容天鳳國在我西涼搜刮糧草,弄得百姓……易子而食,析骨而炊!此次……即便是崔老將軍出山,多少將領不愿意來,是為什么?是因為大周手中握著李天馥,大周利用李天馥稱他們是李天馥請來趕走天鳳國,為李天馥這個正統皇帝奪回西涼的,多少守城將軍因此都不愿意來支持我這個西涼皇帝!”
李天驕忍不住感嘆:“我一開始,竟還因大周皇帝竟然將大周的糧食送來給我們的百姓而覺得大周皇帝蠢,浪費糧食養我們西涼的百姓,可后來我反應了過來,大周皇帝白卿言不是蠢,而是有這個心胸接納天下百姓!大周的朝臣同樣也有這個心胸,所以愿意不遺余力將糧食運到西涼來。”
“曾經父皇在世時曾言,若有稱霸列國之志,先要有容納列國有才之士……立于西涼朝廷的廣袤心胸!如同秦國接納商鞅、張儀!如此……朝堂之外才,西涼才能擁有他國之民,擁有他國疆土!”李天驕語聲哽咽,“大周的皇帝,和大周朝廷上下一心,其心能容下的……是天下之民,所以大周必定能得天下,西涼已經沒有垂死掙扎的余地了!”
“老將軍!”李天驕閉了閉酸脹的眼,“西涼氣數盡了。”
李天驕說的這些崔山中老將軍何嘗不知道?
崔山中老將軍看著李天驕,低聲開口:“陛下能意識到自己同大周皇帝相比的不足,能有這個勇氣說出來,前途便還是不可限量的!陛下……老臣帶著剩下的這些將士送您出城!或許短時間內陛下無法卷土重來,可老臣相信我西涼有您這樣的皇帝,遲早……會復國的!老臣……等著看這一天!”
崔山中老將軍語重心長道。
李天驕卻像心意已決,搖了搖頭:“朕已決意死戰殉國,老將軍是朕連累你了!老將軍快快出城吧!”
崔山中老將軍溝壑縱橫的眼角露出動容的神情來,他遲疑良久,陡然對李天驕笑開來,如同長輩對晚輩說話那般,露出從未對李天驕露出過的慈祥笑容:“沒想到,陛下一個女娃娃竟然有死戰殉國這樣的膽魄!好……”
“老臣已經年逾八十,今日老臣便舍命陪陛下一次!”崔山中老將軍說著,雙手抱拳鄭重朝李天驕長揖一拜,直起身雙眸炯炯望著李天驕,“死戰殉國!”
“老將軍……”李天驕一直以為崔山中老將軍是一個心腸冷硬之人,后來是因為她這個做皇帝的舍下臉面跪求,崔山中老將這才迫于無奈答應出山的。
沒想到,崔山中老將軍竟然說……舍命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