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登基之后,我常常在想這世道上,我何德何能能恬居帝位,我想做明君賢主,但何為明君賢主?”白卿言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一,能使百姓吃飽穿暖!”
她再伸出一根手指:“二……不是百姓含冤受屈,三……能不使百姓受戰火之苦,不使百姓流離失所,能還天下百姓太平的,才是明君賢主!”
“天下一統,當真只有強兵奪國這一條路可走嗎?”白卿言視線掃過抬起頭來的將領們,“賭國之策,是我定的!乃是舍小利而存大義之策!”
“什么是小利?是大周天下……在你們的眼里是白家的天下,這就是小利。”白卿言語聲鏗鏘,“什么是大義!是山河一統,是天下太平,是百姓安寧!偌大一國……為何非要被冠上他人之姓,成為一家私產?能以兩國策略賭國,以誰家國策能使百姓日子更好誰便王天下,有何不可?求天下一統……求的難道不是百姓的富裕日子?”
程遠志挺直腰脊還要說什么,白卿言的視線朝程遠志看去:“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你怕大周輸了,若是大周輸了那便證明燕國的國策更好,我們大周便輸的心服口服!你還怕大周贏了,燕國卻不愿俯首稱臣,屆時不論是滿朝臣工還是將士們,都會對我有怨言,說我賭國之策大錯特錯,誤國誤民,然否?”
程遠志被白卿言看透,連連點頭。
“你們知道,為什么我有底氣敢于燕國賭國?”白卿言一一看過程遠志、沈良玉等人,“因為我有你們這些忠心不二的猛將在側,即便是錯了……我也并不懼怕!程遠志、沈良玉宣嘉年間南疆一戰,所剩的白家并不多,你二人跟隨我甕山一戰,當屬頭功!安平大營的柳平高、飛熊營的王金,當初大梁之戰,主將劉將軍攔著不許我出城救高義王,是你們兩人帶頭……率營與我出城救人!”
“杜三保,西涼崔山中圍困江孜城,你雖有錯……可忠心朕心中有數!你們皆是我大周忠勇無畏的忠貞之將!”
被點到名字的柳平高、王金和杜三保等人,聽到白卿言這話,頓時熱淚盈眶。
“還有你……呂元鵬、司馬平!你二人……皆是我看好的大周后繼英才!”白卿言望著他們,“有你們在,有大周銳士在,即便是妄圖不戰而天下一統是我錯了,那錯又有何妨?只要有你們在就還有打這一條路可以走,你們才是我敢錯的底氣!大周的將士們和白家軍的將士們流了太多的血,那滾滾荊河曾被將士們的鮮血染紅過無數次!所以,即便賭國冒險……可它只要是利民之事且能止刀兵,我便愿意試一試!”
程遠志等人挺直的脊柱緩緩塌了下去。
“我知道,將水師交給韓城王之事,你們心中也有怨言,因為大梁……曾經是你們的手下敗將,韓城王是一個沒有血性,出城替父降了高義王的皇子,所以你們輕看韓城王,瞧不起他,覺得他不配……也不能領兵打仗!”白卿言視線落在柳平高的身上,“然否?”
對于將水師兵權交給韓城王,屬柳平高最不滿意,他拳頭緊握垂下頭去。
“可你們都需記,大梁舊土已經盡歸我大周,大梁舊民……已是我大周百姓,這大梁曾經的皇子是朕封的韓城王,他……也是大周的子民,大周的臣子!”白卿言負手望著他們,“除了韓城王,你們誰……有領兵水師的經驗?你們領兵山川險塞如履平地,可又有誰能比韓城王更了解威懾虎視眈眈的東夷國?”
“用之如器,各取所長!你們有什么不服氣的?”白卿言聲音拔高,不掩怒火,“盟約已定,圣旨已下,身為武將,擅離大營,聚眾鬧事,企圖逼迫皇帝收回成命,你們有幾個腦袋,敢逼迫君王視兩國邦交盟約為兒戲!逼迫君王朝令夕改?”
“你等弄這死諫一套!今日若是朕不答應,你們便要跪死在這里!你們死了……白家軍和大周軍會不會心寒,會不會與朕這個皇帝離心,我們大周……若是沒有了強而有力的凝聚力,還能所向披靡嗎?你們想過嗎?”
程遠志幾人唇瓣囁喏。
白卿言語聲徐徐:“若是朕真的舍不得你們這十幾條命,做出背棄盟約之事,便是大周先失信于天下!朝令夕改收回給予韓城王的兵權,便會立時失去在大梁收攬的民心,讓大梁舊民覺得我們大周不拿他們當自家百姓,大梁必定生亂!你們誰能但帶得起?”
“屬下知罪!”司馬平連忙叩首。
程遠志、沈良玉和柳如士一行人,聽完白卿言的話頓時脊背冷汗直冒,紛紛跟著跪地叩首,高呼知錯。
“屬下知罪!”
“知罪?真的知罪了嗎?”
“屬下等不該聚眾鬧事,跪在宮門前,妄議國政國策,妄議陛下用人決策,死諫脅迫陛下!請陛下寬恕!”司馬平高聲喊道。
幾人連忙跟著司馬平高呼,認錯。
“若是旁人今日跪在這里,的確也就是……聚眾鬧事,妄議國政國策的罪過!可你們幾人……與旁人不同,你們都是曾與我同生共死的同袍,是我最為信重且能用之人,卻聽從他人挑唆……以死諫的方式打算跪死在這武德門內!”白卿言看著他們,“你們捫心自問,你們不論有何疑問,我哪次沒有詳解?我坐上這皇帝寶座……不是為了堵住你們的嘴,不是為了凌駕在你們之上,不是為了逼著你們順我昌逆我亡的!是為了再不讓……不許將軍見太平的悲劇再在任何一個將士身上上演,不是為了讓你們說句話,都只能用這死諫之法!你們當真是讓我失望至極……”
“今日阿姐前往軍營,本就是因知道諸位將軍心底多有不快,前去解惑的,不料諸位倒是來了武德門。”白卿瑜看向面色愧疚的沈良玉和程遠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