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宵

第27章 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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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時侯夫人露面,叫姜念吃完就過去聽水軒。

“為何這樣早?”

就算她是聽水軒上工的女使,那也得到點才上工吧。

天光大亮好好的日頭,自己卻要被丟進聽水軒!

侯夫人睨她一眼,也怕她鬧,于是也緩聲說著:“我見謝謹聞還在宮里,想是有什么事吧。”

眼前精致的菜肴都顯得寡淡,姜念手中筷箸戳著米粒,忽而幽幽問:“您把韓欽赫送走了?”

“不然呢?”侯夫人索性瞪了她一眼,“難道要看著你們,在我府上兒孫滿堂?”

這是一句打趣,姜念沒覺得好笑,倒是邊上站著的素琴和桂枝,兩人掩唇笑了起來。

自打宣平侯薨逝,侯夫人似乎再沒這般講過玩笑話。

姜念只覺得半熟的鴨子飛了可惜,又戳了一陣米粒,放下碗道:“吃飽了。”

也不管桌上長輩還在用飯,姜念直接起身出門。

“誒——”冷艷女子面上盡是不滿,轉頭對著兩個姑姑埋怨,“這丫頭是個什么規矩?我還坐著呢她就走了?”

素琴看得出來,侯夫人嘴上不饒人,心底卻沒多少介懷,于是順著人說道:“姑娘年紀輕,往后您多敲打敲打便是。”

她這才嘆口氣,執起筷箸,果真不追究。

姜念回到自己的院子,恰好看見碧桃捧著一個瓷瓶,在香幾上擺了擺似乎不滿意,又捧起來,在屋里左右張望。

“哪來的花呀?”

碧桃見她回來,忙招呼著:“姑娘回來得正好,這是世子插了送來的,這海棠可真新鮮。”

能不新鮮嘛,真就剛折的。

姜念卻有幾分心虛,見上頭花枝錯落有致,還貼心選了幾枝菡萏未放的,許是想能多擺幾日。

可這只是她隨手指使蕭珩去做的,他要不拿來,自己都要忘了。

“謝過世子了嗎?”

“這是自然,”碧桃點頭,卻又面露難色,“不過我瞧世子的模樣,似乎是不大高興。”

姜念心里有數,“你去廚房端一碟點心送去,就說是我特意為他準備的。快去快回,今日要早些過去聽水軒。”

明知她敷衍人有一套,碧桃不情不愿也只能去了。

“等等——”

小丫頭折回來,“又怎么了姑娘?”

姜念想了想,跑到她身邊,“還是我親自去吧。”

蕭珩這人年紀不大,行事總透著木訥,卻實打實幫過她。

在離開宣平侯府之前,姜念想,還是離不開倚仗這位兄長。

當她真的端著點心出現在蕭珩院里時,少年人面上受寵若驚的神色根本不加遮掩。

他想抬手接過來,卻在對上姜念的眼神時手腳發顫,緊緊攥拳都摁不住。

“怎么了阿珩哥哥,是不喜歡這個嗎?”

她隨手拿了一碟,現在低頭仔細看才發現是綠豆糕。

“沒!”他慌忙道,“就是我方才練劍,還未凈手。”

“哦,”姜念腳步輕快進到他屋里,“那我就放在此處,你待會兒記得吃呀。”

桂枝在等著陪去聽水軒,姜念也不久留,放了東西就要走。

蕭珩立在門邊,那矮他半個頭的姑娘打身前而過,帶過一陣淺淡清香,幽幽鉆入鼻腔。

他不顫了,卻像出了魂似的僵立原地,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對了,”那瓷娃娃一樣的姑娘又轉過來,“哥哥重傷初愈,習武切勿心急,保重身子才最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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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意淌過周身血脈,蕭珩生疏卻又努力地,對人扯出了一抹笑。

這回姜念毫不猶豫走出院子,卻見碧桃蹙眉盯著人,也不知在看什么。

“干什么?走了。”

知道她怕癢,姜念故意往她腰上戳。

碧桃忙揮開她的手,調笑一番湊過去道:“姑娘不覺得嗎?這世子爺好生奇怪,尋常世家大族的男子,哪個不是自小前呼后擁?”

“可我見蕭世子方才,不過說幾句話,他臉都要紅了。”

碧桃都留心了,姜念怎可能不察覺。

可她只道:“這權貴人家最不缺家宅陰私,我們發覺又有何用,當心觸了人家逆鱗!”

碧桃這才意識到危險,捂了捂自己的嘴,再不提起此事。

這話不僅勸誡碧桃,姜念也在勸誡自己。

時至今日,她仍舊不知當日觸了什么霉頭,竟差點被人當場誅殺。

不過不知道最好,她不知道,碧桃也不用知道。

今日是梧桐駕車來接,侯夫人示意桂枝不必跟了,姜念便只帶了碧桃。

這下小丫頭更管不住嘴,一上車便道:“姑娘別嫌我多嘴,我也知道姑娘比我有主意,但我實在好奇。”

她想問的事,姜念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也沒想瞞她,輕輕點頭示意她問。

碧桃坐直些,謹慎開口,“我們這幾回去聽水軒,尤其在那兒過夜,姑娘到底有何要緊事?”

姜念眨了眨眼,直言不諱:“暖床。”

“什么?!”

馬蹄漸緩,梧桐牽住韁繩,高聲問:“怎么了姜姑娘?”

一道織花帷裳相隔,姜念捂著碧桃的嘴,見她努力眨著眼睛承諾不再鬧出大動靜,才將人松開。

“無事,我的女使沒坐穩。”

梧桐沒接話,馬車卻走得更慢更穩了些。

“姑娘……”碧桃自己捂著嘴,聲音從指縫中漏出,“那前兩年,你夜里出去,你……”

在她震驚的目光中,姜念緩緩點頭。

“嗚嗚,怎會,嗚嗚嗚……”

姜念簡直頭痛,按著她叫她別哭,奈何她眼淚掉得更兇。

“姑娘,你從前才十三歲啊,嗚嗚嗚……姑娘怎么這樣可憐,嗚嗚嗚……”

梧桐聽見了,細長的眉毛緊蹙,最終靠邊停下,轉身探入車內。

“姜姑娘?”

卻見姜念攬著碧桃在自己懷里哭,一邊揉她的頭一邊假意埋怨:“行了行了我給你揉揉,我看撞得也不重,做什么哭成這樣?”

說完才略帶歉意對上梧桐,“梧桐姐姐,我這女使嬌氣,給你添麻煩了。”

梧桐再三確認,見真沒事才又坐回去駕車。

姜念力氣大,摁著人咬牙切齒,“哭什么哭,你小時候沒給我暖過床?”

碧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委屈巴巴道:“可謝太傅,是個男人呀。”

“男人又怎么了?”姜念只想哄好她,一時嘴上也沒了門把,“他有點……有點病,不肯讓旁人知曉。”

“啊?”碧桃大驚失色,“你是說謝太傅……”

看小丫頭滿臉的羞怯別扭,姜念就知道她想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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