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宵

第33章 我見姑娘,如珍似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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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謹聞一回來就直奔堂屋,卻和剛要出門的姜念打了個照面。

“去哪兒?”

姜念收住腳步,如實道:“采萍姑姑一家在東苑,我答應了今晚一同用膳。”

男人身后的白刃眼光轉一圈,最后望向謝謹聞。

真是不巧,方才來的路上,謝謹聞才囑咐梧桐將膳食安排到堂屋。

兩個人的分量。

“哦,”謝謹聞應一聲,隔了半晌才道,“那你今日,就去陪他們吧。”

姜念看了看他,又瞥見白刃神色復雜對自己搖頭。

“好,”她卻應得輕快,“那大人今夜稍等等我。”

白刃在心中吶喊,這姜姑娘怎么忽然如此不通人情,自己眼皮都酸了,她還是頭也不回地走。

少年人轉頭再看自家主子,面色果然沉下去了。

碧桃跟在姜念身后也有些瘆得慌,“姑娘,怎么不問問大人用飯了沒有?”

畢竟住在聽水軒,碧桃也怕得罪他,自家姑娘日子不好過。

“我要是問了,他說沒吃,那我還怎么走?”

這話聽得碧桃一陣心驚,“姑娘是故意的?”

姜念的確是故意的,她和謝謹聞認識兩年,卻始終捏不準他。

有的男人喜歡被女人追著,有的卻只喜歡追不上的女人,例如韓欽赫。

棘手一些的像是沈渡,追不追著都沒用,他心里有桿秤。

不過人多犯渾,若是起先追著忽然又不追了,心底的不甘作祟,必然會生出幾分沖動的占有欲。

她不敢輕易將重回聽水軒的事,歸類為謝謹聞犯渾,若只是這樣,他必定不能在而立之年就權傾朝野。

姜念嘆了口氣,對手強勁吶。

她怕謝謹聞失控,兩年之后若他不肯斷,這段見不得光的關系就會捆住自己一生。

所以她要看看清楚,他骨子里究竟喜歡被女人追著,還是追著女人。

“你不用怕,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姜念進到東苑時,兩名女使正在放置碗筷,見她進來,又連忙行禮喚了一聲姜姑娘。

許明安隨家人立在一邊,他們習慣了親力親為,不習慣被人這樣伺候。

原先內向的小姑娘被安排坐她旁邊,沒了初見時的畏縮,時不時轉頭看她。

這幾個孩子雖都不是采萍姑姑親生的,可自小教養得好,都很懂事。

姜念許久沒體會過全家坐一塊兒的感覺,被娘親一般的人照顧著,竟生出是這家女兒一般的錯覺。

飯后聊了幾句家常,采萍姑姑便要許明安送兩人出院子。

“我想與姜姑娘說幾句話。”

這話是對碧桃說的,她看姜念默許,便遠遠落在后面。

許明安走在她身側,先是緩聲說了句:“原先以為,你今日不會過來了。”

姜念偏頭看他,“此話怎講?”

“我在前院散心時,看見謝大人回來。”

這便是說,以為她會陪著謝謹聞用飯。

姜念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一顆心莫名似被揪著。

不得她應,許明安忽然問:“你與謝大人,何時成親?”

就這一日功夫他已弄清,姜念與謝謹聞,是八竿子才能打到一塊兒的義兄妹,壓根沒什么兄妹情分。

因此他默認,這兩人已定了終身。

聽他問出來,姜念的心卻跟著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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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沒想錯。

“許大哥,這種話往后別問了。”

兩人站定腳步,月亮被白日的烏云遮擋,唯有不遠處的院落明亮。

“為什么?”他眉頭蹙起,語調不復平靜,“你與謝大人不是……”

隨即,一個荒唐的念頭躥入腦海,將他的聲音都奪走了。

一句“他只是占著你嗎”卡在喉頭,逼得他脖頸上筋脈暴起。

姜念靜靜立在那兒,昏暗幽微的光亮只勾出她一個模糊的輪廓,讓她失了白日的嬌憨,像一碗隔夜的茶水,又涼又澀。

有些事是經不住挑明的,就像聰明如沈渡,他必定知道些什么,但絕不會主動提起。

否則就會像她與許明安,那份親近徹底止步今夜了。

“許大哥,我先回去了。”

她正要招呼碧桃跟上,男子卻跨出一步,擋住他的身形。

“此次秋闈,我有七成把握中舉,若三年之后再高中,便能入朝為官。”

姜念心底生出些煩躁,或許是因為她只拿這人當哥哥。

“你同我說這些做什么?”

她是個心思剔透的人,許明安早就知道,也明白她此刻只是裝傻。

許明安不肯再低頭閃躲,直直望著她道:“我只想姑娘知道,許某不會一生窮困,而我初次見姑娘便……”

姜念始終望著他,見他氣勢弱下去,生出了幾分尋常的不安模樣。

良久,許明安才道:“我見姑娘,如珍似寶。”

足夠含蓄,卻也足夠剖明心意。

姜念長長舒一口氣,避重就輕道:“那我就祝許大哥,早日金榜題名,榮歸故里。”

對他的感情,姜念沒有回應。

不過,這也算是體面的拒絕,相信他會懂。

這回姜念不猶豫,沖碧桃招了招手,只留給許明安一個決絕的背影。

“唉。”碧桃嘆了口氣。

姜念轉頭問:“我還沒嘆氣,你這是做什么?”

碧桃如實道:“這許公子人還是不錯的。”

她也看穿了許明安的心意。

“碧桃,我發覺你這腦子該好使的時候不好使,這種事倒不點就通。”

不僅看穿了她和沈渡,連剛認識一日的許明安都逃不過。

碧桃聳肩,“我也沒辦法啊姑娘,我在努力了。”

姜念無話可說。

“那許公子應當很難過吧?”方才經過人身邊時,碧桃一刻都不敢多留。

“難過也沒辦法,”姜念語調平靜,“我壓根不敢信他給的承諾,他初入京都,尚未見識過繁華處的富貴迷離,遇上一個我,坐井觀天以為就是自己想要的。”

“你真讓他高中試試,看到時候,他還愿不愿意想起今日所言。”

碧桃回頭,見人還定在原處,弱弱道:“可我見他不似作偽。”

“他說的是真心話,”姜念也承認,“若你穿了大半輩子棉衣,頭回見著錦緞,就算明知有殘破也會奉若珍寶。”

“可見的錦緞多了,再看初時那匹,便只會笑自己當初沒見過世面。”

碧桃覺得有道理,卻又哪哪都別扭,半晌嘀咕了一句:“人哪能跟物件一樣。”

姜念轉過頭,與幾丈開外處,佇立原地的男子對上眼光。

對人上人來講,普通人跟物件又有什么分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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