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宵

第37章 謝謹聞,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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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芷眼中皆是不敢置信,“您是說……”

“我說什么不要緊,你猜那幾個男人,相互之間都知道嗎?”

蘭芷不問了,微張的唇中送出一聲嗤笑。

舒太后便道:“我本想狠狠心做個惡人,卻不知那丫頭心這么野。”

“不必我出手,謝謹聞玩不過她,到時候自己看清了,又摔得血肉模糊,便會知道我的好。”

放長線釣大魚,既不得罪人又能達到目的,蘭芷對此頗為認可。

她一顆心安定些,悄聲說道:“且不論其他,娘娘這兒還有份血脈牽連著,到底血濃于水,又豈是一個小丫頭能離間的。”

本是想叫人舒心些,不料舒太后面色倏然凝重,“此事慎言,他不喜歡旁人提及。”

“是,奴婢在外頭絕不會多嘴。”

謝謹聞提不得,她又繞回姜念頭上。

“奴婢今日算是看清了,那姜姑娘果真工于內媚,慣會招蜂引蝶。”

“工于內媚?”面龐清麗的女子轉頭過來,似聽見什么了不得的話。

“蘭芷你記不記得,我十八歲入宮時,那些老女人也是這樣說我的。分明是那老東西色衰愛弛,她們不敢怪皇帝,偏要來怨我。”

這么多年過去,時局天翻地覆,再也沒人敢當面指責舒太后,蘭芷也已幾乎忘了舒氏當年位低無子時遭后妃排擠的情形。

她忙掩唇道:“奴婢失言。”

好在她這主子向來寬待身邊人,沒有責怪的意思,嘆息一聲道:“那丫頭想找個男人傍身沒有錯,壞就壞在,她想與我選同一人。”

車輪碾過地面的支呀聲遮蔽了女子之間的交談,聽水軒在京都城郊地帶,駛了一個多時辰,馬車才終于駛入皇城西直門。

“過去一趟不容易,這車坐得哀家骨頭都要散了。”

日落西山,慈寧宮的晚膳已延誤,宮女們見人回來,忙屈身將備好的膳食往里端。

“皇帝那邊如何?”

替她看著宮里的是另一名心腹,名叫蘭芳。

“陛下一切都好,左不過今日謝太傅沒來,又頂撞了教書的師傅幾句。”

意料之中的事,舒太后便道:“不怕,等明日他來了,我叫他好好訓一頓便是。”

布菜的活是蘭芷來做,往常用完膳,她是還要去皇帝那兒看看的,可今日舟車勞頓,她難免犯懶,打發蘭芳去看看也就作罷。

人前腳剛出去,寢殿的門又被人推開,男子長靴邁過門檻,接著便是氅衣的衣擺劃過。

一眾宮女見是謝太傅,早見怪不怪,行禮后便低頭退下。

舒太后本都要躺下了,見是他來,接過蘭芷遞的衣裳,干脆隨意盤腿坐在床上。

“往常這時候,你可還在廟里呢。”

男人神色復雜,望著她并不言語。

“怎么,”女子揚了揚唇,“你那嬌嬌女可就在你的聽水軒,我想把人帶來,一群人攔我呢。”

謝謹聞在她榻前站定,半晌方吐出一句:“別再去找她。”

“你破戒早回來,就是為了說這些?阿筠,你從前可不會這樣。”

“難道你真對一個小丫頭動心了?你想娶她嗎?”

一連串的問題接踵而至,謝謹聞袖擺中的手早已捏成拳頭。

對面女子卻不再硬碰硬,率先垂下腦袋,不施粉黛的面容顯得更脆弱。

她往前挪了挪,一如從前那般握住男人寬大的手掌,“我不是想干涉你,我只是擔心你。”

男子任由她握著,冷峻的神色極力緊繃,才能不現出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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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筠你知道的,承德出生沒多久,先帝便病了。這孩子打小沒得過父親關愛,若我不替他爭,若你不肯為他花心思,他該有多可憐吶。”

她感受到男人的手臂顫抖,知道在今日打這張牌,正是天時地利人和。

“若是沒有承德,我這一生青燈古佛也能過;可我有了他,我不得不替他考慮,你也不愿見這孩子自幼活在水深火熱中,是不是?”

謝謹聞不知想起了什么,往日銳利的眼睛竟逐漸空洞,如同墜入夢魘。

而在他血肉模糊的夢魘中,的確有個人拉了自己一把。

這個人,就是身前的女子。

“阿筠,你會一直陪我往前走的,對不對?”

他渾身發冷,睜開眼,又望見那人眼中希冀的光亮。

“我會。”

舒太后眼含熱淚,卻是欣喜地笑了。

與此同時,姜念正翹著腿,不顧勸阻躺在主院屋頂上,白刃與梧桐都守在底下,望得脖子都酸了。

“姜姑娘,你快下來吧!”少年人勸得心累。

“我不下來,你們自己睡去吧。”

“你在上頭,我們如何安心下榻呀?”

姜念從小就不是個安生的,一遇到煩心事就喜歡爬屋檐上,可謂輕車熟路一點沒再怕的。

“長梯都架在那兒,守夜的人也在,你有什么不安心的?”

梧桐卻清楚,是今日的事叫她難受了,才非要上去鬧鬧脾氣。

“姑娘下來吧,今日您起得晚,有些東西還沒拿給您看呢。”

姜念這才提起幾分興趣,“什么東西?”

“是大人囑咐我準備的。”

聽著跟哄孩子似的,可姜念知道,梧桐不會拿謝謹聞哄人。

“我不要!”她只管無理取鬧,“他壓根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他再給我我也不稀罕!”

此話一出,倒是沒人再勸了。

姜念自顧自說著:“反正他今日都不會回來,你們就讓我任性一回,不行嗎?”

又沒人答復。

姜念心里一咯噔,坐起來往下瞧,果然白刃與梧桐都已不見人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高鼻深目、肩背寬闊的男子,正與自己目光相接。

“可以。”

姜念想裝沒聽見,卻又實在忍不住問:“大人說可以什么?”

謝謹聞沉聲道:“可以任性,她們今日辛苦,就由我陪著你,直到你愿意下來。”

說罷便低下頭,一副只為省力氣,并不過多逼迫的模樣。

其實他這么早回來姜念也有些意外。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想,是時候改變自己給人軟骨頭的印象了。

她扶著屋脊道:“那大人就等著,等一夜,明日又去不了早朝,太后娘娘又來找我算賬,我也就不用活了!”

謝謹聞的心繃了一路,聽見這句話,唇邊卻是綻開一抹笑。

姜念作出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謝謹聞,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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