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堂貨幣金融學課程

猛將如云)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堂貨幣金融學課程

“黃百畝的這個案子,不好辦!”

在阮家原來的大殿內,南中軍的幾個高層人物,以守漢為首,圍坐在一具火爐邊,一邊翻弄著剛剛從山區運來的紅薯、玉米等作物,使這些作物能夠受熱均勻,一面討論著黃百畝的狀紙。天空一聲巨響,眼‘快看書閃亮登場

黃百畝的狀子其實也很簡單。

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這是國人的通病,大凡在外面工作讀書打拼的人,回到家鄉總是要做出一番成功人士的狀態,否則會被認為是“物離鄉貴人離鄉賤”最好樣本。

何況,黃百畝等人是最早一批享受了守漢的各項優惠政策的人,幾年的辛苦打拼經營下來,已經有了數百畝的水田,近千畝的山林,倉里放著幾千石的稻谷,還有數百壇的菜油、葷油,梁上懸掛著幾百斤臘肉干魚,欄里拴的有牛,喂的有豬,身上穿的是細棉布,腰里也常有十幾兩銀子在。

這樣的光景,黃百畝便動了回鄉修宗祠、續家譜的念頭。

不料想,剛剛回到廣東三水老家,麻煩就接踵而至。

從地保到三水縣,各級算得上的,算不上的,入流不入流的官吏都紛至沓來,口號如出一轍,對于逃民要嚴懲不貸。

面對著衙役官吏們手里的鐵鏈鐵尺,黃百畝只得是祭起最不情愿,但卻是最對癥的一個法寶,塞錢。

地保來討人情,塞了五兩銀子,一匹棉布。

縣里的班頭領著一群衙役來賀喜,每人二兩白銀,一身衣料,幾位班頭每人十兩白銀。

衙門里的幾位老夫子師爺,各自送了二十兩的潤筆,懇請老夫子筆下超生。

典史、縣丞二位大人,每人托老夫子代為敬上一百兩的冰敬。

知縣大老爺,則是送上了二百兩銀子的潤筆,回報的便是大老爺大筆一揮,為黃氏宗祠題寫了匾額。

如此亂七八糟的各項開支算下來,黃百畝發現,自己這幾年的辛苦,怕是填不滿這些官吏們的血盆大口。

剛剛要以建宗祠錢糧不足為由逃回南中,不料想,鄉間的地痞們也來拔刀相助。

“黃家契弟,沒錢修宗祠啊?不要緊的,我們借給你。九出十三歸的利息,便用你這黃氏宗祠作為抵押!”

黃百畝見狀不妙,如果不走,怕是連性命都要丟在家鄉,忍辱含痛,以借錢要同家族中老少共同商議為由用作緩兵之計,為自己爭得了幾天的時間。

便在這幾天里,連夜帶著幾名想到南中來打拼一番的宗族中子弟飛也似的逃離了廣東。

到了家中盤點此行所花費錢糧,區區的數月花費錢糧竟然在千余兩上下。這還是有數目的,那些七零八落的花銷,就更多了。

左思右想,黃百畝覺得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這口惡氣,索性潑起膽子,央人寫了一張狀紙,到將軍府門前告狀。

他的想法也是極其簡單,我每年按時的交糧納稅,每做一筆生意都是不少一文的將各項稅款繳上,如今我被人欺辱敲詐,那么將軍府就要為我出來做主。

“之所以說這個案子不好辦,原因就在此,最近有很多的老墾民回家鄉去探親,順便搞宗祠、家譜之類的事情。黃百畝這樣的事情,不在少數。我們必須要給這些人一個合理合法的說得過去的結果。如果說是我們管轄范圍內的事情,自然好辦,將這些官吏送到執法處按法條辦理就是。但是,兩廣官場,同我們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要細細追究,我怕是引火燒身。”李沛霖一邊剝著紅薯的皮,一邊就這個案子闡述著自己的意見。

“我倒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守漢咬了一口烤的開花了的土豆。唏噓著嘴,口中含糊不清的說著自己的意見。

“一來,可以讓各處的老墾民認清楚,那些官吏同我們的官吏是多大的差距,從而增強他們的忠心和認同感。二來,也是我們對兩廣下手的一個契機!”

“嗒!”沛霖手中的紅薯掉在了地上。

“主公,難道說要乘著新君初登基,要對兩廣用兵不成?”

“有些事,不一定要動刀動槍的。”

守漢美滋滋的咬了一口手里的土豆。

“說得對!我去兩廣總督衙門走上一趟,李逢節收了我們那許多的好處,區區的一個縣令,便是請出天子劍、王命旗牌來斬了他又當如何!”李沛霆的紈绔子弟脾氣又一次發作了。

“二弟!我問你,你有三水縣令什么罪證?請問,他按照大明律整飭逃民,有什么錯誤嗎?他可有敲詐治下百姓的罪證?”

沛霖的幾個發問令李沛霆遲疑了。

“二哥,前不久,便是大行皇帝發喪期間,葉琪從江南寫信回來,在信里講述了這么一件事。”守漢開始給倆個大舅子上課了。

在蘇州,突然一夜之間人們驚訝的發現,城里的物價變化很大,而且生意越發的難做了。

街市上擺放的各類貨物,同前幾ri相比,顯得便宜了許多,但是就是無人問津。

商家們也在犯愁,自己手頭的金銀頭寸,不知道為何,突然顯得短少了不少。

過了好幾天,隨著一些大戶人家將窖藏的金銀拿出來,乘著這個機會吸納值錢的貨色商品購買田地店鋪,這場風波才逐漸消弭于無形。人們這才找到產生這場危機的原因。

幾家山西商人的鋪子在蘇州的業務結束,人們將所有的賬目清理后,將店鋪的金銀數十萬兩運回了山西。一下子造成了蘇州市面上流通的金銀短少,這就造成了這一次的風波。

聽了守漢將葉琪的所見所聞講述了一遍,在場的幾個人無不是若有所思。這樣的事情說明了什么問題,大家的腦子里都在飛快的尋找著自己認為合適的答案。

“下面我再講另外一個事情。”

這個事情是和岡薩雷斯、阿方索那一班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有關的。“西班牙人征伐四方,使王室得到了比本土大幾十倍的海外領地。各地土人世世代代積累的金銀和財貨,無不盡數歸王室貴族所有。但是,大批金銀財貨的流入,并沒有使得西班牙從此天下太平人們鼓腹而歌,反而造成巨大的災難,在很短的時間內,物價便上漲5倍!為了防止事態的進一步惡化,西班牙王室便出手了一系列規矩:開始采用鐵腕手段杜絕金銀外流,使其留在國內,禁止出口;但是由于金銀過多,又導致各類物資的相對短缺,又把原因歸于向海外領地輸出貨物。便又下令,禁止向海外領地輸出西班牙貨物。幾番的折騰下來,西班牙的經濟民生便告凋零,國庫里金銀不可謂不多,但是,百姓的生活卻也是不可謂不苦。你們想來也見過岡薩雷斯、阿方索那班人在市面上是如何大把的花錢的,他們唯恐有一天手里的金銀,再也買不到如此低廉的優質貨物了,再也享受不到如此可口的美食美酒了!”

錢少了不行,錢多了更加麻煩。這樣的悖論令李家兄弟二人和福伯、吳老狼等人如墜五里云霧之中,但是,眼前似乎又有一點模模糊糊的光亮在前指引。

“主公,您方才所言,似乎和當年管仲所著之《管子》中闡述的內容有頗多暗合之處啊!”出身讀書人的吳老狼,似乎摸到了一點門道。

“諸位,如果我們想要對兩廣下手,是不是也可以效仿先賢?”

“主公的意思,是將當年管子對付楚國的招數,用來對付兩廣?”吳老狼的眼睛里放射著綠光,仿佛如同他的外號一樣,真的如同一條荒野之狼一般。

“不錯!魯國之綈楚國之鹿!”ri常給守漢講述經史子集的李沛霖此時也明白了過來。

倒是讀書不多的福伯和李沛霆二人還有些糊涂。

少不得吳老狼要給二人講解一下這樣的戰術。

齊國同魯國是近鄰,為了搞垮魯國,齊國便在管仲的統一組織下,掀起了一陣穿用魯國特產綈的熱潮,但是又在國內下令,嚴格禁止桑樹的種植。同時,為了滿足國內對于這種高檔絲織品的需求,齊國國相管仲下令,魯國商人給齊國販來一千匹綈,可得三百金。販來一萬匹,得三千。于是綈的價格拼命往上漲。魯國百姓覺得有利可圖了,就都放棄農活,織起綈來了。很快,國內的糧田便荒蕪了起來。魯國沒糧食了,要問齊國買,就要接受齊國的條件。如果向其他國家買。齊國封鎖糧食通道,一下子就把魯國的國君搞得焦頭爛額,管仲輕而易舉,一下子就讓魯國服帖了,老老實實向齊國求救,聽從齊國的擺布。(是不是覺得有些眼熟?如今的白頭鷹家就常用這樣的招數。)

至于說楚國買鹿,則是更加的yin損。

在楚國被當做肉食動物,花上兩枚銅幣就可以買上一頭的鹿,在齊國商人口中,變成了齊桓公喜歡的觀賞動物,并且價格飛速上漲到了五枚銅幣。這樣的價格很快便驚動了楚國上下,但是,不久價格便上漲到了四十枚銅幣一頭。楚國的農夫們見一頭鹿的價錢居然抵得上萬斤糧食,太有利可圖了,于是都紛紛放下農具,cāo起獵具到深山里去捕鹿。在密密的樹林里,到處都有楚國的農民兄弟。后來就連楚國的官兵也都將兵器換成獵具,偷偷去深山里獵鹿。就是這一年,楚國的大片田地都撂荒了,而銅幣卻盆滿缽滿。于是,魯國的命運又一次降臨在了楚國的頭上。管仲下令禁止與楚國進行糧食貿易。同時,各個諸侯國也接到了齊桓公發布的統一號令,嚴格禁止各諸侯國與楚國通糧貿易。這下楚國人慘了,糧價瘋漲,銅幣又不能吃。楚王慌了,派人四處買糧,卻都被齊國截攔。逃往齊國的楚國難民多達本國人口的十分之四。

楚國政權因之而風雨飄搖,無奈之下,楚王只好遣使向齊桓公求和,承認了齊國的霸主地位。

“但是,兩廣地區,既無鹿又無綈啊!”沛霆還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早就告訴你,不要每ri里走馬章臺呼盧喝雉,要多讀些書,你就是不肯聽!哪個叫你原本照抄照用的?須知做生意也是和用兵打仗一樣,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同樣的孫子十三篇,便有用兵如神的諸葛,也有那只會紙上談兵的趙括、馬謖之輩!”(趙括可憐的哭了,我讀兵書的時候還沒有紙好不好?!)

“長史官說的對,李大掌柜的,肯定是沒有好生讀書,是不是把將軍府下發的幾本書,都拿來墊枕頭了?”守漢半真半假的調侃了一句沛霆。

講述管仲理論的《管子》、被推崇為兵家經典的《孫子》、講述墨家思想體系和工藝的《墨子》,以及講述法家之道的《韓非子》都是將軍府統一印刷,作為各級官員的必讀書籍,被推崇備至號稱半部論語治天下的《論語》,則是很可憐的被列為選讀刊物。

“齊國有魚鹽之利,可以用來對各國的經濟民生進行破壞,我們同內地相比,擁有的便不是魚鹽之利。”守漢開始進行啟發式教學。

“諸位,可以想一想,我們同兩廣、福建相比,有哪些優勢?”

“上述三省,地狹人稠,糧食產區不是特別的多,我們南中,有的是良田,可以招引無地少地之人到我南中墾荒。以增加我南中的人口、田地。”

“好!福伯說的是一個,算是我們的目的之一,招攬流民墾荒。”

“管仲用的是購買,我們,可以用我們這里的稻米、鐵器、棉布等物,向兩廣地區進行銷售。”

吳老狼執掌稅務司,自然熟悉的出口情況。大批的兩廣福建商人不惜風波涉險到南中地區,為的就是這里的便宜稻谷。

“在下方才算了一下,眼下我南中軍中,有常年耕種的水田一千五百萬畝零八百二十三畝六分,山林、旱田、水塘不在此列。在冊人口為七百余萬人,如果加上在各處務工的勞工、官奴等,還要加上至少五十萬人。每年收獲的稻谷約有七百余萬噸,按照主公提出的一ri三餐飯要吃飽的原則,除農人自己留存的余糧之外,各處筑路、開礦、碼頭、鋼廠、紡織廠、軍隊等處消耗的糧食亦不在少數。扣除上述等項,眼下在各處官倉之中、常平倉、思無倉之中至少有歷年之積累稻谷近千萬噸。”

福伯雖然老了,但是腦子里的數字還是很清楚的。一連串的數字報出來,登時讓在場的人們一個個喜笑顏開。

眼下全境才不過八百萬人吃飯,我手里光是稻谷的儲存就有近千萬噸之多,便是照每人每年吃上一千斤糧食,(包含消耗的魚、肉、蛋等種類),儲存的糧食也是足以夠這八百萬人吃上幾年!

“這些糧食,還有我們儲備的各種油,以菜油為主,便是我們向兩廣福建大量銷售的物資。”

“還有鹽!”

沛霆在一旁補充了守漢一句,他可是知道鹽在福建山區的價格。

“鹽,自然是要多少便有多少。”守漢淡淡的說了一句,“現在大家討論一下,我們該用什么樣的價格,向兩廣福建三省銷售稻米?”

以前對廣西進行銷售,不過那是一種帶有利益輸送意義的銷售,每石稻米不過五錢,如今廣東的稻米是一個什么行市?遠的不說,便是萬歷皇爺在世時,米價便是七錢到一兩一石,這幾年來,到處是水旱蝗雹風災,各地的糧食都在減產,米價亦是扶搖而上,這也就是為什么何士晉和李逢節等人不愿意同南中軍翻臉的緣由,一但撕破臉皮,南中軍不再向他們私人掌控的米耗糧行供應便宜的稻米,他們又到哪里去尋找這一注財路?

“以往我們賣五錢一石,如今至少也要比這個加上二到三錢!”沛霆是想到哪里便說出來。“前年,天啟六年的時候,遼東的米價可是到了每石二兩之多!”

“我們賣的貴了,與當地的米價無二,又有誰來買?”沛霖用嚴肅的口氣訓斥了一下弟弟,“莫要眼中只有銀子!”

“二哥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們賣的低廉了,從各處收購的價格勢必要壓低,有谷賤傷農之虞,這樣!”

守漢提出來了一個變通的辦法。

“以往的五錢銀子一石,是指的運到的價格,而且運費包含在里面,如今我們把運費這一項去掉,每石稻米在南中的離岸價格就是五錢銀子一石。如果沒有船自己運輸,我們便要在這個基礎上加上運費。”

幾個人心里默默的計算了一下,如果照這個標準計算,每石稻米頂多加上一錢的成本,相對于內地瘋狂的米價而言,還是有很大的優勢和競爭力的。

“另外,戶曹議一議,拿一個章程上來,對于售糧的農戶,為了防止谷賤傷農,看看給點什么獎勵,比如說拿著售糧憑證,拿著戶籍,可以用獎勵價格購買各色熟鐵、九轉鋼農具、農藥、化肥等項。”

幾個人聽了頓時眼睛里都是喜色,這樣一來,漢元商號、鋼鐵廠、化工坊等處的產品找到了買主不說,各處農人有了純鐵制農具,便可以耕種更多的糧田,打更多的糧食,至不濟,單位面積的土地,需要的勞動力便少了許多,可以騰挪出不少人來用在別處。

這哪里是為了墾民所受的委屈尋覓一個公道,這分明是要為南中的工農業生產再上一個臺階奠定一個堅實的基礎啊!幾個人不由得陷入了一番對于ri后更加美好的前景暢想之中。

“現在,為了完成這個目的,大家把工作分一個工。算一下我們的運力,各個港口碼頭堆房倉庫的消納能力,命令漢元商號組織對各處的存糧進行有計劃有步驟的收購,收購的對象以兩到三年的稻谷為主。命令鋼鐵廠,迅速的制造一批水碾配件,要將稻谷變成稻米,。依靠原來的石頭水碾可是不夠的!”

“把這幾項工作落實,我們才可以進行對兩廣福建進行稻米、油料、食鹽、鐵器、布匹有針對性的進行銷售活動!”

“今天,”守漢命值班的侍衛取過黃歷,仔細的翻看了一番,“是大行皇帝駕崩三個月的ri子,天啟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我們準定于從臘月開始,進行貨色的籌備,鹽號、碾米廠、鋼鐵廠、通和染坊在這一個月之內,加派人手,務必要在明年元旦,也就是崇禎元年元旦,給我至少趕出一百五十萬石稻米和其他的相關貨色出來。”

隨著守漢的指示,各個部門緊張的忙碌起來。

戶房拿出了關于農民銷售余糧的獎勵辦法,明確標定了每賣出一定數量的余糧,農戶將獲得按照獎勵價格購買鐵制農具、九轉鋼制農具的標準,如果不想購買農具,那么,各種各樣的工業制品也會供你選擇:印染的十分精美的花布、染色布,種田需要的化肥、農藥,馬車,等等都足以令人心動不已。

鋼鐵廠的人們用熟鐵和九轉鋼制造出來供碾米廠使用的水磨的金屬構件,令碾米速度加快不少不說,碾出來的米更加潔白精良。除此之外,按照守漢的要求,兩座小高爐晝夜不停,人歇爐不歇。大批的熟鐵被運到各個港口附近,準備裝船運走。

便是鹽號和榨糖作坊,也緊鑼密鼓的cāo持起來,一批一批潔白如雪的鹽和糖按照每桶一百斤的標準,被裝載進封閉的十分嚴密的木桶之中,準備運往北方地區銷售。

崇禎元年元旦,在一陣陣清脆的慶祝鞭炮聲中,幾條福船駛離了碼頭,滿載著大米、鐵器、棉布、白糖、食鹽等物,前往廣州方向。

被守漢命名為“齊楚”的針對兩廣福建地區的傾銷行動,就此拉開了序幕。

但是,由這幾條船帶來的形勢變化,卻是守漢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