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二百零一章 風起吉慶圍

第二百零一章風起吉慶圍

看著揚長而去,帶著百余輛大車,押著數十名俘虜的隊伍,給自己留下了碼放的整整齊齊的二百多顆人頭,倒伏在護城河岸邊腔子里還在汩汩的流著尚未凝固的鮮血的尸體,和護城河里還在水面上漂浮的幾十具尸體,新安縣令鄔文明大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慶祝。

城下的人們很直接的告訴他,今天的事情只是略施薄懲,rì后再有這類事情發生,那便是殺進城去,官紳一個不留!

“大人!大人?”旁邊的守備很是討好的將鄔文明扶起來,“這股人馬經鹽田、龍崗一線往惠州方向去了。”

“不管去了那里,只要不在我新安境內生事即可!”鄔大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遠遠眺望著最后一隊人馬已經遠離自己的視線,確信不會有埋伏之后,鄔大人下令打開城門,放那些有家人被殺的苦主、家屬出城收尸。

為了防備萬一有人在城外埋伏,鄔大人很是小心謹慎,先行打開城門,讓那些哭喊聲不斷的人們出城,待所有人外出完畢后,關閉城門,放下吊橋。

那數百人的苦主蜂擁而過吊橋,立刻在城下又是亂作一團,認尸的,哭鬧的,咒罵的,相互撕扯毆打的,聒噪聲令人頭疼不已。

“諸位先生,請了!”

喝了一口熱茶,鄔文明朝著周遭的一群仕紳團團的行了一個羅圈揖。這些人大都是居住在縣城內的鄉紳,也有不少買賣鋪子在城內。

“大家也看到了,今rì賊匪撲城,我新安縣若史率隊出城力戰。怕是眼下諸位先生便不能在此安坐品茗?”

“然賊匪勢大強悍,本縣出城抗敵之人大多傷亡,所以,今rì請諸公前來。便是商量一下這后事該如何料理呢?”

眾人聽罷,登時一顆心便安穩下來,原來是找我們大家商量該如何攤派的事情!往rì有官員過境,或者是民間公益等等開銷不好下賬的時候,官家便會同仕紳們一道商量,將這筆費用分攤到升斗小民身上,當然,身上有功名的先生們是不須掏一分一文的。相反,因為各位大人先生要cāo心費力的組織。反而要有些銀錢過手津貼一下,以充作潤筆之用。否則,誰會給你出面組織這種事情?!

城內吉祥號當鋪兼營匯兌業務的掌柜鄧先生。本身也是有著秀才功名在身,年齡又大,而且是本縣中實力最為強大雄厚的鄧氏家族的長房子孫,這群紳士中便以他馬首是瞻。當下他起身向鄔大人行禮。

“大人如此仁厚,學生等感同身受。但不知該當如何籌措此項費用?”

一番商議和討價還價之后,鄔大人最后和大人先生們議定,照著普通商鋪每家收取銀三元,中等鋪子每家收取銀八元,上等鋪子收取銀十元的標準收取,之所以上等鋪子反而收的少。原因無他。上等鋪子的老板都在這里商量價錢。制定規矩的人,能夠讓自己多交錢嗎?!至于說普通的城中百姓。則是照著每個男丁收五百文南中錢、每個老弱婦孺二百錢的標準征收。

送走了一干紳士們,鄔大人又同高昌師爺一起算了一下賬目開支,每一個死者給撫恤五元,燒埋錢三元,班頭、把總之類的人物照雙倍給付,算下來不過是二千多元,而單是在城中攤派的收入便是扣除了仕紳們的截留之外,至少還在萬兩上下。索性再拿出二千元出來,到省城打點一二,把喪事變成喜事辦理。說不定,自己的這次升官便就此而成!

送走了師爺到他的小院中休息,鄔大人回到自己的書房之中,換了便衣,喝著那個俊俏的小書童送來冰糖百合湯,看著書童雪白粉嫩的一張臉,忍不住胯下蛙跳不止,口中唱著:“原來這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桓。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悅事誰家院!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口中一邊唱,手上也不閑著,一把拉過那書童,便將書童的一雙小手往自家衣服里送,“乖兒,你看大大今天出了這許多的汗水,一會你與大大一道沐浴可好?”

那書童啐了一口,羞得粉面通紅,鄔大人見狀更是愛得心中什么似得,正要進一步動手,門口的聽差很是煞風景的稟告。

“老爺,有客人來拜訪。”

眼見得就要入港,卻又有人在此時前來打擾,鄔大人便是再有涵養也是未免有些火氣的。

“什么人?!可有名帖?”

“不知道是什么人,也沒有名帖!”

“混賬王八羔子!沒有名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你就往老爺面前領?”

那聽差忍著聽完鄔大人的一通罵,手中不時的暗暗捏捏那兩塊硬邦邦的銀元,看在錢的份上,他把鄔大人說的一切話都當風聒耳。

待鄔大人罵的有些渴了、累了,端著瓷碗在那里喝著百合湯的時候,聽差慢條斯理的回了鄔大人一句。

“來人說,他和大人有一面之緣,是今rì城下故人!告訴小的,一定要把這話帶到,至于說大人愿不愿意見他,就看大人自己的福澤了。這是他的原話,小的不敢擅專。”

聽差的話音依舊和剛才一樣,不緊不慢,不高不低,溫和有禮,但卻如同一記霹雷一般在鄔大人耳邊炸響,緊接著,他的耳邊仿佛就響起了那一連串仿佛連綿不絕的火銃炸響之聲。

“老爺,老爺!”一旁的書童嬌嗔的叫著他,“湯都灑到袍子上了!”

“快!快快!”鄔大人有些手忙腳亂了。

“老爺,快什么呢?”那書童繼續用十根chūn蔥般的手指在鄔大人的身上滑來滑去,往rì里鄔大人是最喜歡這個調調的。

但是,今天他卻錯了。

“滾一邊去!你個材兒!還不快拿衣服來給老子換?老子有大事要辦!”一腳踢將過去。正中那書童的胯下,疼得那書童呀了一聲捂著褲襠便蹲在了地上。

“給老子拿衣服!”

急匆匆的換了見客的衣服,來到了二門以內,他已經聽那聽差說了。這客人是從后門進來的,為了避人耳目。

“看來是個知情識趣的。”

在院子里,三五條大漢牽著七八匹駿馬在那里等候,一個為首之人身后站立著兩條彪悍的漢子,一望而知是護衛、家丁之類的角色。

單從氣勢上看,這幾個人就不是簡單的江湖豪客那種身份,衣著整潔利落,臉上絲毫看不出那被酒色浸染的氣度來。

牽著駿馬的幾個漢子,毫不顧忌的身上披著胸甲。要知道,依照大明律,你在家里收藏火炮都不在規定禁止的范圍內。但是收藏甲胄可是誅九族的罪名,何況這樣明目張膽的披甲而行。披甲的漢子中有人在輕輕的撫摸著馬匹的鬃毛,被修剪的極短、極整齊的馬鬃,在夕陽映照下,給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在這小小的馬群中,有兩匹馬明顯是馱馬,背上馱著兩個沉甸甸的布袋子,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些什么物件。

“這位先生來見在下,不知有何貴干?”

略微端詳了一下來人,鄔大人有些放心了這些人肯定不是殺人越貨的土匪、海盜之流。更不會是附近州縣的抗糧暴民。

“這位先生想必就是新安縣的老父母鄔公?”

陳天華面對著鄔文明的疑問。含笑應對。

“正是在下。不知先生?”

“今rì你我于城頭上有過交往,當時在下在城下策馬瞻仰老父母之風采。”

果然是了!看著眼前這個斯文書生模樣的人。竟然便是今rì在城下談笑間將數百人送到閻王面前打掃衛生的人物,不由得讓鄔文明向后倒退了一步,“你,你就是?!”

“不錯,正是在下。天華來的魯莽,今rì叨擾先生了。此番前來,不為別的,乃是同老父母談一樁大富貴而來。”

說完這話,陳天華向站在身后的兩名護衛略微頷首示意,那兩名護衛走到馱馬前,抽出腰間所佩長刀,向著那兩匹馱馬便是一刀斬去!

刀鋒劃過那馬背上的布袋子,頓時裂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里面的東西從袋子里滾落而出。用紅紙包好的紙包在青磚鋪就的地上被摔得七零八落,紙包內的東西在地面上到處亂蹦與青磚相互撞擊迸發出一陣陣清脆悅耳的聲音。

似乎是為了制造更加強大的視覺沖擊力,那揮動手中長刀的漢子拉著兩匹馱馬向前走了幾步,布袋子里用紅紙包裹好的銀元更是如同紛紛雨落一般,叮叮當當的鋪滿了經過的甬路。

“rì間所作所為,實屬無奈自保之舉,驚擾了老父母。些許微物,兩千銀元,為老父母壓驚之用。”

“兩千銀元?!”鄔文明大人幾乎相信今天自己絕對是被財神趙公元帥看重了!城里城外都可以收到錢啊!在城內的攤派,他至少可以分到千元上下,這城外的一伙人又送來了兩千銀元,今天絕對是個好rì子啊!

“不知天華兄有何事見教?”

鄔大人努力的將一雙眼睛從那鋪滿了白花花的銀元的道路上移開,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仿佛提高了幾個亮度的甬路。

“天華是個商人,自然要同老父母談一樁生意了。”

商人?鄔縣令心中苦笑了一下,旋即又是一聲冷笑,“幾時見過你這樣的商人?商隊里帶著的不是伙計,簡直比各鎮軍兵還有兇悍許多!”

“在下雖然司牧一方,但也對貨殖之事頗有興趣,一心打算有朝一rì辭官不做效仿一下陶朱公的作為。請!到在下書房之中詳談!”

攜手攬腕仿佛與陳天華是多年故交好友一般,邁步走進了書房,站在書房門口,鄔大人朝著站在那里如同泥胎木偶一般的聽差申斥了一句。

“糊涂東西!還不快去稟告太太一聲。給我這位天華兄的隨扈安排上好的酒飯?還有,告訴太太,把院子收拾一下!”

那聽差眼巴巴的看了院子里這堆砌了一地的銀元,再看看自己手中那可憐兮兮的兩塊銀元不由得暗自哀嘆。命運是如此的不公啊!方才拿到了兩塊銀元的賄賂之時還是那樣的興奮,轉眼之間就被從云端打落在地。

按下聽差到內宅去尋鄔太太為這群護衛安排酒飯,收拾地面(哦,是不是說把錢收起來更加的直白呢?)不提,單說此時書房內的鄔文明鄔大人與陳天華。

“什么?你要在深圳河南岸買地?!”

看著有些驚訝的鄔大人,陳天華放下手中的茶杯,“大人,”他特別的用了這個和鄔文明知縣的身份不太相稱,甚至有些僭越的稱呼。“有什么不妥之處嗎?”

“天華兄。難得你我一見如故,我便不能欺瞞與你。”

(“狗屁的一見如故,和銀子一見如故才是真的!要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老子才懶得理你!”)

“這深圳河以南,自來便多大家望族,有的家族自北宋年間便在此處,已在此地繁衍生息數百年之久。有所謂錦田鄧氏、新田文氏、上水廖氏、上水侯氏及粉嶺彭氏。除了這五大姓氏之外,各處亦有很多規模相對較小的氏族散居,比如:上水的區姓、余姓,沙頭角的蘇姓及李姓、西貢的成姓及溫姓、散布西貢、九龍及離島各地的林姓等。”

“這五大家族各有地域,各自在地域內建筑圍村、祠堂、書院,并在交通要道成立墟市,將族中青壯子弟編成團練。往來巡視。時常與外姓、鄰村為了爭水、爭地等事務發生械斗。便是本縣也不敢太過于苛責他們。”

“而且這一帶的土地并不是特別適合耕作之地,往往一場大風過來。便可讓你一年辛勞化為烏有。此其一也。”

陳天華端著那百合瓷的茶杯喝了一口,贊了一聲茶藝精湛,“大人,您請繼續為天華分說。”

“其二便是方才所言,民風強悍,外人一旦進入,請恕下官直言不諱。以仁兄的脾氣作為,少不得與這些家族發生口角沖突,到那時,怕是仁兄悔之晚矣!”

“多謝大人指點,但是,天華受我家主公所托,務必要在這一帶擇地建造房屋,也好經營商業。務必請老大人給予關照才是。”

見陳天華說的果決,鄔文明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不過,轉念再一想,這些年來受五大家族的氣也不知有多少了,要是眼前這個強龍同那些地頭蛇們碰撞起來,不一定誰輸誰贏,少不得又是本縣大撈特撈的一個好機會!

“先生不知看得哪里的土地入了法眼?”

“便是這里!”

在鄔文明取來的新安縣地圖上,陳天華的手指毫不猶豫的指向了一處海邊所在。

“大埔?!”看著這位于林村河北岸,毗鄰天后廟,面對著大步海的所在,不由得鄔文明在心中輕聲的稱贊了陳天華一句,“果然好眼力!”

大埔是九龍城和深圳墟之間的交通要道,再加上擁有面臨大步海(現稱吐露港)這樣一個漁港,水陸交通均告方便,所以勢必會成為一個優良的經商地。

“不知先生打算在這里做些什么生意?”

“也沒有別的什么,無非是將新安縣出產的茶葉收購,運到南洋發賣,再將南洋所出之物在這里向廣東各地出售便是。”

聽了陳天華說的生意,不由得鄔文明兩眼立刻放光,他確認今天一定是趙公元帥在他這所宅院上空按住了云頭,將聚寶盆丟在了他的面前!

“將本地出產的茶葉外銷,將南中所出之物銷往內地?仁兄果然是好手段!哈哈!哈哈!”一邊挑起拇指不住的夸贊陳天華,一面鄔大人口中干笑不已。

“大人如果有興趣,不妨參上一股,賺些錢,也好為大人收集些善本圖書,古玩字畫等物。”

“這個,怎么好意思?卻是愧領了!”

連半推半就都沒有做作,鄔大人便坦然的收下了陳天華邀請他加入一股的美意,并且立刻取來紙筆揮毫寫就了一個名字。

“這是內弟之名。此時他還在浙江老家侍奉泰山大人,仁兄不妨用這個名字入賬。”

“好說!”陳天華看都不看一眼,便將那印著新安縣衙門用箋的紙折好放入袖中。

“既然是合伙做生意,有一樁事情我便要問一下仁兄,關于這地價之事,不知道兄臺做何打算?是否需要在下為你斡旋轉圜一番?”

鄔文明開始摸陳天華的底了,人家要是沒事找你,憑什么平白無故的送你一股?

“五千銀元,不知道大人能夠幫助在下獲得大埔這塊地嗎?”

陳天華拋出了購地的價錢。

“五千?”聽得鄔文明有些咂舌,但是,似乎里面沒有提到他的好處啊?這該如何呢?雖然說是一起做生意,但是,還是要一筆一筆的算清楚好些。

“另有一萬銀元是請大人代為轉送、打點各處的。”陳天華又拋出了一個重磅炮彈,這一下,鄔大人無話可說了!

一萬銀元,我管你是不是在這塊地上打造兵器訓練兵馬準備謀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