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飛剪船送來順化的,除了隸屬于各個情報系統的商人們上報葡萄牙王國翻天覆地的變化,更有岡薩雷斯,不久前的復司令官,現在葡萄牙王國國王,言辭卑恭的表章,請求殿下允許他代為管理遙遠的葡萄牙人民。
至于說稱號,則是隨殿下的喜歡封賞便是。
在岡薩雷斯的表章上,守漢很是大度的批復,“準。可以稱為葡萄牙帝國皇帝。號岡薩雷斯一世。”
這份表章的旁邊,便是以葡萄牙王國的名義,宣布將美洲的殖民地和權益無償交付給南粵軍的文件,以感謝南粵軍在葡萄牙王國復國的艱苦過程之中所做的正義無私的援助。
不過,隨后在濠鏡澳的葡萄牙王國代表,阿方索神父,便簽署了一份向隆盛行貸款五百萬元的協議,用于購買一切葡萄牙王國需要的物資。
作為附屬條件之一,葡萄牙王國有責任、有義務每年向南粵軍提供不少于五千人的熟練水手,以及在歐洲因戰火而不能和平的生活、進行他們的學術研究的那些技術人員,工人,還有那些被教廷視為異端的物理學家、化學家、數學家、天文學者,罪大惡極的醫生等等。都會被葡萄牙人發配到遙遠的東方,讓基督教的好朋友寧遠伯殿下對他們進行嚴厲的懲處。
這份關于懲處異端的附加條件,被阿方索神父極為興奮的寫信寄給了教會的高層人士,希望在執行過程之中得到羅馬教廷的支持與幫助。
隨著這封書信被船隊運往地中海方向的。還有給奧斯曼帝國的上百門火炮,和足夠武裝起奧斯曼蘇丹一萬近衛軍的武器裝備。
“讓西面去打吧!他們打得越熱鬧,越狠,我們在東面就越有時間完成對空間的占領。”
放下這幾份和西面遙遠的鄰居有關的文件協議合同契約,守漢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的遠交近攻戰略初步見到了成效了。利用歐洲三十年的戰火,為華夏爭取一個難得的時間窗口期,讓我們有時間去完成戰略部署。
“主公這是內地的情況通報。”
內地來的消息同西方來的消息比較起來,便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了。
不過,守漢便是再憂煩。也不如直接面對這種一團亂麻般的局面的崇禎皇帝更加煎熬。
崇禎十四年八月初七。上午辰時剛過,幾位內閣輔臣,禮部尚書和左右侍郎,兵部尚書。禮、兵兩科的幾位給事中。河南道御史和湖廣道御史等。還有年高輩尊、白發垂胸、儀表堂堂的老駙馬冉興讓,奉召進宮。他們先在皇極門內的金水橋外會齊,穿過宏政門、中左門。到了右后門。門內就是皇帝經常召對臣工的地方,俗稱平臺。昨夜傳諭說今日在此召對,但這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位太監在此等候。他對眾官員說,因御體偶感不適,改在乾清宮中召見。于是這一群朝臣繼續往前走,繞過建極殿的背后,進入乾清門。門外有兩個高大的鎏金獅子,左右各一,在太陽下金光閃爍。平日,如果朝臣們有機會奉召來乾清宮,如心情不太緊張,總是忍不住向這兩個獅子偷瞟幾眼,欣賞它們的神態優美,前朝的能工巧匠竟然將雄壯、威武、秀麗與活潑統一于一身。但今天他們都沒有閑情欣賞獅子,在太監的帶領下繼續前進。
眼下的各處局勢可以用云譎波詭來形容,皇上的心情極難揣測,所以大臣們的心中十分惴惴不安,怕受嚴責,而不負責任的科、道官們也半真半假地帶出憂戚的神情,同時在心中準備著一有機會就要向他們所不喜歡的帶兵將領、督師大員們進行無差別攻擊,就算是如今不斷有捷報傳來的洪承疇,也是不停的有人上表彈劾他畏敵如虎,膽怯不戰,為的便是要博取“敢言”的好名聲。
一月前,建奴饒余貝勒阿巴泰、偽內大臣圖爾格,引軍馬從密云墻子嶺入關,進關后迅速攻克薊州,爾后分道揮戈躍馬,縱貫直隸,蹂躪京畿地區。若不是看守天津南漕的京營軍馬也是當年與建奴打過硬仗的部隊,只怕這群狗賊便將囤積在那里的十余萬石糧米一把火給燒毀了。
在河南,闖賊李自成自從與曹營賊首羅汝才合流以來,兩支人馬便在河南腹地不斷的攻城破鎮,劫掠地方,襲擾州縣。眾人都看得很清楚,這兩支人馬的目標便是奔著豫東的開封去的,如今開封外圍的州縣已經漸次落入了流賊之手。
“關內外并建二督,又設二督于昌平、保定。又有寧遠、永平、順天、保定、密云、天津六巡撫。寧遠、山海、中協、西協、昌平、通州、天津、保定八總兵。星羅棋布,無地不防,而事權反不一。警報至,急征諸鎮入援,東奴已破薊州,分道南向。”幾個科道官員低聲的議論著,在他們看來,今天的君前奏對,少不得要彈劾幾個人,為此,他們已經串聯好了,各自寫成了表章,要彈劾薊遼督師洪承疇和他手下的總督、巡撫、總兵們。
進入乾清門就是御道,兩邊護以雕刻精致、線條厚重而柔和的白玉欄桿和欄板。群臣從御道的兩側向北走,直到崇階,也就是南向的丹陛。中間是一塊巨大的石板,雕刻著雙龍護日,祥云滿布,下有潮水。結構嚴密、完整,形象生動。群臣低著頭從兩旁的石階上去,到了乾清宮正殿前邊的平臺,即所謂丹墀。丹墀上有鎏金的銅龍、銅龜、銅鶴,都有五尺多高,成雙配對,夾著御道,東西對峙;另外還有寶鼎香爐,等等陳設。群臣一進乾清門就包圍在一種十分肅穆與莊嚴的氣氛中,愈向前走愈增加崇敬與畏懼心清。一到乾清宮正殿前邊,簡直連大氣兒也不敢出了。
太監沒有帶他們走進正殿,卻帶他們從正殿檐外向東走去,到了東角門。有幾個人膽子較大,抬頭看見墻上貼著一張已經褪了色的黃紙帖子,上寫:“貞侍夫人傳圣諭:東角門內不準喧嘩。”因為深宮事秘,與外廷幾乎隔絕,看了這張帖子的人們都不知道這被稱做貞侍夫人的是誰。但是大家心中明白,必是皇上平日心情煩亂,又要省閱文書。所以不許太監、宮女在這角門內大聲說話。角門旁邊有一座小建筑。垂著黃色錦簾,門額上懸一小匾,上寫昭仁殿。太監連揭兩道錦簾,大家躬身進去。向東。又連揭兩道錦簾。群臣進到最里邊的一間。才到了皇帝召見他們的地方。崇禎面容憔悴,坐在鋪有黃緞褥子的御榻上。榻上放一張紫檀木小幾,上邊擺幾封文書。還有一只帶蓋的茶碗放在蓮葉形銀茶盤上。左邊懸一小匾,是崇禎御筆書寫的“克己復禮”四字。
等群臣叩頭畢,崇禎叫他們起來,然后嘆口氣,神情憂傷地說:“如今東奴流賊愈演愈烈,我朝廷大軍又在錦州、廣寧一線與奴酋黃太吉對峙,不可輕易移動,各位先生有什么高見?”
這些人,說到彈劾大臣,收受冰敬炭敬,收點門生這種事情都是行家里手,當真有國家軍國大事,便是兩種表現了,一種是尚且有些自知之明,人便是猶如鋸了口的葫蘆一般啞口無言。而另一種便是禍國殃民的了,比如說大放厥詞,說自己可以五年平遼之類的。
眾人今天倒還是都頗有自知之明,能夠揣測上意,聽得崇禎的話語,不太打算調動錦州前線的部隊回防,有那打算彈劾洪承疇的,便將心思收了起來。
兵科給事中在幾位內閣大佬的提名之下,滿心不情愿的抬起頭來向崇禎奏對。
兵科給事中的意見,便是調京營精銳南下,到大名、彰德府一線,一來防堵建奴南下劫掠,二來可以隨時出擊河南,援助開封。務必使這座豫東封藩重地不可落入賊手。
他口中的所謂京營精銳,便是在當年隨同王公公南下宣旨,并與南粵軍在濟南并肩與建奴作戰,也算是真刀真槍的見過大場面的那些部隊基礎上,在京營之中選拔精銳,著意操練而成的部隊。為了讓這支部隊更加強悍,崇禎很是難得的同大臣、太監們意見完全一致,從吳標所部之中抽調了二百余名官兵,每人晉升一級,到京營之中擔任各級軍官,以期達到強壯筋骨的目的。
這支眼下不到八千人的隊伍,可謂是崇禎和司禮監的心頭肉,怎么能夠隨意調動南下?可是若不調動,眼下朝廷卻也是無兵可用。
正在猶豫肉疼之間,外面幾個小太監急匆匆的捧著一疊文書,頭也不敢抬的走了進來。不用看那些文書,光是看小太監們的神色,人們便知道這些文書里面內容大抵是兇多吉少。
室內的氣氛驟然間緊張起來,人們猶如身在冰窖之中,有那膽小的太監宮女已經微微身體有些打顫,唯恐一旦皇爺看了這些告急文書,尋自己一個岔子,拖出去杖斃也是可能得。
而被眾人目光所集的崇禎本人,望著那幾份文書也是臉上蒼白。從上面的官銜上,他大概也能猜出七八成來。無非便是東奴阿巴泰、圖爾格所部如今打到了哪里,又攻陷洗劫了哪座城池,掠走了多少丁壯人口財物牛馬等等。再就是河南來的告急文書,想來也是如此,闖、曹兩部流寇十數萬精銳悍賊,都是在洛陽、襄陽兩處嘗到了甜頭的,如何能夠放過開封府這座滿是子女玉帛的東京汴梁?
現在崇禎擔心的就是一點,若是李自成打下來了開封,在這里建號稱帝又該如何?
深深的吸了兩口氣,努力的平復一下情緒,崇禎皇帝慢慢地恢復了鎮靜,仗著膽子先拆開河南巡按高名衡的密奏,匆匆看了“事由”二句,嘴角露出一抹慘笑,“果然不出朕之所料!”
崇禎由于內心的激動,手指顫抖得更兇,臉上雖然強作笑容。但卻是肌肉不住的抽搐著。一個宮女低頭前來往宣德香爐中添香,不敢仰視他的臉孔,只看見他的手指顫抖得可怕,生怕皇上拿她發泄心中暴怒,會將她猛踢一腳,嚇得心頭緊縮,臉色煞白,小腿打顫,背上冒出冷汗。
崇禎沒有看她,趕快拆開周王的奏本。看了一遍。臉上的笑容稍微顯得陽光了一些。他這才注意到十四歲的宮女費珍娥已添畢香,正從香爐上縮回又白又嫩的小手,默默轉身,正要離開。才發現這宮女長得竟像十六歲姑娘那么高。體態苗條。穿著淡紅色羅衣,鬢上插一朵絨制相生玫瑰花,云鬟濃黑。脖頸粉白。
若是換了他的祖上明武宗或者別的皇帝,哪怕是他的父親和爺爺,少不得會拿這個小都人來發泄一下心中的怒火,用點點落紅和陣陣嬌啼來沖淡一下心頭的壓力,但是,他作為一個一心想做中興明主有為之君的皇帝,又在眾多臣僚面前,自然對這美麗的小蘿莉沒有什么性趣。只是擺擺手煩躁的令她趕快下去。
“如今闖曹二賊已經攻克了杞縣、長葛、通許、朱仙鎮、尉氏、封丘、蘭考等處,若不是背靠黃河,開封城中文武備下了船只往來交通,只怕此時開封已經是一座孤城,被流賊圍的鐵桶價像!”
“爾等可以退敵之法?”
崇禎皇帝冷冷的語調落在了在場各位大臣的頭上。
內閣首輔周延儒,兵部尚書陳新甲,閣臣魏藻德、陳演等互相看了看,一旁的老駙馬冉興讓卻是秉承祖制,駙馬不得干預朝政,只管眼觀鼻鼻觀口,盯著自己一部花白的胡須數著上面的白胡子。
他可以這樣置身事外,但是周延儒等人卻是不可以,特別是陳新甲,他身為兵部尚書,調動全隊之事正是他的職責所在。
而且陳新甲作為皇帝的心腹,一手不斷的調度糧餉軍器,支援洪承疇在錦州的作戰,一手卻又秘密安排心腹得力之人悄悄的與建奴使者會商,商談兩下里罷兵言和之事。建奴使者言辭很是卑切,只要求參照蒙古俺答汗和朝鮮、琉球事,給個王號,賞賜些歲幣綢緞,然后允許通商,開上幾處邊市榷場。這樣的要求確實也不算高。但是,這些都是要建立在洪督師打了勝仗的基礎上的,否則,朝中的那群科道言官、翰林院、國子監,還有江南的復社,這些只會玩嘴皮子耍筆桿子的家伙,群情洶洶,會把天下人的怒火都引到他陳新甲的身上!
陳新甲朝著周延儒的背影狠狠的剜了一眼,“皓首匹夫蒼髯鼠輩,有何德能?不過是仰仗東林聲勢而已,卻奪了吾的首輔寶座!”
他用眼角的余光掃視著左右的同僚,李日宣等面無表情,魏藻德與陳演,則陰沉的神色一閃而過。魏藻德曾為薛國觀門生,因周延儒的心腹吳昌時,在薛國觀賜死一事頗起作用,以是魏藻德非常痛恨吳昌,時時尋找替座師報仇的機會,他連周延儒也一起恨上。
而周延儒平素蔑視陳演,陳演大恨之,不過周延儒風頭正勁,二人明智選擇了暫避鋒芒。這兩個人在陳新甲心中立刻被打上了可以作為盟友一道對付周延儒的標簽。
“陛下不必憂心,以臣看來,東奴別遣一部入關劫掠,正是到了油盡燈枯的關頭,打算以此來引誘我大明分兵去救,也好緩解他們在遼東前線的壓力。如今我大明十余萬精兵,云集遼東士飽馬騰,正在鏟除數十年為禍遼東的東虜。此時萬萬不可分兵,一旦從前線抽調人馬入關救援,勢必給東奴以可乘之機。孰重孰輕,各位大人自然清楚。且寧遠伯忠心為國,所部兵強馬壯,他也可帶數萬兵馬隨時北上支援。現在東奴阿巴泰入關劫掠,我大明不過丟失一些州縣損失一些財物人口,根本未失。待擊破東虜,寧遠伯與洪督師兵合一處,旌旗南指流賊不過跳梁小丑,如何能夠與我朝廷大軍相抗衡?無非是螳臂當車而已,自然是海內太平可期。今日之關鍵,在于遼東之戰局,洪督師早一日破賊,則大明早一日安寧。”
陳新甲言罷,群臣紛紛附和。見皇帝面色緩和了下來,有一人說:“洪督師出兵遼東,本為解錦州之圍,今錦州之圍以解,不若讓洪督師回關內討伐李賊,李賊若定,屆時與寧遠伯合兵,遼賊定然在劫難逃。”
“決計不可!”崇禎皇帝和陳新甲幾乎同時發聲呵斥那名御史,而周延儒也是恨恨的看了一眼那名出身于東林書院的官員。遼東戰事打到了這個份上,一旦從前線撤回洪承疇所部軍馬,勢必是前功盡棄,建奴會又一次的將大股鐵騎沖到錦州城下,到那時,洪承疇與流賊在中原腹地追奔逐北,李守漢遠在南中,上哪里去尋找這十幾萬人馬?如何供應調度糧餉軍器?
上諭:“著將河南巡撫李仙風立即逮京問罪,巡按御史高名衡守城有功,擢升巡撫,副將陳永福升為總兵,其子守備陳德升為游擊,祥符知縣王燮升為御史,其余立功人員分別查明,敘功升賞。開封文武群臣及軍民士庶,忠勇可嘉。著有司上報各有嘉勉封賞。”
隨著司禮監將上諭明發出去,一道密旨被司禮監的兩位大太監捧了,急匆匆的到寧遠伯在京城之中的公館,與留守在這里的提塘官接洽,之后便是一行人急如星火的出了朝陽門往天津而來。
數日后,京營的五千精銳也出了永定門,穿過宛平城,渡過盧溝橋一路南下往大名府、彰德府而來。
另一道崇禎皇帝親兵所書寫的特旨,則是被新近皇帝身邊的紅人吳良輔攜帶,快馬到了天津,乘坐龍虎水師的快船到了錦州。
“吳公公,您這是何事?”
在松山堡中整訓部隊的吳標與吳良輔也是熟人,見吳良輔風塵仆仆前來,登時覺得有些惶惑。
“皇上有特旨前來,命咱家到軍前宣讀。”見左右全都是吳標的廣東同鄉,吳良輔這才放心的上前低聲的在吳標耳邊言道:“皇爺的旨意里嘉勉洪督師和軍前諸將,命遼東我軍務必再接再厲,以滅此朝食之志掃平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