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五百二十三章 棉花問題

濟南城的格局和其它內地城池大致相當,以通向各個城門的街道最寬,為全城主干道。內中居民區以坊相稱,坊下稱鋪。

城內街巷密集,許多街道都不端直,特別城內的衛生情況,也是問題多多。城內街道滿是塵土垃圾糞便,特別是溝渠壅塞嚴重,很多街道坍塌坑洼,顯是年久失修。

不過嘛,城內此時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照著幾年前南粵軍管理濟南城時的規矩,無數佩戴著各色標志的人組織著從各地流進濟南府的災民和乞丐打掃衛生,清理垃圾。其實這些事情,原本大明各地官府都是有成例的,如何進行道路修整、溝渠疏通,垃圾清掏都是有著具體規定的,有專門部門管理。著名勞動模范朱元璋同學甚至還規定沿街撒穢與亂倒垃圾,要枷號一個月發落,在萬歷年間,在諸多西洋傳教士筆下,大明的城市管理不亞于天堂一般。

但是從眾正盈朝的天啟年間起,隨著國家財政的一步步崩壞,這一切都發生了改變,環境一天天變壞,每逢大雨,便水漫全城。泥濘難行。每逢天晴干旱,便塵土飛揚,蠅蚋紛飛。

城內原本的居民被重新編制了保甲,五戶一甲,五戶聯保,一家有事,其余四家同罪,五甲為一保。知情不報者同罪,舉報者有功,如此一來,原本趁亂在城內潛伏的不少聞香教、天理教、紅槍會之類的暗樁、香堂之類的機構,便被急于立功、洗脫自己的鄰居們舉報了。

從山東各地流進濟南的流民與乞丐在城內各街道上揮汗如雨,將兩三年來積存下來的垃圾渣土一車車的清理出去。不住的從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中傳出些不和諧的聲音。

“丟那馬!老子上次從濟南北上京城的時候,可是把這里打掃的干干凈凈的交給了接防的官兒,這才多久,又給禍害成這個德性!”

“算了。老洪,這些官就是這樣,哪里都一個德性。廣州不也是一樣。那里主公管理之前,不也是亂糟糟的?你看現在?!”

“哈!你們兩個家伙還說。都這么老的資格了,如今還是哨長,還好意思罵別人?”

“我老洪要不是讀書不好,始終不能夠認識那么多字,營官早就當了!”

旁邊的流民們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聽著幾個頭目互相之間的調侃逗趣,雖然這幾位頭目的話有些難懂,但是幾天的相處下來。卻讓這些流民心中明白,這幾位都是臉惡心善之人,拿他們當人看,當自己人看。

這些人因為戰亂,流離失所,到了濟南因為無人收容,他們只能睡在兩旁的屋檐底下,在這冬天,等待他們的命運無非是凍餓而死或是淪為盜匪。大明曾設各樣的養濟院、飯堂、又開設粥廠,為饑民發放錢米。援助醫藥,埋瘞棄尸等,不過顯然賑恤能力嚴重不足。救濟只是杯水車薪。

“咱們祖上有德,伯爺偏巧這個時候到了濟南。”

災民們早就得到了消息,他們或是被送到各處的田莊,成為寧遠伯的佃戶。或是被送到登州府、萊州府,從那里上巨大的海船,送到南中去開荒。辛苦幾年下來,咱們也是可以有幾十畝上好水澆地的地主了。有人暗自憧憬著南下墾荒的美好前景。

要是他們知道,如果被送去了十州或者是若水道長口中所說的殷商遺民之地的話,區區數十畝土地又算得了什么?

這些日子。幾乎每隔幾天就有一批難民經過審核甄別之后,編成隊伍。歡天喜地的出了濟南,往膠東等地去了。

“主公。這些日子,我們一共往膠澳等處港口送去了將近十萬人口,大多數是整戶的人家,少數是些孤寡之人,婦孺之輩。”

德王宮改成的臨時行轅之中,守漢正斜靠在花廳的羅漢床上,聽著幾個手下人向他匯報這些日子的進展情形。

到山東的目的,一是為了剿滅這里的教匪、流竄的清軍,阻斷他們可能與農民軍之間形成的聯系,二是為了山東的人口,還有各處農莊出產的棉花。

“除了人口之外,運走的大宗貨物便是棉花。”為首的奏事之人也正好提到了這看上去不起眼,但是卻可以砸了南中不知道多少人飯碗的東西。

照著南粵軍的規定,每一個往膠東去的難民,都要至少背上三十斤以上的棉花,記住,這是人均標準,只要是能吃飯的,就算一個。(豬腳的貪婪面目終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既然是搞救濟,為啥還要讓災民干活?為啥不讓他們坐車前往?某個號稱能夠十幾個人開著三十多部車往災區擔任志愿者的家伙眨巴著大眼睛質問道。)

“眼下在日照、濟寧等處田莊之中尚有數十萬包棉花等待運輸。上述地區田莊倉庫內尚有不少小麥、高粱、豆類等物,請主公示下,這些糧食該如何處置?”

“咱們在這些田莊的壯丁,業已集結了一萬四千余人,編成了四十個補充營。除了火銃盔甲等物不能足額編制之外,余者兵器皆以齊備。從第七旅和艦隊之中抽調的軍官正在熟悉隊伍。大小姐從寧遠派人送來急信,要求將這一萬余人調撥到寧遠前線歸她指揮使用。”

斜靠在羅漢床上守漢聽得了眼前這些亟待處理的軍情,不由得懷念起在南中和廣州的日子,那個時候,日常事務和政務軍務都有公事房等機構拿出意見,只要他確認一下就可以,如今卻是要事必躬親。

“田莊里儲備的糧食只管用于難民和軍需,那些小麥和高粱,如果有往濟南方向來的運力,只管運來便是。登萊等處有余,便調劑到魯西去。”

小麥和高粱,對于山東的百姓來說,都是上等的口糧。特別是高粱。不但是人的口糧,也是騾馬的上好營養品。

也許有人該說為啥不大力在山東推廣種植玉米等高產作物,許多的大神都是這樣做的。但是。我得跟大家說一下,第一豬腳現在急需的是棉花等經濟作物。第二個原因,玉米取代高粱的地位,用了將近一百年的時間。你能想象豬腳用幾年的時間便走完這個過程嗎?

“至于那一萬人馬,便給予補充旅的臨時番號,稱之為補充第一旅、第二旅、第三旅,從張小虎手下和第四鎮的軍官之中選拔旅長人選,撥兩個旅給寧遠前線。”

“你們再以本伯的名義寫一道題本,上奏天子和有司。將本伯動員這一萬余人編成三個補充旅之事告知他們。請司禮監、兵部、吏部備案。”

守漢雖然沒有奢望朝廷能夠給他什么糧餉補給,但是他內心卻是很希望這三個旅能夠得到朝廷的確認。

“主公,我從河南方向過來時,遇到劉良佐與劉澤清二人所部兵馬。他們托熟悉向主公轉達愧疚之情。”

隆盛行中專門負責與李自成所部交易活動的陳國熹,慢條斯理的用福建官話同守漢稟告二劉的態度。

“他們還想朝老子要給養和軍械餉銀嗎?”

“不,萬萬也是不敢了。他們的意圖,一者,希望在主公麾下殺敵立功。二者,想讓主公能夠出售些軍器糧草肉食給他們。他們愿意用銀錢和物資、人口來交換。”

“發一道軍令給他們,告訴他們。只要斬殺了建奴首級,本伯不吝惜任何賞賜!另外,大喜子。你再辛苦一趟,去見見這二劉,告訴他們,想和我南粵軍做生意可以。兩件事答應了,做得到,什么都可以買賣!”

陳國熹不由得寬寬的鼻翼陣陣抽動,這分明是拓展他的業務范圍了嘛!

“請主公示下!”

“一,想和我們做生意,得看看他們有沒有那個資格。你見到他們十天之內砍下十顆建奴首級就可以。不要多。十顆就夠了!第二,本伯和南粵軍在山東的這些產業。他們在山東最好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否則,損失的是他們。明年開春起。不要到本伯的田莊附近滋擾。”

眾人聽了,倒也不說什么,在室內向守漢稟告情形的,不像別部的幕僚那樣,只是些用來搖羽毛扇的山人、賢者之類所謂運籌帷幄的人物,這些人都是有實際工作經驗的。

棉花這種作物,雖然能夠帶來巨大的經濟收益,但是也是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的。

從開春之后播種,便是大量投入的開始。

首先,要把棉種在用竹子或者是稻草編成的營養缽中進行育種。那缽中,用細沙土混合了豆餅、發酵后的糞便、骨頭渣子等物,給棉種提供充足的營養物質。大概一畝棉田需要2000個左右。經過半個月的培育,很快便有幼苗在缽中出現。

這時候再將這些營養缽移植到大田之中去。

開春清明這個時節播種打底,經過旬月之后移入大田,再經過一個月的生長,等到營養缽中的營養消耗的差不多的時候,再進行追肥,除蟲等項環節。之后更要進行整枝打頂,所謂整枝,便是保留最大的一個公枝,其余的全數切掉。然后再打掉頂芽。立秋之后打掉邊心,棉花生長階段的基本任務便算是完成了。

但是別高興的太早,更加勞累、更加消耗勞動力的活計還在后面。

到了中秋節前后要摘棉桃,在秋雨即將來臨之時短短的幾天之內要將棉桃全數摘下,之后去除棉籽,將原棉變成皮棉。

(這個過程,大家可以參考一下現在新疆的棉農。每年都要雇傭大量的內地去新疆打短工的人去摘棉花。四川人、湖南人、山東人都是這個勞動力大軍之中的主力。話說,著名的新疆菜大盤雞,據說就是一群在新疆摘棉花的四川人發明的。)

這樣算下來,在山東種植的這幾十萬畝棉花,如果不是南粵軍不計成本的大量投入糧食,用各種物資向附近地域收購相應的物品,只怕早就被巨大的投入給拖垮了。

就這樣,如果明年打算將原本種植糧食的土地改為種植棉花,除了大量的口糧投入之外。便是人力的投入。粗粗的算一下,差不多一畝棉田至少要兩到三個勞動力去照看。

想起這些,守漢心中便一陣陣的腹誹不已。恨不得一把把無良作者掐死:尼瑪的!為啥別的穿越者隨隨便便的就能大種特種棉花然后輔以珍妮機甚至騾機搞精梳棉大賺特賺,到了老子這里。你就如此刁難老子?!

其實,這種事情也不能全怪那些人,至少他們的水平和某個號稱要吃糧就找他的真人是差不多的。都是明顯的不知道種植棉花是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和糧食為基礎的,別忘了當年英國人在印度大肆推廣棉花種植,同時大量輸入機織布,搞得恒河平原這種災荒年踹樹都餓不死的地方都能整得白骨累累!

這個傻逼真人居然自認為聰明無比,把棉花種植當成隨時都能搞的事情,對于建國以后主席在全國搞得興修農田水利。提高糧食產量等措施大加指責,也是和汪三公子一樣,認為沒有糧食,我們可以在全世界購買他幾千萬噸。

除了糧食之外,更多的便是勞動力。

守漢一面要把山東的勞動力弄到南中、福建、兩廣等地區,去改變那里的民族成分。一面又要在山東大力推廣棉花種植,這棉花,可是最能消耗勞動力的作物。

君不見,在美帝的諸多文藝作品里,南方奴隸主的種植園里。都是豢養著數以千計的黑奴,來從事這項極為需要體力的工作。即便是林肯解放了黑奴,黑人依然在種植園里勞作。因為種植棉花勞動量實在是太大了

二戰爆發之后,揚基佬還把不少漢斯戰俘弄去種植棉花,解放了不少黑人,讓這些黑人去從事低端的工業生產或是到前線作戰。(關于美帝使用軸心國戰俘的事情,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那部著名的教父,電影和小說里,開篇就是關于意大利戰俘能否留在美國的棘手問題。)

如此一來,山東的農莊便是陷入了一個極為虛弱的階段。

所以,守漢要很違心的同這些內地的軍鎮頭目打交道。

為了那些果下馬紡織機能夠有足夠的草料。除了在印度不惜挑起各個土邦主、蘇丹之間的戰事之外,守漢也需要另外開辟一個原料來源。而山東就是最合適的一個。

如果不是山東的局勢不是很穩定,守漢甚至打算在這里選擇合適的地域建設一個紡織工場。從原料產地到產品產地結合到一起,最大限度的縮小中間環節的運輸成本。

但是現在看,這個想法條件極為不具備。

不過,此事不成熟,但是卻有另外一件事別人找上門來。

一個面白無須青衣小帽的年輕人,微微弓著腰站在門外,用有些奇特的嗓音向守漢請示。

“主公,后宅的黃姑娘和其木格夫人打發小的前來,想請問主公一下,幾位先生的午飯是在這里用,還是到花廳去用?”

陳國熹聽著很是熟悉的嗓音,不由得微微一皺眉,這人是太監?!

不錯,這個來報信的王安和站在門外的王喜都是崇禎賞賜給寧遠伯的太監。被王承恩和王德化二人在宮中數萬太監之中精心挑選出的二十個太監之一。

原本各自有名姓,不過,守漢為了暫時杜絕他們與外界的聯系,便統一給他們改了姓王,同時照著平安喜樂等吉慶話,給他們重新起了名字。這樣一來,便是有人來尋找他們,一時也無法與原本的名字和現在的王太監對上號。

除了這個簡單的手段外,南粵軍的幾個情報和內衛機構也不動聲色的在這二十個太監周圍布下了眼線。天曉得他們有什么任務?

聽到了這句,守漢微微停頓了一下,臉上略微有些朱砂之色。

王安口中說的黃姑娘和其木格夫人,便是日前黃云發所獻上的美女。

若是僅僅是獻上些許勞軍物資騾馬豬羊,未免有些過于單薄了些,與守漢的爵位、官職差使很是不稱。除了上述物資之外,黃云發更是獻上了他所謂的族中侄女,以供爵爺日常飲食起居侍奉。

但是,當入夜之后,兩乘小轎子將女人抬進德王府的時候,負責接待的親兵頭目卻有些恍惚了,兩個女人似乎是一對姐妹,不知道該留下哪個?想想南中王府之中的兩位暹羅夫人,不也是一對姐妹?于是乎,親兵們便揮揮手,示意轎夫們將兩乘轎子都抬進守漢的住處。然后打發隨行護送的黃府家人領了賞錢滾蛋。當為首的家人面露難色之際,親兵頭目阿呷,一個耿直忠誠的硐家漢子,拔出了腰刀威嚇,“想干什么?”

等到守漢一襲繾綣,心滿意足的看著窗外的一輪紅日時,這才發現自家唱了一出錯中錯加亂點鴛鴦譜。

那不是姐妹花,那是黃云發養的外宅和外宅所生的女兒。

原本是母親其木格有些不放心,雖然在蒙古部族之中女人被送來送去搶來搶去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是,她畢竟也是在中原生活了這許久,女兒被送去給那個素有兇名的伯爺暖床,未免有些害怕。于是母親便護送到了行轅。

誰料想,這一去便是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