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五百五十二章 絞肉機,啟動!

此時,名字在滿語當中意思是獾子的多爾袞還絲毫不知道李華梅正準備了一條狗鏈子,準備在攻破塔山之后牽著他逛北京城。不過,就算是頭豬,從各種跡象當中也感覺到了脖子上的絞索越來越緊。多爾袞也知道對面的瘋婆子李華梅絕對不會輕易饒了他。

獾子也不是沒想過其他的結局,比如投降、獻出往錦州方向的大路什么的,以求換得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于奢望繼續作為遼東的實際統治者,長保富貴,用投降來換取八哥費盡心機消耗了無數兵馬錢糧都不曾達到的冊封、互市目的。但是越想越覺著自己這樣做是兇多吉少。久遏王師、負隅頑抗的罪名,然后自己還是親王,兩白旗的統帥,怎么算都是宰了更劃算,實在找不到李華梅可以放過自己的理由。

想了半天越想越煩亂,多爾袞索性不想了,他站起身對身邊伺候的奴才說:“那些奴才們和他們的家眷的見面安排好了吧,現在過了多長時間了?”

站立在多爾袞身旁的那名心腹包衣小心的說:“主子,已經兩刻鐘多了。”多爾袞臉上燦然一笑說:“好了,夠長了,該親該愛的也該可以了,跟著本王去看看。”

說罷,邁步出了院落,信步在塔山堡之中走動。行了不幾步,一副異常感人的場面展現在多爾袞面前,兩白旗的奴才們和家人抱頭痛哭,有親兒子的,有抱老婆的,那種場面,絕不是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的神劇導演們拍攝出的影視劇可以展現給觀眾看的。

不過多爾袞可沒時間多看,他讓護衛們分開旗丁和他們的家屬。然后對眾人說:“老婆兒子都看了,你們感覺如何啊?”眾人連忙跪倒眼中含淚哭喊說:“謝主子恩典。”多爾袞說:“謝就不必了,這么多天下來。你們各個都是鐵打的漢,如果是孬種。早就嚇尿褲子了。所以,我也不留著你們的老婆孩子當什么狗屁人質了,沒用,所以我今天把她們全都送回后方去,另外還讓皇帝給她們播發一些糧食衣物,保證她們能過一個好年。”

點手喚過走路一瘸一拐的董鄂鄂碩,多爾袞上下打量了幾眼這個左臂、兩條腿上受傷多處的家伙,點點頭:“鄂碩。本王就將這兩白旗將士和各旗精銳的家小交給你了。你個奴才,得用腦袋擔保將他們全須全尾兒的給本王護送回盛京,倘若。”

多爾袞本打算說倘若出了海蘭珠那樣的事情,本王便斬了你的狗頭,轉念一想,大戰在即,這些喪氣話還是算了!

“請睿親王主子放心!便是奴才和奴才手下的這幾百人都死光了,也得把各位將士的家小平安送回盛京!”

行動有些不便的董鄂鄂碩費力的要跪倒叩頭,卻被多爾袞揮手制止了。“算了!你也得給本王把狗頭保住了!日后本王還有用你之處!”

見主子如此體恤部下,不由得黑壓壓的人群當中爆發出一陣陣的喊聲。“大將軍萬歲!主子萬歲!”

多爾袞嘆了口氣說:“本王狗屁的萬歲,眼下你們主子能做的就這么多了,情形你們這群奴才也都看到了。南粵軍是瘋狗,關寧軍也他娘的是一群是被瘋狗咬了的瘋狗!這些天炮子打,火箭燒,人跟瘋狗一樣亂咬人,殺了一波上來另一波,好像永遠都殺不完。我現在告訴你們,這群瘋狗攻下塔山堡,能夠饒得了咱們那群掛了彩的旗丁和包衣兵,你們相信不?這群瘋狗沖到盛京。他們能放過你們的妻兒老小,你們相信不?”

眾人沉默了。多爾袞見達到了效果,繼續說:“現在我們就是家里人的閻王爺。我們多活一天,我們的家人也能多活一天,我們要是撐不住,南粵軍關寧軍這群瘋狗,會沖過塔山、沖過錦州、沖過廣寧,然后一路殺向盛京。要是只有關寧軍,我們還能花錢買命。可南粵軍我們怎么收買?他們不缺錢不缺糧,需要的,只有土地和我們的腦袋了,可我們的腦袋,我們家人的腦袋,你們愿不愿給!”眾人又是一陣沉默,不過很快爆發出一陣狂吼:“不愿意!”多爾袞笑了笑說:“好,要的就是這句話。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奴才們,上吧。”

望著逶迤北上往錦州方向行走的大隊家眷和傷兵的背影,隱約從車馬隊列之中傳來的抽泣哭聲,董鄂鄂碩忍著疼痛從馬上跳了下來,“睿親王主子,奴才給您辭行!奴才先往盛京去,吩咐那里的奴才們把慶功宴給您準備好!然后等您凱旋時到盛京城外迎接您!”

多爾袞也不多說話,只管揮揮手命董鄂鄂碩快些啟程,莫要再耽擱時辰。

“今日之戰,前敵一線我兩白旗各放一個甲喇,這個甲喇只管打一天,打完一天夜里下來休整,到塔山堡中喝酒吃肉。各部再換一個甲喇上去!若是這個甲喇打光了,不能再打了,便由后面的隊伍當中填進去一個甲喇!一個甲喇一個甲喇的上!直到我們兄弟二人為止!”

站在塔山連續數日不眠不休搶修出來的工事前,多爾袞做出了上面的部署調整。各位牛錄章京、甲喇章京、梅勒章京看著雖然經過那些包衣阿哈輔兵跟役日夜搶修但是仍舊粗糙簡陋不堪的工事,再看看咫尺之外被炮火蹂躪的和月球表面相仿的開闊地,不由得心中一凜,他們知道,今日便是最后關頭了。

剛剛兩白旗的部隊沿著交通溝躲到了胸墻和壕溝后面,密集的炮火便又一次鋪天蓋地的光臨到了塔山這塊土地上,巨大的臼炮炮彈,劃過優美的弧線,狠狠的砸在凍土上,炙熱的十二磅炮彈,帶著橫沖直撞的傲氣一頭撞在凍得和鋼鐵一般堅硬的胸墻上,將摻雜了海水和泥土、麥草的胸墻登時砸出一個個缺口。混雜在炮彈當中到處亂飛的,還有那些油箭和藥箭。不時的在壕溝與胸墻之間炸起一團團火光和泥土,四處亂飛的藥箭奪去了十幾個趴在胸墻后的旗丁性命。很多身上被油箭點燃了甲胄的士兵慘呼著在地上到處亂滾。試圖將火頭撲滅。陣地上一片混亂,就在這個時候,炮聲漸漸稀疏。遠處的埋伏在最前沿的幾個壯大用鳥叫聲傳來最新敵情,明軍的進攻部隊在遠處也顯現了他們的身影。

聽著明軍的炮聲漸漸停止。戰壕里頓時爆發出一陣低沉的歡呼聲,兩白旗的官兵都熟悉了明軍的進攻套路,只要炮聲停止,便是進攻的開始。但是,今天卻感到有些不對,有人不由得透過地堡的箭眼向外望去。

冬天的太陽出得遲,海上又有霧氣,等霧氣漸漸散去。對面卻也有些響動,接著是一聲萬眾一心的高呼,士兵們都睜大了眼睛,可真正發現到對面的情形時,官兵在那瞬間都被震驚住了。

在陰沉的天空下,飄揚著無數明軍的旗號,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各執刀槍,入目所及全是明軍的紅色軍服,一個方陣接著一個方陣,望不到盡頭。也不知道有多少部隊。給人的感覺便是天地間被染成了一片火紅的色彩。

各個方陣前,有輔兵從陣列中推出盾車來,在方陣前緩緩前行。在崎嶇不平的陣地上堅定卻又緩慢的向前推動。每個方陣前至少有三到四十余輛盾車,每架盾車上都豎著數面旗幟,盾車后面另有人馬緊緊跟隨,距離較遠卻也看不清盾車后面跟著有多少人馬。不過。人們從地堡中可以看得清楚,在盾車后的不遠處,又有不少輔兵跟役民夫之類的角色,推著不少獨輪小車、雞公車,上面堆滿了大小不一的草袋子,想是內中裝填了泥土等物用來填取溝塹之用。

從塔山正面到白臺山。黑壓壓的隊形一排接著一排,吳三桂上來便投入了一個游兵營的幾千人馬。外加數百名家丁精銳充當的選鋒。

腥咸的海風夾雜著細碎的雪花,眼前一列接著一列的明軍。穿著一色的紅色鴛鴦襖,邁著雜亂卻堅定的步伐朝著清軍的工事撲來。隊伍后部更有陣陣激揚的軍樂聲響起,聽在清兵耳中卻是魔音入腦一般!有人連聲叫道:“章京大人!章京大人!是不是讓炮手開火,轟死這群狗賊?!”

當即換來一陣大罵道:“笨蛋!這么遠的距離,咱們的炮夠得著嗎!?還有盾車在前面遮擋!浪費火藥,你想死啊……”

那甲喇章京也是跟隨黃太吉、多爾袞征戰多年的人物,無論是林丹汗麾下黃金家族最為正宗的蒙古騎兵狂風暴雨般進行攻擊,還是以火器見長的明軍部隊,動輒便打得飛沙走石的火器發射,比起眼前這無數的戰旗,無數的士兵,雖然未發一箭一矢,但帶給他的壓力卻是巨大無比的,林丹汗的蒙古騎兵和往日的明軍根本可以說是不值一提。

“火炮準備好!等明狗們靠近了給老子狠狠的轟!”

多爾袞在一線只投入了兩個甲喇的兵力,但是卻擺放了近百門大小火炮,可以這么說,這兩個甲喇的兵力就是護衛這些火炮的!

明軍陣前那些盾車越推越近,近到兩百步時,甲喇章京己經可以看清楚它們的樣子。只見那些盾車,前面是高高厚實的木板,木板上面釘著厚厚的皮革棉被,在棉被與棉被之間,更是灌滿了潮濕的泥土,被嚴寒天氣凍得的。而皮革本身的韌性加上凍土、木板的堅硬,可以有效地抵擋近距離發射火銃火炮,至于清軍用步弓、馬弓發射的箭矢更是不在話下。盾車車身下面是數個木輪,轉動靈活。木輪上纏了一層厚厚的生橡膠,雖然槍刺便透,但是卻起到了很好的減震效果,倘若是在平地上推行,怕是一往無前。

“這群該死的明狗!”那甲喇章京破口大罵。卻也不能怪他,在八旗軍中,這種盾車向是他們的標準裝備,后金軍興起來,攻城作戰,無往而不利。今日卻是被拿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

看看進入了兩百步,恰好是陣地上那些佛郎機銅炮、大將軍、虎蹲炮等亂七八糟的火炮射程。甲喇章京咬著后槽牙,狠狠的揮動了手中的認旗,“開炮!”

就在甲喇章京的主地堡兩側。便架著八門佛朗機銅炮,各安放在一個四輪鐵架上,射程在百丈之遠。由一個從包衣兵牛錄之中撥過來的分得撥什庫擔任指揮。

每副佛朗機銅炮旁都有三個炮手,大多是從明軍俘虜之中挑選出來的炮手。也就是因為會操作火炮,才被選拔到包衣兵之中,享受與旗丁一樣的待遇。此時每門佛朗機銅炮早裝填好彈藥,聽到號令,立時各門炮旁的一個炮手都從旁邊一個熊熊燃燒的鐵架上取出一根燒紅的長鐵鉤,往火門上點去。

“轟轟轟轟!”幾聲響,八架佛朗機銅炮相繼開炮。隨著這八門佛郎機銅炮開火,整條清軍防線上迸發出一道炮火連接而成的煙火。

地堡內所有清軍都屏住呼吸看著那幾門佛郎機火炮打出的彈丸。

八顆火熱的鐵球尾部帶著灰白色的煙火軌跡。遠遠的向明軍盾車方向飛去。

轟的一聲巨響,一顆鐵球遠遠的命中了一輛盾車,打得那輛盾車搖搖晃晃的木屑橫飛,車身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但是卻不曾被打得散開,不過,即便如此,卻也嚇得盾車后的明軍顏色更變,轉身便要四散奔逃。

不過隨即慘叫起響起,跟隨在盾車后面的選鋒們。毫不猶豫的掄起手中的兵器,將為首逃走的逃兵一刀砍死,“哪個敢逃。這便是榜樣!”

另外一顆炮彈較為好些,擊穿了盾車的棉被、凍土,牢牢地鑲嵌在了盾車上。巨大的沖擊力在盾車上激起木片尖刺到處亂飛,遠遠的殺傷了周邊的幾個明軍士兵。身上臉上插滿了尖銳的木刺,鮮血淋漓,被震倒在地。不過好在都是些皮外傷,卻也威脅不到性命。

這輪火炮也就是這個成果了,余者六顆炮彈都沒有命中,只有一顆鐵球打在地上。又跳了幾下。只是可惜的是,若是地面平坦堅硬的話。便是拿破侖那個矮子最喜歡的地形了。跳彈會形成二次殺傷。但是眼前的這片開闊地,卻是坑洼起伏不定。只是將盾車后面一輛雞公車車輪砸壞。那顆鐵球余勢未消,向前將推車的民夫小腿滾斷,露出白色的骨茬來。

那民夫抱著斷腿哭嚎起來,身邊的人卻是看也不看,只管邁步繼續向前,有人從他身邊經過,拍拍他的頭,“撐住!后面的郎中就來了!”

見到仍舊緩緩推進的盾車,剛才還在地堡內為近百門大炮齊射而大喊大叫興奮不已的清軍官兵,頓時沉寂了下來。

“奶奶的!繼續轟!用大炮將他們轟個稀巴爛……”

那甲喇章京幾乎喊得劈了嗓子。

但是,

近百門火炮的再次齊射怒吼,炮彈劃過美麗的弧線落在明軍的前進隊伍當中,整條清軍防線都被火炮發射的煙霧所籠罩著,透過煙霧,可以看到這一次的射擊效果要遠遠強過第一次齊射。不少盾車被劈成了兩半,甚至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盾車背后的明軍士兵被打得血肉滿地。

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清軍從甲喇章京到旗丁齊齊的歡呼一聲!

可大家都沒有歡呼完畢,又張大眼睛望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切,眼前的隊形整整齊齊,似乎看不出一點點破損的地方。

甲喇章京更是瞪大了一雙牛眼望著眼前這一切,按照他印象里南蠻兵使用炮火的經驗,如此近距離的一輪火炮齊射過后,敵方的隊形就會變得殘破不堪。

這么猛烈的炮擊,明軍之中居然沒有發生原本司空見慣的奔潰,甚至沒有人轉頭向后,除了陣陣從隊列后方傳來的鼓樂聲,整個隊形顯得十分平靜。

迎著半空中飄落紛飛的細小雪花冰渣,明軍隊列前的數百輛盾車象一座小山那樣朝著清軍的防御陣地緩緩移動而來,這越來越近的盾車,帶來的巨大壓力和威懾,讓有些剛剛從包衣阿哈抬旗的兵士幾乎要控制不住了。

整個戰場上除了對方那沉重的腳步聲,偶爾有風掠過,聽不到任何聲音,整個戰線呈現少有的平靜!

“果然是和南蠻兵在一起待得久了,把南蠻兵的那一套也學了幾分過來!”

在陣地后方,多爾袞和多鐸舉著望遠鏡冷冷的看著這開場的一幕。

雙方的距離顯然是越來越被拉近了,推著盾車,越過不久前還吞噬了袍澤兄弟的開闊地,越過帶著血紅色的冰凍土地。明軍距離清軍的防線越來越近,迎著炮火前進,耳邊卻只有那雄壯激昂的軍樂聲,便是關寧軍中的老兵油子們熱血也沸騰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