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五百八十章 山河變色暗潮涌動

阿巴泰和王可成了喪家犬。

長溝鎮之后,大片原本為聞香教暗中控制的地區迅速被漕幫控制,羅虎等人的軟地、硬地理論在山東得到了充分貫徹。

原本私下里同聞香教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為了保全身家的鄉紳宗族,如今為了更大的利益,迅速的變化了隊伍,從朋友變成了送命的劊子手。

從濟寧、泰安、臨清,德州,龍虎營和京營、廖冬至的混成旅,如同一群不眠不休的鐵人一般對阿巴泰和王可進行圍追堵截,死纏爛打!

于是乎,阿巴泰面對著的是這樣一幕:

原本是所謂的軟地的地區,那些之前還是虔誠的聞香教教徒,得知了推行新政,大家身上的租稅、利錢便是少了至少七成,立刻破門出教!王可是誰?不知道!只知道寧遠伯他老人家說了對于剿滅賊寇有功之人,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做了事,哪怕只是通風報信,也是有獎賞!這樣一來,原本俯首帖耳的信徒,立刻從王可的眼線變成了朝廷的耳目。

這恰好應了羅虎的話,第一步,瞎其眼,清除王可的教眾和眼線!

沒有了眼線,沒有了通風報信的。阿巴泰便只能是憑借著武力向前硬撞。可是,李守漢對大明各地的軍隊和各種地方武裝民眾早已都下了賞格,對于阿巴泰所部,不管是生擒斬首、繳獲騾馬兵器、提供情報,都可以得到南粵軍的獎賞!除了物質利益之外,更有一項令人眼饞不已的獎勵,便是可以根據不同的軍功,發給告身文書,之前不管你是什么社會角色。從讀書不成科舉落第的老童生,到鄉間游俠兒,甚至是依靠搶掠為生的馬賊土匪。有了這個文書,便是朝廷體制的至少七八品的官員。

要知道魯西北魯西南一直到直隸京畿境內的宗族勢力也算比較強的。各種村寨啊堡塢啊什么的也是一樣不少哦!這些地方武裝、鄉勇團練,甚至是馬賊桿子,與阿巴泰的清軍正面對敵是不太可能,但是,打悶棍、砸黑磚,偷營摸哨卻是他們的強項。除此之外,更是可以堅守不出,至多守住兩天。后面緊追不舍的龍虎營大隊騎兵就趕到了!

對于這樣的運動戰,或者說是流竄作戰,在明末如果闖營、曹營、西營等農民軍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第一,那么估計沒有人敢說自己能夠排到他們名次前面去。

長溝鎮之后,羅虎和王龍可算是發了大財!不但給開封的義軍送去了大批糧草物資,更是利用繳獲的數千騾馬將全數人馬變成了馬隊。

這樣一來,這一龍一虎,更是如魚得水,在一望無垠的魯西大平原上縱橫馳騁!

每每追上遼賊的隊伍,只管遠遠的包抄過去。先是原本的馬隊沖到近前用馬銃進行集火射擊。密集的彈丸對于行軍途中的大隊人馬來說,殺傷力和威嚇力都是巨大的。之后,便是新近升級的馬隊開始對遼賊的隊伍進行沖擊分割包抄了。用馬刀和長矛教會那些教匪和新包衣們如何做人。如何認得老祖宗!

不但背后有強大的騎兵機動隊伍尾隨追擊、平行追擊,饒余貝勒和王教主還要擔心前面突然殺出的堵擊隊伍。

北撤的隊伍剛剛經過泰安,迎面被撞上了從濟南城南下伏擊的李華宇所部東番兵!在鹿瑪紅親自揮刀督戰之下,那些出身臺灣山林之中,比遼東韃子更加蠻勇兇悍的東番兵,冒著雪花揮舞著刀槍,將教匪隊伍與遼賊徹底切割開來,讓后面晝夜兼程趕來的第二鎮部隊和龍虎營、京營人馬盡數全殲。

二萬多教匪,被驅趕到膠東押上海船。到南中各地充當苦力去了。“遇赦不赦”,是李華宇給他們的待遇。

左一刀右一斧子的。阿巴泰原本號稱數萬的人馬,迅速的分崩離析。重新回到了千余人的規模。這其中,真正的建奴已經不超過二百人,更多的是他的包衣奴才數百人,另外有王可的親信死黨數十人。

昔日的餓狼如今卻是變成了一個小小的老鼠,這個消息傳開之后,山東的各種武裝力量都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興奮起來。當日被阿巴泰打得狼狽逃竄的劉澤清、劉良佐氣勢洶洶的帶著殘余人馬重新殺了回來,揚言要報仇雪恥立功。各地的宗族武裝鄉勇,甚至是馬賊土匪,也是紛紛的瞄準了阿巴泰這一千多人。

此時不打落水狗,不為自己和子孫后人謀取那巨大的功名富貴,那才是傻子!

在這亂糟糟的人馬背后,李華宇悄悄的實現著父帥的戰略目的。

闖營和曹營在前,一旦發現有那豪紳大戶對于一體當差納糧、減租減息的新政不滿的,立刻便開始收集他的相關罪名,看看能否將崇禎的三殺政策用在他的頭上。實在不行,便有意識的將阿巴泰往那些大戶所在城鎮驅趕,若是阿巴泰能夠攻進大戶們的塢堡嗎,自然是最好的了。

跟著便是神機營和三千營殺到,對于這樣通敵有據、御敵不利的人,執行皇上的旨意。

揀那最有油水,也是附近一干鄉紳主心骨的為首之人塢堡攻破,照著事先約定,龍虎營和京營親切友好的進行分贓之后,將各種糧食衣物分給左近的佃戶、貧寒之人。跟著便是推廣寧遠伯的新政。

“老子的衙門只有站著進來的,沒有站著出去的!咱們推行的,乃是寧遠伯爺奉了圣上旨意在山東各地進行的新政,哪個敢不當差納糧,誰敢反對減租減息,就是目無君父,是大不敬。”

在被各地官紳暗地里咬牙切齒咒罵的京營將士,在各地的貧苦百姓心目中倒是聲望大增,這群紈绔子弟面對著鶉衣百結的貧苦百姓,成群結隊的抱著他們發放的糧食衣物跪在行軍隊列兩側滿臉熱淚的高呼皇帝陛下萬萬歲,京營青天大老爺的時候,厚厚的臉皮也是難得的熱辣了一次。

在京營的身后。第二鎮的兵馬沿著通往京畿、遼東的官道大踏步的進軍。留在山東的南粵軍,只剩下廖冬至為首的第四混成旅和兩個警備旅。不過,他們的主要任務也不是剿賊作戰。而是護衛。

在各地方的豪紳勢力被“通賊”之后,所遺留出來的縣以下權力真空。迅速的被南粵軍組織人手進行占領。

從日照等處田莊、隆盛行的商號,甚至是從上海商貿區抽調的人手,悄悄的趁著各地因為防御奴賊教匪過境而集家并村,宗族勢力暫時被削弱的機會,迅速的進入了各地鄉鎮。

之后便以南粵軍的名義對各種地方武裝勢力進行清理、改編,不聽調遣,不遵號令者,少不得一頂遼賊余孽的帽子便扣過去。

南粵軍便以這種熟練之極的手段。開始了對山東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的政權建設。

大體程序便是這樣:先是大軍掃蕩,之后民兵清鄉,然后建立維持會..額不對,是建立基層組織鞏固。等到這三板斧完成之后,縣城或者州城里的官員們,便會發現,自己的政令不出城門了。

“明年開春,本官便要在山東各地推行棉花種植,進行玉米、白薯、土豆等作物的試種!”

濟南城中。李華宇對從各地趕來報功的文武官員們意氣風發的宣布著自己的戰略構想。

從守漢第二次帶領南粵軍在山東勤王之后,從德王等宗室手中半是巧取半是豪奪的接收了幾乎半個山東的土地之后,南粵軍便在各處推廣棉花和小麥的大面積種植。

幾年的努力耕耘下來。山東便成了南粵軍在江北的糧倉和棉田。所以,當山東成為阿巴泰的劫掠目標,同時利用山東來調動吸引南粵軍兵力的時候,明明知道敵軍的目的,但是卻是應了兵法上那句話,“攻敵所必救!”

官員們也是很興奮,明年若是將棉花小麥的事情搞起來,山東境內勢必不會有饑民,大家的考評不說是卓異也會是優等。而且。有了大批的糧食,再有官紳一體當差納糧的事情。少不得各種在籍紳士和讀書人也要買一些面子來。大家的腰包必須要做得大一些,否則是無法裝下那么多銀元的!

對于以棉花、小麥為主。紅薯、玉米、土豆等外番來的作物進行試種的方略,各地官員都表示贊同。大明的官員別的本事沒有,摸著石頭過河,甚至是等別人過了河之后才下水的本事卻是有的。前些年,楊鶴、洪承疇、張彝憲等人治理陜西時,為了干出成績,張彝憲曾在陜西當地強制推廣紅薯與白薯,結果卻是鬧出了民變。哪個官員也不愿意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為了搏政績反而搞出事端來。

(在無數的穿越小說中,豬腳解決糧食問題的利器,那些玉米、紅薯、土豆等高產耐旱作物,這些高產作物要在農民當中推廣,而且要進行適應性馴化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沒有適應當地地理氣候的相應良種,就算找到這些作物,勉強種植上去,產量也達不到滿意的效果。

事實上,紅薯等高產作物從萬歷年間被福建的陳姓父子從呂宋引進,經過了數十年在福建、廣東等地才推廣完成,一直到清時的乾隆年間,才在中國北方廣泛推廣。

沒有良種,紅薯與玉米等物,沒有大家想象的那么有優勢。從徐光啟開始,為了讓紅薯等苗種在北地存活,就努力了好幾十年。光是一個紅薯的育秧技術就讓徐閣老忙活了好幾年,順便說一句,他所發現的暖窖育秧技術,到現在還在使用。

而玉米更是悲催。玉米在北方被認可、推廣足足用了一百年的時間。那首著名的《松花江上》里那一句,“那里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可是描寫的是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根本就沒有提到玉米二字。張作霖主政東北事情,東北玉米畝產量最高七十公斤,最低三十公斤,若是早霜,則顆粒無收。平均畝產量五十公斤。

而且,上述這些作物還不曾考慮到種子退化等會直接造成減產、絕收等因素!)

在臺灣,搞過墾荒和推廣作物種植的李華宇。自然是知道這其中的難處,除了命人搭乘押解官奴的海船南下組織善于種植番薯玉米的好手北上充當技術指導之外,更是命臺灣多多的運送些番薯秧苗和玉米種子來。預備明年的春耕。

廖冬至與談奇瑞、羅祖明、羅虎、王龍等人自然對濟南城中的這番事情不太關心,他們只管瞄準眼前的阿巴泰所部。

便如同幾個八斤重的貍貓玩弄一只瀕死的小老鼠一樣。各軍之間已經有了默契,只要想對哪里的地方豪紳下手,便悄悄放松對那一方向的戒備,玩一個以鄰為壑,移禍江東。

然后,京營和龍虎營得到了浮財,廖冬至代表的南粵軍則是悄悄的掌握了這一地區的縣以下政權,同時將官紳一體當差納糧、減租減息的政策推廣開來。

不過。這也在山東官紳和讀書人心目當中播下了仇恨的種子,所謂的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日后,給南粵軍,給京營帶來了巨大的麻煩。這是后話,暫且按下不表。

山東的戰局和政局在以人們肉眼可以看得到的速度迅速發生著變化,在京師的朝廷大佬、文武官員,勛貴太監們自然都看到了眼里。進而又有陣陣政潮在悄悄的醞釀之中。

很快,在內閣大佬們的有意推動之下,針對李守漢父子在山東的所作所為。一場彈劾在文官之中迅速醞釀完成。對此事,出于各種見得光見不得光的目的和考慮,從崇禎皇帝到襄城伯等勛貴。以及幾位大太監便是一副裝作沒看見的樣子,任憑他們在朝堂之上、市井之中、書齋之內肆意串聯。

如果說皇帝崇禎是打算借助文官們的口和筆,敲打一下如今聲望如日中天,坐擁數萬雄師于京畿地區的李守漢的話,襄城伯李國禎的目的就更加赤裸裸了。

襄城伯府的書房之內,這位襄城伯的八世孫正在接待一位客人。

“先生,可曾將寧遠伯送來的這些文書信件一一讀過?”

見一副仙風道骨的客人放下案幾上的信件,借著端起茶杯喝茶的空,悄悄抹拭額角鬢邊汗水。李國禎心中陣陣的冷笑。“寧遠伯在戰場上百戰百勝,卻哪里知曉這朝廷上的人心鬼域?也好!他送來的這些書信文書。便是本伯搜羅羽翼的最好助力!”

來人便是長溝鎮孟姓鄉紳的族叔,如今充任巡撫之職的那位。在京師所設立的公館的幕僚。

得知老家的家當被寧遠伯那無法無天的兒子,和一群更加無法無天的京營勛貴子弟們給抄了,不但財產房屋化為烏有,便是田地也被那些沒良心的投獻之人奪了回去。這還了得?當下,巡撫大人便命京中公館之人打聽朝中風色,準備彈劾京營將士誣良為盜,劫掠村鎮,屠戮良民。

至于說李守漢,更有一個合適的帽子給他準備好了,彈劾他在山東本末倒置,棉爭麥田。

為了一己私利在山東大肆種植棉花,本末倒置倒行逆施,搞得山東地界糧價居高不下。然后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國朝根基毀于一旦。

只有廢除寧遠伯在山東的那些苛捐雜稅,廢除所謂官紳一體當差納糧的惡政,人心才能安定,山東才能安定,大明才能中興!

但是,若是要彈劾京營,首先便要過朝中勛貴這一關!京營的這群紈绔子弟雖然不成氣候,但是,小猴子不成器,卻是站在佛祖的佛光里。他們身后錯綜復雜的勛貴集團,這幾年隱約又有咸魚翻身之勢。

所以,孟大人必得小心翼翼的派人到襄城伯這里來一探底細。

卻不料,不曾說明來意,便被襄城伯先聲奪人的命人將寧遠伯派人送來的文書抄件搬了出來,請來的這位自己看!

你指摘京營將士的罪名,根本就不成立!不但京營將士剿滅你的寨子理直氣壯,便是你這巡撫之職,能不能做的穩定,也是兩說之中!

“近日有風傳,皇上得知山東貴宗族有人公然通奴賊,抗拒官軍,十分震怒,正準備下旨意夷三族。先生還是速速的知會一下貴東家,早早做些準備才是!”

反正京營早已經將長溝鎮之中孟氏族人一網打盡,各種親戚關系也是一清二楚。如果皇帝崇禎打算殺人的話,只是需要一道圣旨下去,把手續完善一下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別的什么。

原本是來探究一下是否能夠告李守漢的黑狀的,如今卻不但告狀不成,自家的性命也是危在旦夕,這如何能夠行得通?

“伯爺卻是有所不知,那長溝孟氏,雖然同為亞圣苗裔,但是卻與鄙東家親戚久遠,且此輩橫行鄉里,多行不義,早在鄙東家父祖在世之時,便以稟明亞圣府,開了祠堂,出了此輩的組籍。此人早已不是我孟氏一族!”

不愧是久在京師,出沒于各處府邸,練就了一身隨機應變的機警本事,幾句話,便將自己的東家和長溝孟家的關聯撕擄的清清楚楚的。對于這樣的事態發展,襄城伯李國禎也是早就在意料之中。

“是嗎?這倒是本伯孤陋寡聞了。不過,還要請先生代為告知孟大人,請他書信一封前來,將此中關節告知本伯。日后朝堂之上,若是寧遠伯秉承陛下旨意要追究相關之人罪名時,本伯也好有些話說。”

這便是公然的給孟大人開出藥方了。你得把相關的手續抓緊時間完善了,然后拿出憑據來,至于說我這里,你自己看著辦。反正如果不能滿足我的想法和欲望的話,日后寧遠伯那個二桿子當真把你們送到云陽市口請你們吃一碗板刀面的話,可別怪我沒有事前搭救過你們!

從襄城伯府中灰頭土臉的被端茶送客出來,幕僚急匆匆的在道路旁的茶館之中尋覓了一副紙筆寫就了書信,命人頂著日漸強勁的北風火速出京城去往老家去,與鄒縣的亞圣府聯絡一二,將各種文書速速報來。

除了這些,更加緊要的一封書信被人連滾帶爬的送到了孟大人面前。

不久,一份言辭極為諂媚無恥的書信,夾著一份長長的禮單被人送到了襄城伯面前。

禮單的抬頭赫然寫著門下沐恩小的六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