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宗教能走到今天,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本事,什么翻云覆雨見風使舵借力打力等等手段層出不窮,這一點和我中華大地特有的儒家倒是頗有雷霆。不過有一點是大家所共通的,那就是他們一致認為,越是混亂的時候,越是他們大顯身手的時候。而且,不管是什么人掌握政權控制局勢,只要他能夠尊崇我們的教義,幫助我們發揚光大,那我們就可以說他是應運而生,承天啟運(上帝的選民,默罕默德的戰士等等。)
現在世界上的三大宗教,歸根結底能夠有這樣的規模,將什么拜火教等原始宗教打得一敗涂地,其實并不是這些宗教教義如何高深,而是他們各自有各自投機鉆營的本事。當年基督教興起的時候,正值羅馬帝國走向崩潰,基督教趁機大搞左右逢源。后來野蠻人入侵,社會秩序一片混亂,而在這個混亂的秩序中,唯一有能力維持基本秩序且跨越國界的組織,正是基督教。所以,基督教趁勢而起,借助那些北方蠻族的勢力,一舉成為歐洲第一大宗教。
伊斯蘭教則起于本就部落林立的中東沙漠,也是由于其跨越種族和國界的組織力,最終成為中東第一大宗教。而佛教投機鉆營的本事,之前章節已經說了不少,就不詳細敘述。客觀的說,當年這些宗教都各自有進步意義,但是這個進步本身,就是建立在國家級的秩序維護者無力的前提下。近代之后國家控制力大增,所有宗教影響力就是直線下降,特別是法國大革命,直接確立了宗教不得介入公共教育領域的原則,從此之后,歐洲才真正擺脫了黑暗的中世紀。
但是。眼下卻正是天主教和新教在歐洲大陸上為了信徒、教區而爭斗正酣之際,這樣的斗爭也是不可避免的影響到了南中的這些信仰上帝的人們。
不過,在他們看來,眼下卻是上帝的榮光在南中開疆辟土最好的時機!
抱著這樣的想法,兩位與天主教有著密切關系的人領著一群同樣來自歐洲的移民,在碼頭上遙遙望著自己的親朋故舊學生教子。被海關的執事們領著去辦理入境、隔離檢疫手續。
“這是我們教會募得的一些衣服食物日常用品,拜托大人送去與那些新來的泰西各國移民。”一名阿方索手下的教堂執事,帶著十幾個雜役挑著十幾擔子的衣服、時新瓜果和肥皂草紙、換洗衣物,低聲與海關值班之人商量。
這些物品,正是阿方索等人展示天主教徒的宏大胸懷與博愛情結的物質體現。東西雖然算不得什么貴重之物,但是對于那些在海上漂泊數月,早已是身心極度疲憊的人們來說,卻是無疑的雪中送炭。
“好吧!看著迦老先生的面子上,東西可以送進去。但是你們的人不能進去!上頭有律條在,眼下他們是處于隔離檢疫期間,不得與外人接觸!”那執事看了一眼不遠處點頭含笑的伽利略,點頭答應。
南中地區因為氣候濕熱,加上水面眾多,有氣候和蚊蟲引發的各種疫病自然是更多。除了加強種痘等預防措施之外,更是對新進的外來人口實行嚴格的隔離檢疫制度,以免造成疫病的流行與爆發。
七八個身穿罩袍的海關雜工從教堂雜役手中接過那些擔子。裝上了停靠在不遠處的一架馬車,轆轆聲中。馬車的鐵制輪轂碾壓著碼頭上縱橫交織的鐵軌漸漸消失在了伽利略等人的視野之中。
前來歡迎的人們漸漸的散去,只有伽利略和阿方索二人有些意猶未盡,“神父,不妨到舍下一敘如何?我那里有公爵大人派人送來的土耳其咖啡。”
“哦!有這樣的稀罕東西,那自然要叨擾一杯了!”
于是乎,一前一后。兩人的馬車便往伽利略的住宅而來!
伽利略的起居飲食,自然是令身為上帝仆人的阿方索神父嘖嘖稱贊不已。(似乎又有些虛偽了,作為天主教的高級神職人員,好像對美食、豪宅,奢侈的生活用品。漂亮的絲綢袍子,美麗的女人,清秀的男孩子都是沒有什么抵抗力的。各位應該還記得,不久前還有梵蒂岡的高級人物因為孌童丑聞曝光而辭職。)
伽利略烹煮咖啡的手段之出人意料,幾乎和他在實驗室里做實驗一樣。時間、火候把握的之精細,便如同他計算日月星辰的運行般精準。
用福建移民烹制功夫茶的小炭爐不住冒出的細小火苗,慢慢的烹煮著經過細心炒制的咖啡豆,任由空氣中陣陣的香氣從細微變得濃郁。
在一旁侍候的兩名天方女奴,認真的觀察著咖啡的情形,渾然不覺身旁阿方索神父的眼神正在專注的在她們柔軟纖細的腰肢豐滿的胸前做著仔細的觀察。
“果然是該死的異教徒!”
盡管眼睛在那兩個天方胡姬極為妖嬈的身軀上大吃特吃冰激凌,腦海中有些三俗的揣測著自己的老朋友伽利略和這些天方胡姬在一起時那些喜聞樂見的情景,但是,望著那兩個天方胡姬身穿著剛剛遮住的小坎肩,腰圍輕薄的紗裙,一條湖綠色的絲綢長裙映襯下,修長的雙腿若隱若現,而豐腴平坦的小肚皮干脆無遮無擋的露在外面。
這種打扮與信仰默罕默德所宣稱唯一的真主胡大的教徒極為不協調,穿著之暴露與全身包裹著罩衫的平民女子完全相反,唯恐不夠妖嬈誘惑。
但是,誰讓李守漢是一個世俗的君主?在他的治下,不管你宣稱信仰的是誰,必須在官府進行備案,經過審核之后才能建設教堂寺廟,合法的傳播教義。否則,一律視為邪教。
咖啡順著玻璃燒制而成的管道曲里拐彎的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一個精巧的銀質咖啡壺中。
兩個異教徒的女奴,一個手把銀壺,一個用銀盤端著蛋殼般細薄精致的小杯子,將銀壺一傾。黝黑絲滑的咖啡就從壺中注入小杯,一股撲鼻的香氣便飄入阿方索的鼻腔之中,令他精神為之一振。
“不知道這兩個異教徒穿上公爵殿下制造的那種冰蠶絲的絲襪會是什么樣子?是不是如同地獄里的撒旦那樣具有魔鬼般的誘惑力?”享受著異教徒的伺候,讓阿方索神父仿佛收復了圣地耶路撒冷一樣的舒心,感覺自己具有著那些十字軍所一直追求的榮光。
咖啡則熬得極濃,噴香撲鼻。盛在薄如紙明如鏡聲如磬潤如玉的圣瓷杯中。美食與美器的結合到了極致,旁邊還有兩個異教徒的美女在場伺候。讓阿方索神父頗有些目眩神迷,惶惶然不知此身在何處的感覺。
與他隔著一張小幾對面而坐的伽利略,輕輕轉動手中的圣瓷咖啡杯,濃郁的咖啡香味隨著他手上的動作從杯中散發出來,混和著兩個天方胡姬身體上的陣陣異香,庭院里盛開的花草氣味,讓人飄飄欲仙。
二人慢慢的慢慢啜飲著,仿佛陶醉在咖啡的香醇中。
借著喝咖啡的掩護。努力的收攏心神,阿方索開始仔細打量著眼前伽利略的這間巨大無比的書房兼工作室。緊靠著兩面墻壁,用紅木制成的巨大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和工作筆記,從那些書籍的印刷質量和破損的邊角上看,阿方索可以毫不費力的下一個結論,這些都是在歐洲被教廷下令禁止的那些書籍!那些公然不敬上帝的家伙們所編纂的歪理邪說!
作為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居然公然的在自己的書房里,在一個神父面前展示自己所收藏的這些歐洲。阿方索不由得有些惱怒了!這要是換成了在歐洲的某個地方,他直接可以痛斥伽利略忘記了上帝的教導,然后把伽利略交給宗教法庭,先是很好的進行一番觸及靈魂的教導,然后扔上火刑架,但是。現在就算上帝就站在旁邊,也不能這么做。
伽利略是李守漢的紅人,敢動他一手指頭不次于向南中宣戰。可是要是什么也不說,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于是阿方索笑著說:“仁慈偉大的上帝真是無所不能。雖然您的家鄉戰火不斷民生艱難,可是仁慈的上帝卻為主的子民在東方安排了一塊祥和的樂土。看這樣子,您應該是早就把這里當成新的家鄉了吧?”
可惜的是,阿方索失算了,伽利略并不是那種聞弦歌而知雅意的精明人,所以,他沒有聽出神父話里的槍棒,而只是當成一種閑聊和調侃。于是,伽利略點點頭說:”是的,上帝的仁慈和偉大真是無處不在,我從家鄉來到南中之前,以為這將是一場變相的流放,結果到了這里,非但沒有受到虐待,反而獲得了救贖。別的不說,我那學校里那些調皮的學生都給我很大的啟發。以往我一直搞不懂到底是地球圍繞太陽轉能凸顯上帝的偉大還是相反,后來我的一個學生說,如果把人改名叫狗,狗改名叫人,聽起來好像不可接受,實際上人依然是人,狗依然是狗,同理,不管誰圍繞誰轉,上帝也依然是上帝。“
伽利略說完眼中甚至露出了感激和淚光,他接著說:“盡管那個學生是異教徒,但是上帝卻把智慧平等的給了每一個人,同時,上帝又偏心的通過他把我這只迷路的羔羊引向正途。上帝無處不在,無處不引導心懷上帝的子民。因此我相信,只要我們努力的加以引導,南中一定會沐浴上帝的光輝直到永遠。”
阿方索神父不禁真的啞然了,心里說見過笨的,沒見過你這么笨的,你這該死的學生分明是拐著彎罵你榆木腦袋。不過看伽利略這么高興,也不便揭破,于是就隨口說:“是啊,現在南中已經有了不少教堂,可以說形勢一片大好啊。”
結果這番話卻讓伽利略皺起了眉頭,好半天才說:“這個就談不上了,說起來我真是愧對上帝,雖然我已經努力了,但是李守漢將軍始終不肯詭異上帝。他甚至還說過對上帝不敬的言論。”
阿方索一聽趕忙試圖轉移話題,心說你怎么能在李守漢地盤上說他的壞話,不過伽利略根本不理會他,自顧自的說:“他說。上帝與神佛一樣,信則有,不信則無。還說他披甲以來,打仗靠軍隊,買賣靠銀錢,唯獨就是沒靠過上帝。因此。別人要信他管不到,但是他絕對不信。”
對此阿方索神父倒是很淡定,作為一個神職人員他很清楚所謂的教廷為何能代上帝立言。說到底,還是歐洲各國政府沒有一個不需要教廷幫忙的。歐洲各國王權普遍不大,各地諸侯割據,財稅難以保障,而教廷則是跨國界的組織,有比較穩定的十一稅并且還勾結猶太人放高利貸。而南中政府統一穩定,財稅收入充足。非但不要用從教廷借錢,還有閑錢去約束宗教。因此說到底,南中和歐洲之間的區別,就是槍桿子和錢袋子的區別,要是歐洲國家有李守漢這么硬的槍桿子和這么大的錢袋子,恐怕也早就不聽招呼了。
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教皇的權杖遠遠不如那些君主們手中的槍桿子和錢袋子好用!
雖然羅馬天主教廷的權力號稱是來自上帝,至高無上。國王們的權力合法性都要得到教廷的承認,如果膽敢藐視教廷發出的敕令。那么教皇冕下就可以祭出破門律(革除教籍的嚴酷懲罰)這個大殺器來對付他,要知道那可怕的破門律,又稱絕罰,實乃所有國王都害怕的催命符啊。一旦教皇陛下對某人頒布絕罰,那就意味著來自上帝意志的開除、廢黜和放逐,這位國王所有的臣民都可以名正言順的不再向他效忠!軍隊和臣子都會離心離德!教皇格里高利七世便曾經使用破門律來對付亨利四世。令這位巴伐利亞公爵、德意志國王、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在冰天雪地的卡洛莎赤腳站了三天表示悔罪。
卡諾莎悔罪事件是確定教權大于皇權的關鍵戰役。連身兼巴伐利亞公爵、德意志國王、神圣羅馬帝國皇帝的亨利四世都對教廷低下了他那高昂的頭顱。但是,這位亨利四世也是勾踐一類的人物,委曲求全低三下四的重新得到了權力之后,立刻用鐵和血的強有力手段來鞏固自己的權力。
當格列高利七世認識到情況有變,準備再次對亨利四世處以絕罰時。羽翼豐滿的亨利四世更是宣布廢黜教皇,并任命一名敵對教皇克萊芒三世,隨即率大軍進軍羅馬,迫使格列高利七世棄城南逃。向盤踞在西西里的諾曼人領羅貝爾吉斯卡爾求援。結果前門驅虎,后門進狼。諾曼人確實趕走了亨利四世,但他們同時洗劫了羅馬讓教皇格列高利七世在流亡中凄涼的死去。
歐洲的那些君主們都能夠做得到的事情,你如何就希望眼前的這位李公爵做不到?莫非你覺得那個出生在馬槽里的家伙再度復活的希望比令李公爵篤信天主,成為一個虔誠信徒的機會來得高?阿方索心中腹誹了一句。
當然,危險和收益也是均等的,南中這個副本固然高難,但是萬一要是拿下,收益也絕對高于其他地方。因此,不管如何都應該試試看。于是,雖然阿方索的腳趾頭都不相信伽利略能有啥好主意,嘴上還是很客氣的說:“你我都是上帝的子民,都應該為弘揚上帝的光輝做貢獻,所以,不管李守漢將軍現在說什么過頭的話,都不要在意,只要我們持續努力,相信他一定會回心轉意。不要忘記了,當年羅馬帝國也曾決絕上帝,但是卻最終被感化,皇帝也成為上帝的奴仆。我相信,南中就是新的羅馬,而您,也是可以成為先圣的。”
聽到這一番話,伽利略不禁若有所思,他喝了一口咖啡,想了一會才說:“說起羅馬,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之所以后來上帝光輝照遍歐羅巴,關鍵的事件之一,就是蠻族入侵的時候,我們天主教積極的斡旋調解,并且聯合各個國家抗拒蠻族。現在李守漢將軍治下的爪哇叛亂頗多,那些該死的蘇丹們不思考如何去感恩,卻是到處襲擊李公爵的軍隊和官員,我在想是不是我們可以在教徒之中組建民兵,便是和李公爵治下的那些守望隊一樣的武力,幫助李守漢將軍打敗那些信奉的叛匪。這樣,將軍就不會覺著上帝無用,從此就會信賴依靠我們。”
阿方索差點想跳起來搶過墻邊木架上擺著的那桿新火銃,給伽利略腦袋來一槍,暗想你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書呆子,這樣的砍頭主意也就是你這整天呆在課堂上和書房里的人能夠想得出來!阿方索神父在南中呆了十多年,對南粵軍的體制和對李守漢本人也算是比較了解,知道李守漢最痛恨的就是有任何一種勢力成為與他分庭抗禮的潛在威脅,何況是宗教擁有私軍?要是按照伽利略的建議,阿方索神父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李守漢必然派大軍鎮壓,搞不好還要宣布天主教為邪教。不過還是那句話,這個書呆子不能得罪,于是阿方索神父說:“這個建議非常好,不過上帝的子民應該用真理去臣服異教徒,而不應該依賴武器。因此民兵的做法,恐怕不會讓上帝滿意,所以,我們還是按照以往的做法,深入城市村莊傳教比較穩妥。”
盡管阿方索已經盡量的委婉一些,可是伽利略依然非常不滿,他爭辯說:“上帝雖然主要靠真理服人,但是對冥頑不靈之徒,也會施以懲罰,埃及人以色列人就都是例子。現在那些信佛的,信胡大的異教徒到處殺人放火燒教堂,早就觸犯了上帝的尊嚴,對待他們,還講什么真理服人。而且,那些加爾文異端已經行動了,他們組成了什么新教護國۰軍,已經開始跟伊斯蘭教徒作戰,并且獲得了爪哇地方政府的嘉獎。難道我們身為羅馬公教的正教信徒,還能落后那些加爾文異端?”
別的話阿方索神父都沒太在意,唯獨聽到那些與荷蘭人關系密切的加爾文異端開始行動,不僅組建了民兵更是參與了平息叛亂的戰斗之后,阿方索神父眼里立刻閃出了光芒。他驚喜的問道:“這是真的?”伽利略不解的回答:“當然是真的,有什么問題嗎?”
阿方索聞言大笑,也不管伽利略,直接起身走到門外呼喚他的仆人。仆人見他喜笑顏開的笑著出來,不解的問:“神父,您這是怎么了?”
阿方索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正色對仆人說:“你們替我去跑一趟,你去教堂通知信眾,這個禮拜日都要到教堂來,我要宣布一件事。”
那個仆人問:“什么事?”
“你拿著我的名帖到順化的巡檢司去一趟,請他們派人到場維持秩序,準備接收武器。”
“讓所有信徒把家里的武器送到教堂,然后我會聯系官府接收這批武器,同時向信徒宣布,天主教是和平的教派,禁止任何人私藏武器,更不許組織、參加任何暴力組織。”
站在他身旁很是惶惑的伽利略對于他這樣的舉動頗為不解,按照南粵軍頒發的律條,所有合法居住并且納稅的居民,都有權力持有武器。并且,許多的教徒更是按照南中法律屬于那種接受過軍事訓練,可以在家中存儲著自己應用的盔甲和兵器的人物,如今這位阿方索卻是要一股腦的將這些兵器一律上繳?這到底是何意?
“教授,我問您,如果此時城中起了大火,公爵大人不在城中。您是在家中和街坊鄰居一道守好自己的家門,防止火頭延燒到您的房子呢,還是到街道上去幫助救火?”
“這個?”伽利略明顯的感覺到阿方索的話里面暗藏著玄機,但是一時半會卻又猜想不出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