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六百四十八章 南洋治安戰(四)

“出擊!”

“諸君!為了我們子孫后代的白米飯,今日務必奮勇殺敵!”

“九州兵天下第一!熊本兵九州第一!今天的軍功,必須是我們熊本營的!”

“想要田地的,不怕肉肥油大的,跟我上啊!”

隨著吳六奇中軍發出的出擊號令,在倭國雇傭兵的陣營之中立刻發出了一陣陣的喧囂聲浪。名古屋口音,熊本口音,廣島口音,大坂口音,幾乎從九州到關東、關西,日本各處的口音都在這里匯集,交織在一處,吵嚷的令天上的太陽都變得暗淡無光。

沒辦法,利益的誘惑是巨大的!山多田少的日本,歷來就被人口與可耕地資源之間的矛盾所困擾。否則,也不會在被西方殖民者用同樣的堅船利炮打開國門之后,佩里們苦著臉搖搖頭走了。不是這些穿著燕尾服的西方紳士們偶爾良心發現,實在是因為在日本找不到他們可以掠奪的對象!

資源的匱乏,生存空間的擁擠,讓日本這個民族對于土地和資源有著近乎病態的追求,從白江口之戰到豐臣秀吉的入侵朝鮮之戰,哪一次都是為了掠奪大陸資源和土地。

如今,能夠在南粵軍這個強大的武力支持之下,靠著自己的戰功,為自己和子孫后代們獲得一塊肥沃的土地,想想那年收成幾乎可以與大名媲美的土地面積,這些倭國雇傭兵們立刻便是腎上腺素急劇分泌,兩眼通紅,緊握著手中的刀槍,一個個躍躍欲試。

這些大多數來自破產武士和浪人階層的雇傭兵們,來應征雇傭兵時也是在各自所在地大名那里好好的鉆營了一番,否則,根本就不可能加入專門為南粵軍招募雇傭兵提供充足可靠兵員的義兵隊預備,只有加入了這個組織,為各地大名們當牛做馬,維持治安。管理城市,打掃街道,才有可能在南中來的明國老爺招兵時被大名們送上去。否則,想都不要想!

為了能夠加入義兵隊預備。有些人連自己的撫恤金都作為抵押,找商人借了錢,來賄賂各級官員。為的便是能夠到那片遙遠的海外,去給自己和家人拼一個衣食無憂的未來!當各級軍官們在營地里宣布立功之人可以同南粵軍將士一個待遇,在爪哇諸島上擁有自己的土地時。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感,讓無數人涕淚橫流。

但是,自來功名只在馬上取。大將軍(這是倭國雇傭兵們私下里對李守漢的稱呼,他們認為,既然幕府將軍都在這位李國公面前俯首帖耳的,那就是比將軍還要大的將軍,不是大將軍是什么?)如此的深恩厚意,咱們如果再不好好表現一番,如何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子孫后代。對得起大將軍和郡馬大人?

一聲號炮響起,一隊倭國雇傭兵各自擎著刀槍率先沖出陣列,在他們身后,是一甲南粵軍的火銃兵。

一隊雇傭兵配備一甲火銃兵,這樣的標準配置,多達數百隊。

四五十人左右一隊的雇傭兵,十二人一甲的火銃兵,接近六七十人為一隊,三四百隊人馬,沿著封鎖線拉開了一個極為寬大的正面。成橫隊搖旗吶喊的向玉素普蘇丹轄區方向壓了過去。逢山過山,遇水過水,見林穿林。在行軍途中不斷的搖旗吶喊、吹哨子、敲梆子,制造出極大的聲勢出來。

在這波攻勢后面。更是吳六奇親自率領的近萬人的精銳預備隊,只要發現在前方某處有玉素普的主力出現,前鋒與之纏斗,后方的大隊人馬便揮軍壓上,務必一舉全殲玉素普的主力,至少。要將他的主力打得元氣大傷,沒有力量與南粵軍正面抗衡。

兩撥攻勢,便是猶如一個巨大的梳篦一樣,前面的數百股前鋒,是尖利鋒銳的梳齒,后面的強大預備隊,則是有力的梳子壁。將躲藏在密林深處、山石后面的小股叛匪,像篦頭發那樣一一逼出。

原本躲藏在有利地形之后,準備利用地形和樹木竹林對進攻的南粵軍來上一個迎頭痛擊的玉素普叛軍,早已被如山如岳一般逼來的南粵軍進攻氣勢壓得喘不過起來,見進攻隊形越來越近,便有人發一聲喊,從藏身之地跳出來,調轉身形扭頭便跑!

一個人跑了不要緊,關鍵是這一個人就像點著了鞭炮捻子一樣,數百個炮仗緊跟著炸響。人們蜂擁著從各自隱藏的地方跳出來,朝著玉素普的王城方向逃去。只管將陣地丟棄,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南粵軍面前。

“司事麥!司事麥!”那個號稱熊本兵天下第一的九州口音,用高亢的有些劈裂感的音調,大聲吼叫著,督促手下人沖鋒。

“軍功就在前面,白米飯就在前面!殺!”

數百人齊聲吶喊,各自挺著刀槍直沖入敗兵的隊伍之中。

一個個壞消息被人快馬從前線傳遞到王城之中,然后前來報信的人就一頭扎進城池之中,說什么也不出去了!

前方的戰事對于玉素普來說可以用一觸即潰,糜爛至極來形容。原本他的兵力要遠遠多于鄭森和吳六奇指揮的這三四萬人,原本打算集中兵力利用山林樹木的有利地形,設下埋伏給吳六奇來一個狠的。但是,卻不想吳六奇卻是反其道而行之,將兵力分攤。沒有主攻方向,但是處處都是放人血、割人肉的小刀子。你如果不平分兵力處處設防,那就被他鉆了空子。可是你玉素普手下的叛軍士兵,欺負一下老百姓,劫掠一下異教徒還湊合,如何能夠與這些百戰精兵、職業武士相抗衡?

烏合之眾對上百戰精兵,雙方的素質差距立刻便顯示出來!

一隊隊的玉素普叛匪士兵,有的干脆逃也不敢逃,在頭目的帶領之下,打著白旗,命軍中雜役挑了裝滿武器刀槍的挑子,從隱藏地點出來,尋覓一個寬闊的所在,大事高喊,“我們都是好百姓,被玉素普那廝脅迫而來的!我們向大軍投誠!”

也有些自恃武力強橫的。躲在樹叢之中,牙齒咬得咯吱吱的響,“該死的卡菲勒,該死的異教徒!”

眼看著倭國的雇傭兵們距離自己藏身的樹林草叢越來越近。為首的叛匪頭目猛地一揮手,早已將弓弦絞得緊緊的弓箭手們,對著前方的雇傭兵們便是一通猛射。

可惜,箭頭雖然都在各種見血封喉的植物汁液里處理過,但是。弓力卻是不足,距離又稍稍大了些。稀疏的箭矢射出去,偶爾有幾只落在進攻隊形當中,卻也只能是在那被油煮過的細竹條編成的竹甲上奮力搖動著箭羽,努力向內試圖鉆隙而入。也有幾個倭國雇傭兵,不知道是不是天照大神開眼,將用見血封喉加工過的箭頭射到了他們不曾有甲胄防護的部位,面門,手臂,小腿等處。登時面上和中箭部位附近泛起一陣黑氣,眼見得是不得活了!

“抬下去!登記姓名,發放撫恤金!”那在后面壓陣的火銃兵甲長,頭也不回看也不看的低聲吼了一句,“前面讓開,我們來轟上一輪!你們在兩翼掩護!火銃響過之后你們沖上去,砍人頭,收軍功!”

十幾個火銃兵列開一列,半蹲著對著不遠處方才向外拋射箭矢的那叢密林平端著火銃,隨著甲長一聲開火的口令。十幾只火銃齊齊的扣動扳機,龍頭落下,引燃藥池內的引火藥,瞬間膨脹的氣體形成的巨大的推動力將彈丸推出銃管。隨著陣陣白煙的升起。對面的那片小樹叢被打得枝葉亂飛,慘叫聲不斷。

“沖上去!砍人頭!”甲長收起火銃,平靜的用通條清理著銃管,看著兩旁的雇傭兵們嚎叫著撲向那片樹叢。

樹叢之中,也沖出數十人來,挺著手中刀槍與那些雇傭兵們搏殺在一處。一時間。熊本口音的叫罵和爪哇土語混合在一處,兩撥同樣矮小的身形混戰在了一起。

刀槍撞擊聲,利刃刺破甲胄進入身體發出的沉悶響聲,人在瀕臨死亡時發出的慘痛,噴射出的鮮血被強烈的陽光照射之后發出的強烈腥味,這些元素無一不是在刺激著人們的腎上腺素分泌,讓他們有更加強烈的戰斗投入這片殺戮戰場。

見這里有叛賊出現并與官軍作戰,在左右兩翼的熊本兵們立刻聞風而動,嚎叫著撲了過來進行增援。而且,更多的雇傭兵從遠處吶喊著沖殺過來。

在紅了眼打算用人頭換取自己土地的那些雇傭兵的瘋狂攻擊之下,這一小股在爪哇島上的叛亂活動之中靠著屠殺平民而“表現卓越”自負勇力過人的叛匪,轉眼間變成了倒在刀槍之下的尸首。

幾十個雇傭兵們紛紛彎下腰去,用腰間攜帶的肋差割去那些叛匪的首級,順便搜一下那些尸體上是不是有什么值錢的小玩意。有人將浸在血泊中的刀槍撿起,準備作為戰利品上繳或是留著自己使用。

初戰的捷報,頓時讓雇傭兵們興奮異常,當軍政司將各營各部的軍功一一統計清楚,將每個人的斬首數字,殺敵、俘虜數目逐一造冊之后,宣布繳獲的財物歸兵士個人所有,所有有功人員都將按照南粵軍標準發放賞賜時,雇傭兵的士氣們更是一躍而上了一個新的高度,此時,只怕是讓他們回師江戶,把那個姓德川的家伙抓了來,他們也是會毫不猶豫的登船出發!

“郡馬,將軍,前鋒送來戰報,從上午十時發起攻擊開始,進攻僅六個小時,我軍已經斬殺玉素普蘇丹部下叛匪一千七百六十九人,俘獲俘虜三千零二十七人,另有一千余人投誠。”擔任預備隊指揮官的近衛營營官王金,如今是承擔著吳六奇的參謀長角色。

短短的六個小時,便殺敵俘虜五六千人,這樣的戰果足以令鄭森得意一番了。他的鐵壁合圍戰術,初步得到了檢驗。

“告訴部隊,不要大意,越向前,距離叛匪的巢穴越近,當心叛匪給我軍設下埋伏!”多年的經驗,讓吳六奇不敢大意,特別是這種初戰順利,轉眼間便深入敵軍境內數十里的情形,弄得不好,就是敵人的驕兵之計。引誘你輕敵冒進,然后在某個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現來那么一家伙!

“是!我馬上派騎兵出去,往楊貞、鄒瑞、李青、吳漢、歐亮、陳殿桂、蔡元等人那里去傳將軍的話,令他們務必小心謹慎!”

這些人都是吳六奇起兵以來的骨干軍官。都是打仗打得老了的人。今日之戰,更是每人督率所部,監督著數目不等的雇傭兵作戰,兵分數路。吳六奇也是唯恐一路有失,全軍震動。損失了那些雇傭兵。不過是賠償些糧米布匹罷了,但是若是混成旅本部有失,只怕會影響了平亂大局!

數十個騎兵通信隊,策馬往幾路人馬的指揮官認旗所在的方向奔去,令他們務必督率所部,小心謹慎,切切不可大意!

“五叔,您的那些能員干吏可曾到了?”

鄭森也是頗有自知之明,知道這種臨機決斷之事,便是八個鄭森捆扎在一起也未必是吳六奇的對手。索性便放手讓吳六奇施展,還落得一個大度的名聲。他只管放下望遠鏡,端起茶杯,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熱茶,向鄭芝豹開口相詢。

照著李守漢的意思,鄭芝豹從撫墾局所屬人員當中,抽調了數百人出來,都是對于開辟新區,與土人打交道頗為精到的老手。事先編好了建制,每一隊便是一府。這數百人的能員干吏足以將整個爪哇島變成與內地一般無二的政體。只要吳六奇再向前推進數十里,他們便帶著在巴達維亞城下培訓已久的千余名當地漢人與歸化土人,浩浩蕩蕩開進亂賊盤踞地區,將從村到縣的政府體系搭建起來。讓那些亂匪無處藏匿。

但是,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吳六奇所部推進到玉素普的王城之下基礎上!

果然,當大隊人馬繼續向玉素普的王城推進了數里之后,眼前的情況又有了新變化!

一陣密集而短暫的槍炮聲從遠處傳來,不過一會,從直接面對玉素普蘇丹王城方向的歐亮部下便快馬馳來一名傳令兵。

“大人!將軍!我們與玉素普的叛軍主力遭遇!歐將軍中槍掛彩。部下兵馬。。。。。。”

“損失多少!?”

吳六奇習慣性的抽動了一下鷹鉤鼻子,這鷹鉤鼻子也是他被稱為吳鉤的原因之一。

“歐亮將軍以下二百余人受傷,陣亡四十余人,另有三百多倭國兵馬陣亡,傷者未曾統計!”

“傳令,衛生營跟著本將上去!炮隊緊隨衛生營!”

吳六奇聽到了這個傷亡數字,不但沒有感到驚慌失措,反而眉開眼笑。大聲向中軍的部隊傳達著號令,部下的軍官和士兵們也是興高采烈的收拾馬匹火炮,檢點一應應用之物。

一道洪流一般,吳六奇領著衛生營、近衛營、炮隊營以及二千雇傭兵精銳浩浩蕩蕩直撲歐亮營所在地。

“大木,為甚鐵丐這家伙得知部下中伏受傷,兵馬損失頗多,反而如此高興?”對于吳六奇,鄭芝龍家族成員可以說每一個人都是好感欠奉。雖然說廈門之戰早已過去,不過吳六奇長途奔襲,抄了他們的同安老巢,讓整個家族的老弱婦孺都變成了南粵軍的俘虜這件事,卻是令每個人都恨得咬牙切齒。

此時吳六奇不在面前,鄭芝豹自然也不會在侄兒面前掩蓋自己的好惡。

“五叔,您長于政務,對于這軍旅之事自然有些生疏。倘若是鴻逵叔父在此便會知曉其中的關竅所在了。”鄭森有意的賣了一個關子。“五叔,侄兒這大半年來轉戰我南中各地,與諸路叛匪周旋,也算是從中悟出一點訣竅。不怕叛匪亂賊與我軍正面對決,以我南粵軍的堂堂之陣正正之旗,任何軍隊在我軍面前都是一群跳梁小丑罷了!唯一可慮的,便是亂賊叛匪分散,利用山勢地形林茂草深之局面與我軍周旋,陷入曠日持久之戰。這是我軍最擔心的!方才吳旅長聽聞歐亮營官督率的那幾路人馬與玉素普叛軍遭遇,而且還頗有損失,再加上還有槍炮聲傳來,應該是可以斷定,那就是玉素普的主力精銳所在。否則,以這爪哇島上各路叛軍的實力而言,沒有人能夠以少數部隊給我軍造成如此程度的損失!”

聽完了鄭森的這一番闡述,鄭芝豹也是欣慰的點點頭,“吾家有如此千里駒,何愁家業不能延續?”

距離玉素普的王城四十里,兩支大軍正在緊張對峙。

雖然只是區區爪哇島上的蘇丹,但是玉素普的出行派頭和儀仗,比起李守漢來也是不遑多讓的。旗幟,傘扇。侍女捧著的各類器皿自然不必說了,單是他乘坐的那頂轎子,便是六十四人抬著。旁邊還有六十四名轎夫后備,每行進五六里便更換一次,以確保轎子抬得又快又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