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多爾袞:全軍直撲山海關!

為了這次南征,多爾袞一直就在加緊準備,從得到李自成攻破居庸關的消息就開始抽調滿洲與蒙古八旗各三分之二,漢軍旗的三順王、續順公等步騎兵的幾乎全部,集中在盛京及其附近地方,如今傾家蕩產的終于將糧秣輜重準備齊全,隨時可以啟程。

三月初九日上午,攝政和碩睿親王多爾袞,率領多羅豫親王多鐸、多羅武英親王阿濟格,還有漢軍三順王、續順公,滿洲貴族的貝勒、貝子,以及八旗的幾位固山額真、梅勒章京等帶兵將領,在堂子里奏樂,行禮,十分隆重,只是因為大軍已整裝待發,省去了薩滿跳神。出征隊伍里,還有一個特殊人物,作為朝鮮派在大清的人質,朝鮮王世子。他的隨軍南下,除了彰顯一下多爾袞對這次出兵的勝利很有把握之外,更是為了讓從朝鮮征召來的一萬兵馬能夠更加賣力些。

在堂子行禮之后,又在堂子外的廣場上向天行禮。

之后,多爾袞一聲令下,放炮三響,聲震大地,城內城外以及遠郊近郊的列隊等候的大清步騎兵一齊啟程。

這是十幾年來滿洲軍隊向長城以內進兵人數最多的一次,行軍序列和進入長城的路線都是計劃好了的。攝政王帶著一群朝廷大小文臣和朝鮮世子以及世子身邊的陪臣,走在大軍的中間略后,攜帶的輜重最多。這是南征清軍的“大本營”,不但部隊的行動由這里發出命令,為了不因為離開盛京而喪失權力,每天由盛京朝廷送來的稟報,也要由攝政王批示后方可交由留守的禮親王代善等人去執行。

走在“大本營”前后的是上三旗(上三旗如今是正黃旗、鑲黃旗和正白旗。)的人馬,不僅是因為上三旗在清軍中最為精銳,更重要的是上三旗從黃太吉時代起,便是大清皇帝直接掌握的部隊,好像皇帝的“御林軍”,無形之中地位要比其余五旗高出一截,如今理所當然地歸攝政王直接掌握。

由于山海關沒法通過,所以按照原定計劃,大軍離開盛京后向正西方向走,然后再向西南,從薊州、密云境內找一兩個口子進入長城,占領一座城池屯兵,稍作休息,再謀進攻北京。

雖然遼東的氣溫比關內偏低,但目前畢竟進入了三月中旬,原野上草木已經有些急不可耐的發芽,遠近的小山和丘陵上已經可以看得到點點處處嫩綠,一片生機。

滿洲八旗、蒙古八旗,漢軍八旗,各旗兵馬,按照建制序列隊伍整齊,步騎分開,雖然旗色有別,卻習慣上衣服素白,映襯著青綠色的山崗和原野,格外顯眼。行軍時既沒有號鼓聲、海螺聲,也沒有說話聲,但聞匆匆的腳步聲和馬蹄聲,偶爾在曠野上有戰馬蕭蕭長鳴,互相應和。

多爾袞有時騎馬,有時乘轎。為著減輕疲勞,并在路上閱讀文書,乘轎的時候為多。由于他已經是攝政王,無皇上之名而有皇帝之實,所以乘坐的是四人抬的黃色便轎,前邊有一柄黃傘。另外還備有一頂十六人抬的黃色大轎,分成多捆,由駱駝馱運。一座大的氈帳,外罩黃緞,稱做帳殿,也由駱駝馱運。這些黃色便轎、大轎、黃傘,以及黃色帳殿,都是在他正式稱攝政王之后,命主管官員從皇家庫房中取出來太宗皇帝黃太吉的舊物,供他南征使用。他的黃轎前后,除幾名隨侍的包衣之外,最顯得威風凜凜的是三百名特意挑選的巴牙喇兵,全是穿著巴圖魯坎肩,騎著一色雪白的高頭駿馬,手執精良器械護衛在轎子前后。

不斷的有信使和軍官將前方得來的關內的軍情,和盛京送來的奏報送到八旗的這座行動著的權力核心前。

各處的坐探、細作,山西商人的眼線,將主要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山海關方向,“吳三桂所部的水師,是否有搭載兵馬出海的動向?!”“永平前線,吳三桂與李自成的兵馬交戰情形如何?!”這些都是多爾袞所關心的要點。

從盛京往關內一路行走,大軍還未曾抵達錦州,前面的探馬和細作便有一連串的緊急軍情傳來。

“李自成大軍出北京,往東征討吳三桂!”

“李自成遣使者高一功與南蠻在天津談判,傳聞表示愿意承認之前的一系列借款!”

“李華宇遣使者進京,向李自成祝賀!”

“吳三桂兵敗玉田!”

“唐通被吳三桂兵馬反擊,中伏身亡!”

一連串的消息,在多爾袞面前呈現出了紛繁復雜的軍情態勢。

南蠻,眼下看來暫時和大順勾搭成奸了。也就是因為這個,原本勢如破竹一路向西猛進的吳三桂兵馬,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開始有些低落。居然被唐通領著的一群投降大順的明軍在玉田一陣殺得大敗,丟失了玉田縣。

多爾袞揉了揉有些頭疼的額頭,起身走出帳殿之外,讓初春荒野上的風冷靜一下思緒,清醒一下頭腦。

此時,八旗兵馬的營盤之內星星點點的篝火群群落落,燈火星星點點,連綿百里的行軍營盤,如同一條長長的火龍一般。

“稟攝政王,豫親王有緊急軍情送到!”

多爾袞剛剛呼吸了幾口混合著木柴燃燒味道的新鮮空氣,身邊的心腹家奴便跪地呈上了一份新的軍情。

“何事?!”多爾袞認識的漢字不算多,對于滿文也是二把刀,這種情況在滿洲親貴和八旗上層當中比比皆是。所以,八旗官制之中有所謂筆帖式一職,干的就是閱讀和書寫文件書信的工作。

“稟王爺,李自成率領大軍出德勝門,往永平、山海關方向而來!”

“有多少兵馬?”

“倉促之間不好計算,前鋒過了通州,到達三河,后衛還未出京城!兵馬當在十余萬以上!火炮輜重無數!”

“有那些將領隨行?”

“前鋒為震山營羅虎,統兵大將仍是悍賊頭目劉宗敏,李自成領李過、李巖張鼐、劉芳亮等人攜帶秦晉二位親王在中軍。傳說,崇禎的太子和吳三桂的父親吳襄也在軍中!”

這一仗,不好打了!

多爾袞頓時覺得剛才稍微舒爽了些的額頭,現在又變得疼痛不止了。他原本打算坐山觀虎斗,趁大順軍與關寧軍兩家打得不亦說乎的時候突然投入戰場,讓大清兵馬成為戰場上決定勝負的那塊砝碼。為大清在關內取得一塊立足之地。

但是,現在李自成親統大軍前來,想必也是精銳盡出。大清兵馬到底該何時投入戰局,從哪個位置投入戰場,便都是一個嚴峻的問題。

“去,看看洪先生和范先生兩位睡下了沒有,若是沒有安置,便請到本王這里來!”

不多時,洪范二人匆匆趕到,多爾袞也不多說話,只管將多鐸奏來的最新軍情向他二人做了一個通報。

“你們說,李自成引大軍前來,目的何在?是不是發現了我大清兵馬的動作?故而東征?”

范文程對于李自成的情形和行事作風了解的遠不如洪承疇來得深入,多爾袞便將目光投到了洪承疇身上。

洪承疇趕快說道:“李自成攻破北京,并不想以北京作為京城,只想消滅了在北京的崇禎皇帝之后,傳檄四方,告知天下改朝換代了。之后便改北京為幽州,他班師返回西安。但是因為在北京附近的兩處地方始終未曾平定,一是南蠻商人盤踞的天津,二是吳三桂所據守的山海衛兩處堅決不肯投降,所以他的這一番宏圖大計便是始終是鏡花水月,不能舉行。起初打算派遣降將唐通到山海關招降吳三桂,結果,南蠻先下手為強,以軍餉軍械資助吳三桂,令吳三桂腰桿底氣都硬了不少。有南蠻商人的大批糧草軍餉在手,他自然不肯降了,非但不降,反而兵出山海關,將投降李自成的前明兵馬消滅吞并大半,招降的唐通更是只身逃回。其實以臣看來,吳三桂雖然眼前兵強馬壯,氣勢如虎,不過是為人前驅,替人火中取栗而已!他的兵馬越強,占據的地方越大,加上堅定不肯降順,李自成就非打他不可。不將吳三桂打敗,李自成一則擔心他會和天津的南蠻商人、山東的李華宇等部合成一氣,在他班師回陜西的時候,或是銜尾追殺,或是收復北京之后另立新君為號召與其為敵。二則害怕吳三桂會投降我朝,勾引我朝進兵。三則,李自成與南方的梁國公一派勢力接觸,勢必要招撫。雙方討價還價,吳三桂便是南粵軍的一塊籌碼。若是不能滿足南粵軍的予取予求,李華宇和梁國公勢必會以糧餉軍械支持吳三桂,在李自成的側后攪動風云。人之智慧誰不如我?所以,李自成勢必會下定決心,親自率兵東征。以拔除自己側后方的這枚毒刺,增加自己談判時說話的分量。”

多爾袞忙問道:“洪先生你說,吳三桂會投降我朝么?”

仔細想了一下,洪承疇很是謹慎的回答說:“只要攝政王抓住時機,運用得當,吳三桂可望降順我朝。”

“可是兩年前松山大戰之后,錦州祖大壽也投降了,我朝對吳三桂百計勸降,連先皇帝也兩次下書勸其歸順,他都置之不理,無動于衷。現下他手中尚有數萬精兵,肯降我朝?”

“俗話說,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那時,明朝未亡,崇禎未死。吳三桂父子均為明朝守邊大將,明朝也竭力供應糧餉,且吳三桂外有強援,梁國公為了能夠守住關寧一線,糧餉軍械,可謂是源源不斷的供應。所以吳三桂能夠大肆吞并異己,擴充實力。忠于明朝,則獲利遠遠大于歸順我朝。故而有忠于明朝之心,不肯降順我朝。如今明朝已亡,崇餉亦自縊殉國。吳三桂困守孤城,既無援兵,又無糧餉接濟,而兵力又不如流賊強大,勢末途窮之下,降順我朝也是情理之中之事。臣以為我朝十余年來總想進兵中原,重建大金朝盛世局面,都因山海關不在我手,隔斷我大軍進出之路。應趁此時機,迫使吳三桂降順我朝,獻出山海關。此是千載難逢良機,萬萬不可遲疑。”

多爾袞也抱同樣想法,但是他暫不表明自己已經考慮成熟的決定,而是環顧帳殿四周,強自按捺住心頭興奮,向范文程洪承疇二人問道:“如何能夠讓吳三桂勢末途窮,不得已而歸順我大清,二位先生有何意見?”

范文程說:“洪學士比我的想法高明,請他說出他的新主張。”

攝政王望著洪承疇問道:“我大清兵不再走薊州、密云一帶進入長城?”

洪承疇回答道:“現在李自成進犯山海,我大軍應該從此轉道向南,輕裝前進,直趨山海。原來我們不知李自成為了拔掉吳三桂這根毒刺而東征之事,臣只想到第一步是如何進入長城;第二步是在山海與北京之間占據一堅固城池屯兵;第三步是擊潰流賊,占領北京;第四步是招降吳三桂,迫使他獻出山海關,打通關內關外的大道。如今軍情變化,以臣愚見,請攝政王將原謀劃的幾步棋并為一步走。也就是說,將招降吳三桂,打通山海關,擊潰李自成,并成一步棋走。王爺睿智過人,遇此意外良機,何必再像往年一樣,走薊州、密云一帶的艱險小路,替吳三枝獨戰強敵,留著他坐山觀虎斗?”

多爾袞不覺將兩掌一拍,脫口說道:“好,你說到了我的心上!”但馬上又問了一句:“倘若吳三桂仍然忠于明朝,不肯投降,我軍豈不被擋在山海關外?”

洪承疇已經胸中有數,立即回答說;“依臣看來,吳三桂并非明朝的忠臣,只是借忠于明朝之名對我朝討價還價耳。如攝政王在此時處置得當,使吳三桂獻出山海關,投降我朝,可不費過多的唇舌。”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真有心做明朝忠臣?”

“當流賊過大同東進的時候,崇禎下旨調吳三桂去北京勤工,薊遼總督王永吉也親到寧遠催促。崇禎既下旨叫吳三桂赴京勤王,又命他不要舍棄寧遠百姓,此系崇禎一大失策。但是當時吳三桂手下有七八萬精兵,可以分出兩萬人護送百姓,他親率五萬人疾馳入關,再從山海駐軍中抽出三千精兵,日夜兼程,馳抵北京,代替太監和市民守城。倘能如此,一則北京必不能失,二則守居庸關與昌平的明軍士氣為之一振,不會開關迎賊。所以單就吳三桂借保護寧遠百姓之名,不肯迅赴危城,以救君父之難來看,能夠算是忠臣么?”

多爾袞輕輕點頭:“說得好。再說下去!”

洪承疇接著說道:“倘若吳三桂真是大明忠臣,當他知道崇禎殉國之后,應該立即三軍縞素,一面為崇禎發喪,誓師討賊,一面號召各地義師,會師燕京城下,義無反顧。然而吳三桂一沒有為崇禎痛哭發喪,二沒有號召天下討賊。直到南蠻商人送來糧草軍餉這才下令全軍戴孝!可見他一直舉棋不定,首鼠兩端,私心要保存實力是真,空談恢復明朝江山是假。臣建議王爺趁此良機,迅速向山海關進兵,迫使吳三桂向我投降,獻出山海城。倘若我不迅速迫使吳三桂投降,一旦山海城被流賊攻占或吳三桂投降流賊,李自成留下少數人馬據守山海,大軍迅速回守北京,我軍此次的進軍目的就落空了。”

多爾袞驚問:“吳三桂能夠投降李自成么?”

洪承疇舉起手中那份多鐸送來的緊急軍報回答道:“這軍報上說,李自成從北京率兵來山海衛討伐吳三桂時,將崇禎的太子秦王、晉王兩位親王帶在身邊,將吳襄也帶在身邊,可見他對吳三桂準備了文武兩手。所以倘若吳三桂經過一戰,自知兵力不敵,再經太子的詔諭,加上其父吳襄的勸說,投降李自成并非不可能。所以我大軍去救吳三桂必須要快,按原計劃從薊州、密云一帶進入長城就來不及了。”

多爾袞想了片刻,又問道:“流賊李自成率大軍從北京來攻打吳三桂,能夠攻占山海城么?”

洪承疇略一思索,回答說:“吳三桂可以抵御李自成三日至五日,以后難說。”

多爾袞又略感吃驚,問道:“為什么吳三桂只能抵御三日至五日?”

洪承疇說:“李自成必是擔心吳三桂會向我朝借兵,所以匆忙間親自率大軍東征。北京距山海衛雖然只有七百余里,但因為北京附近各州縣都沒有對流賊真正降附,李自成又無后續部隊,所以不僅是孤軍東征,而且是懸軍遠征……”

“你說什么?”

“臣按照古人兵法所云,稱李自成這一次是懸軍遠征。他的人馬好比是懸在空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必須一戰取勝,敗則不可收拾。因此之故,他必將驅趕將士死斗,不惜犧牲慘重,使吳三桂無力抵抗。”

“李賊從關內攻破山海城容易么?”

“比較容易。”

“為什么?”

“臣在出關之前,曾在山海衛駐軍多日,故對山海衛地理形勢較為清楚。洪武年間,徐達率領明軍北征,將蒙古兵趕出長城,開始修筑山海城。歷代以來,靠長城以界南北。所謂山海關,是指山海城的東門而言,所以山海城的東門修建得十分堅固雄壯。門外又有甕城。甕城雖小,然而城墻高厚,與主城一樣難攻。關門向東,而甕城門偏向東南,所以攻關之敵縱然用紅衣大炮也不能射中山海關門。甕城之外,又修了一座東羅城,可以駐屯人馬。明朝行衛所之制,所以將近三百年來,此地并未設縣,稱為山海衛,習慣只稱山海。而山海衛的西城墻在徐達眼中并不重要,只是匆忙修筑,城墻又低又薄,城樓比較簡陋。后人增修西羅城,只想著備而不用,草草從事。吳三桂如與流賊決戰,必在石河兩岸和石河灘上。一旦戰敗,賊兵乘機猛追,必隨關寧敗軍一起進入西羅城。李自成大軍進入西羅城,乘關寧兵驚魂未定,攻破衛城不難。以臣愚見,請攝政王火速傳旨盛京,調烏真超哈營火炮前來,準備到山海關前與李自成部決戰!同時我八旗兵從此轉路向南,日夜兼程,直趨山海關,實為上策。請王爺斟酌!”

多爾袞將膝蓋用力一拍,高興地說:“好,就照你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