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三方到齊!

在火銃兵隊伍后列陣的這些關寧軍也是大多從塔山的尸山血海之中沖殺過來的,遍地尸骨的場面也是見過不少。心理承受能力自然要強大的多。見順軍趁著炮火大量殺傷自家火銃兵的當口手執刀槍沖上來,當下也不答話,各執刀槍便迎了上去!

他們很清楚,此時若是退卻,前面是督戰隊的大刀,后面是流賊的刀槍箭矢,頭頂上說不定還有炮彈落下來。最好的選擇就是沖上去,以最快的速度同流賊兵馬攪在一起,不讓他們的大炮有用武之地!

兩支軍隊迅疾沖到一處,人流交織,刀槍并舉,血花飛濺!凄厲的慘叫聲在戰場上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長槍兵、刀盾兵們開始獰笑著緊握住手里的虎槍、長刀,大斧,準備用這些來好生教訓一下這些該死的流賊、叛賊!

這時候不知道是誰在關寧軍隊伍里高喊一聲:“殺賊!”,頓時卷起一陣狂潮。而順軍官兵也殺得性起,猛得向前猛沖,雙方便撞擊在一處。

雙方的部隊撞擊在一起,用長槍、大刀、短柄斧,虎牙刀甚至牙齒拳頭解決問題,就在那瞬間發生巨大的傷亡,雙方的軍官更是帶著親兵精銳殺了上來。

但是這種撞擊顯然順軍是要付出更多的代價。他們不知道,經歷了塔山大戰的關寧軍,擁有一件極為有利于近戰的火器,而且極其缺德!

“擲彈兵,上前!投彈!”

伴隨著關寧軍隊列之中軍官的一聲高呼,那些擲彈兵們早已經將馬尾手榴彈從胸前的背包之中取出。一只手先舉起巨大的手榴彈,然后用手中的引火繩點燃手榴彈的引火,然后單手掄起手榴彈,照著使用練子錘的手法,使盡全身的力量朝著大順軍隊形最密集的地方扔了過去。

“轟!”隨著一連串巨大的爆炸聲,裝藥兩斤火藥的馬尾手榴彈在大順軍的人群之中四處開花,整個順軍陣型頓時被白色硝煙所籠罩著,鑄鐵制造的彈殼,雖然沒有預制破片的殺傷力,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類似武器的大順軍,卻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武器弄得陣型大亂!。

關寧軍趁機兇猛撲上。雙方的人流撞擊在一起血腥廝殺。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人倒下,

牛成虎部下的一名果毅將軍也不知道自己用手中的大刀砍倒了幾個關寧軍,也不知道自己被幾個明軍用兵器在身上留下了幾個傷口。但是,在這千百人都在互相劈砍刺砸的環境里,他只能是用盡全部力氣,使用出所有的技藝,腦子里唯一的意識就是緊緊握住刀柄將面前的關寧軍砍死。

正殺得性起,耳邊卻聽得一聲驚呼,那是他身邊親兵的喊叫聲,低下頭驚訝的望去,不知道什么時候。胸前的胸甲縫隙之中不斷有鮮血涌出,出現胸甲下面的蛟龍皮甲上。再望去,卻是在右胸下面赫然一個巨大的孔洞出現。就在眼前幾步遠處,一個手中端著長槍的明軍長槍手歡聲叫道:“我干翻了一個流賊大頭子!”手中的長槍槍尖上兀自滴滴答答的有鮮血滴落,話音未落,便頭上中了一箭倒地不起。

整個石河的河灘之中,滿耳之中充斥著兵器或砍或刺歡快在人的身體上發揮出設計性能的聲音,幾乎分別不出音節的嘶吼聲。連續不斷的呻吟聲。雙方擁擠在一起,毫無目標、毫無章法的朝著對方擊刺劈砍。

一個關寧軍剛剛將對面的大順軍士兵砍倒在地,不曾來得及彎腰去割首級,便被斜刺里橫掃過來的狼牙棒打得腦漿迸裂,眼珠子都暴突出來當場死亡。而那個用骨朵砸死關寧軍的大順士兵,還不曾將狼牙棒收回,便被一桿長槍刺進右肋,刺中他的長槍兵順勢一腳,將槍刺從他體內拔出。又去尋找下一個目標。但是隨即又被人用短刀一刀砍掉了右臂,手捧著半截胳膊在那里發呆

“退!收兵!”

“火銃兵上前,壓住陣腳,防止流賊沖上來!”

兩支軍隊的統帥都眉頭緊鎖,沒有想到,對手竟然是如此的兇悍頑強。但是,轉瞬間卻也釋然:他李自成(吳三桂)如果沒有一支強兵在手,如何縱橫中原(在遼東獨霸一方,對砍遼賊十數年)?

但是,自己軍隊的損失卻是不容小覷的,只能是先行撤下,再換一支軍隊上去!

雙方的火銃兵各自在河灘上列開陣勢,掩護自己的兵馬撤回,防止對手趁勢掩殺。

看著對面在河灘上一字排開的數十門大小火炮,吳三桂恨恨的跺了一腳,早知道李自成有這么多的野戰炮,當初就應該買上他百十門八磅炮了!

但是,現在戰場上沒有地方去買后悔藥,他只能看著自家的兵馬曳兵卷旗退回石河東岸,退回到西羅城中。

海面上刮起了陣風,迅速卷過石河戰場,整個戰場上掠過陣陣夾雜著腥咸味和血腥味的風。

冒著青煙和火苗的盾車、旗幟、軍裝,尸體,爆炸后的馬尾手榴彈,發出陣陣焦糊味道,向四外發散著人肉燒焦了之后的那種濃烈臭氣的尸首,這些景象、味道交織在一起,都無聲的說明了方才戰斗的殘酷程度。

“大帥!若是流賊以火炮急襲我軍,掩護流賊大隊猛攻,我軍城頭的南中大炮卻是無法轟擊,只怕前程不妙!”方光琛一眼便看出了雙方各自優勢所在。

從剛才兩軍的血肉廝殺來看,對面的大順軍在火炮運用戰術上,是有獨得之秘,比起關寧軍只是把南中重炮用來守城可是強多了。他們是將那些八磅炮、大佛郎機用在野戰當中,成為殺傷敵軍的利器。

“大帥,方先生說得對!以末將看來,我們要不停的派出部隊去和流賊攪在一起,免得他們可以沖進我軍城頭大炮的射擊死角,來威脅西羅城!”

吳靜思也是從死人堆里跟著吳三桂爬進爬出多少次的人,已經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早就不把人命當回事了。

但是,無獨有偶。當吳三桂正準備令部下再度投入戰場的時候,大順軍的前敵總指揮,總制將軍劉宗敏已經下令給羅虎和張鼐兩個青年將領,準備發起新一輪攻勢,用巨大的聲勢來掩護李自成率領主力撤退。

兩支軍隊都是打算用火銃來給對方一記狠辣的殺傷,來結束今天的血戰。

只不過,略有不同的是,大順這邊是火炮配合火銃,遼東吳軍則是因為城頭大炮調轉炮口不易,只能用冷兵器來配合火銃。

遼東軍鎮除了馬兵步兵家丁之外,若是按照使用的兵器來分類,則是分為殺手隊與火器隊,殺手隊除弓手外。各色冷兵器齊全。當下殺手隊的刀盾兵手中擎著長刀大盾,密集向前,必要時便要上前用手中盾牌遮擋彈丸,為身后的火銃兵爭取出時間來裝填彈藥集火射擊。

不約而同的,雙方都按照南粵軍的傳統戰術,用火炮竭力先將對方火銃兵的隊列用炮彈梳理了一遍。但是,早已窺見了西羅城大炮弱點的張鼐,將應對之策提示給羅虎,讓他的部下盡量的擺在石河河灘的位置上,以避開城頭重炮的轟擊范圍。而他則是以百十顆炮彈肆無忌憚的在擺在最南側的吳軍火銃兵隊伍里橫沖直撞了一番。

震山營在炮火漸次停息之后,開始以營為單位,擺開進攻隊形,緩緩上前準備用彈丸和刺刀來給對面的這些不知死活的明賊們上一課,告訴他們如何使用火銃!

按照“前后左右中、又前又后又中又左又右、新前后左右中”建制排序的,沖在最前面的是前右兩個營。照著射擊隊形,近千人的火銃手排成兩列,幾乎是一路小跑的向關寧軍火銃兵的陣型奔過來。

在各自軍旗的引領之下。拉開了一個沒有縱深但是卻極寬大的一個排面,排面的正中,赫然便是震山營的軍旗在前引導,以百十名精銳護衛,軍旗左右兩翼是前右兩營的營旗,同樣有百余名精銳戰士護衛。之后則是一面面的隊旗,有精壯的旗手高高舉起,引領著該部將士行進,一個粗壯的鼓手,緊隨其后,胸前帶著一面步鼓,手中鼓槌不斷的起落,用力敲打著步鼓,用激昂的鼓點調整著步伐。

大軍往前行進,因為地勢原因,一排排的隊列不免有些彎曲,或是某些士卒沒有對齊,這也是避免不了。只需大軍停止下來,一刻鐘之內,他們就可以整頓齊整。

在隊伍兩翼則是有千余精騎列陣緩緩而來,為袍澤兄弟們壓住陣腳,同時,準備隨時沖上去在敵軍的陣線上大肆砍殺。

石河河灘正中,仿佛矗立著一面巨大而無形的鏡子,將兩支軍隊的形象照射得清清楚楚,雙方都在對方身上看到了清晰的自己。

“娘的!該死的流賊!”

“驢球子!該死的明賊!”

兩邊的軍官們看到幾乎完全一致的隊形、戰術,甚至是同出一門的火銃,更是無語凝噎,只能把胸中的千萬句怒火變成一句臟話罵出來。

督隊前進的吳軍將領吳靜思,略微觀察了一下對面緩緩逼近的大順軍隊形,從精神面貌、旗幟武器上都可以看出來,這部人馬絕對不是方才那支順軍可以比擬的。那部人馬是前明官兵改編而成,而眼前的這支隊伍,應該是貨真價實的流賊精銳了!

“向大帥稟告一聲,說流賊勢大,且又火炮眾多,為了減少火銃兵的傷亡,標下準備以兩翼騎兵先行發起突擊,為火銃兵爭取時間!”

吳靜思打發走身邊的親將去向吳三桂稟告他的想法,一手拔出腰間寶刀,“兄弟們,讓流賊看看咱們遼東狼騎的厲害!跟我上!”

旗號搖動,吼聲連連,吳軍兩翼的騎兵似兩條惡龍般翻卷起滔天巨浪直奔震山營的步兵隊伍而來。

“混賬東西!沒看到對面流賊那里那么多的大炮?沖上去送死啊!”吳三桂氣得在馬上連連跺腳,驚得胯下戰馬不住的昂首長嘶,但是,吳三桂卻也是無可奈何,只能硬著頭皮等候著吳靜思沖上去的結果。

“但愿流賊炮手不敢在這個距離開炮。”

很快,接下來順軍炮隊的動作給了向諸天神佛許愿求告的吳三桂一個意料之中卻又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緊跟在震山營隊列側后方行動的二十幾門六磅炮和三磅炮,早已裝填好了炮彈,對著被吳軍騎兵沖擊卷起漫天煙塵的道路上開始傾瀉炮彈。人們的耳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炮聲。

隨著大炮噴出一股股白色的濃厚煙霧,密如雨點的炮子噴薄而出,不遠處的地面爆起大股煙塵血霧,血霧中夾雜著碎肉斷骨,疾馳而來的吳軍騎兵頓時倒下一大片。

左翼前鋒的數百騎兵,幾乎被一掃而光。威風凜凜的騎手,被受傷的戰馬從馬背上掀下來,摔得骨斷筋傷,還不曾掙扎著爬起來,身后隆隆的蹄聲響過,轉瞬間已經是變成了一堆血肉。

又一聲巨響,大股濃煙騰起。

擺放在火銃兵隊列兩翼的八門大佛郎機,趁著吳軍馬隊被打得鋒頭一滯的當口,被數百名火銃兵掩護著,接近了正在處于混亂之中的吳軍騎兵,劈頭蓋臉向對面咆哮出至少百顆的粗大彈丸。

對面滿是剛剛開始返青雜草的田地里濺起了煙塵一片,草屑泥土飛揚,百十個吳軍騎兵,甚至后面稍遠一些吳軍火銃兵,發出難以形容的痛苦聲音,凄厲在地上來回翻滾嚎叫。

他們很多人身上的棉甲,都出現一個個巨大的血洞,甚至有的人頭臉,當場被打成肉醬。

順軍這邊則是士氣大振,震山營的官兵們幾乎同時大聲叫喊著:“殺啊!”

在紅瓦店督戰的劉宗敏,看著己方士氣如虹的場面,含笑點頭贊許,但是瞬間卻是又收起了笑容。“李強,你回去向皇上稟告一聲,吳三桂此時已經被羅虎纏住,無暇他顧。陛下已經可以起駕往永平去了!”

太陽垂頭喪氣的被戰場上的硝煙和血腥氣驅趕的向西跑去。

此時的石河陣地上,已經是打成了一鍋熱粥!以火藥和彈丸為鍋釜,以銃刺刀槍為火,用人的血肉熬成的熱粥!

兩支幾乎一模一樣的軍隊頂著對方的炮子從石河的東西兩岸以整齊沉重的腳步逼近對方,一路走來,不停的有人被炮彈擊中,哼也來不及哼一聲,便倒地死去,更多的人被四處彈跳的炮彈砸斷了胳膊,滾斷了腿。一路行軍的軌跡上,血色淋漓。

終于,被鮮血染得通紅的腳步停住了,從隊列里傳出一聲聲帶有各自地域特色口音的口令聲,密如柴林的火銃被雙方的兵士舉起,密密麻麻的火銃,還有銃管上已經套好的三棱套筒銃刺,火銃兵們的八瓣帽兒鐵尖盔,在漸漸西沉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開火!”

隨著大家都能夠聽懂的口令,相向而立的兩隊火銃兵近千支火銃同時開火,頓時在各自隊列上方升騰起兩道濃郁厚重的煙霧。

銃光火焰中。方才還列陣整齊的火銃兵隊列內,地上橫七豎八的遍布著尸體與傷者,滾燙的鮮血滲入身下的土地,河灘上原本枯黃的野草沙礫被染得一灘灘的血紅色。

“舉槍!”

“預備!”

“瞄準目標!”

“開火!”

又一輪射擊開始,雙方的火銃兵們再度倒下一片。燧發銃密如爆豆般響起,站在前列的士兵大片倒下,滾倒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這樣的距離上,彈丸完全可以擊穿隊列,飛到敵軍的隊列底部去,幾十個站在最后一列的火銃兵,也有人應聲倒下。

銃聲一陣接一陣,在大順與吳軍雙方陣地前,隨著銃響,兩道狹長的硝煙地帶,往空中緩緩騰起。

“擲彈兵!投彈!”兩輪火銃射擊之后,吳軍的將領這才如夢方醒一般,想起自己還有一件近戰利器。

數百名身高臂長的擲彈兵跳躍著將一枚枚馬尾手榴彈在空中畫了一個半圓之后狠狠的投擲了出去,在大順軍的隊形當中炸開了一朵朵紅白灰相見的煙花。

“殺!”

仗打到了這個程度,已經完全沒有了什么花巧可言,完全是硬碰硬的人命交換。兩邊都是平端起手中的銃刺,朝著對面的營壘沖過去。

在大家距離最遠不過十幾二十步的范圍內,幾個跳躍就到了近前。雙方的士兵彼此用銃刺,用長槍,用腰刀,用鏜耙與對方搏斗,不時的有馬尾手榴彈的爆炸聲在人群當中響起。

以石河為中心,一個血肉磨坊出現了。在紅瓦店和西羅城督戰的兩軍統帥劉宗敏和吳三桂,都是征戰多年的人,但是,卻也很少看見這樣慘烈的景象。

把視野拉大一些,在紅瓦店的后方,李自成的大隊御營親軍,已經在巨大的喊殺聲掩護之下,開始向永平方向退去。

在西羅城背后的山海關外,一支十幾萬人的大軍,已經開到了寧遠城與威遠堡之間。

在更遠一些的撫寧,李過督率著兩萬人馬已經穿越了九江河河谷,遠遠的可以看得到十幾里外的姜女廟。

在更遠處,一道由鑲白旗號和鑲藍旗號組成的騎兵洪流從地平線的下方迸出。朝著長城的方向蜂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