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時顏忍不住眼角微揚,道:“也沒什么,我說,日后會請人來教她們做農活,等春天到來,她們可以自己承包一塊田地,那塊田地日后的收成和收益,都盡歸她們所有。
如今西南道跑了很多百姓,人口大量不足,有了很多廢棄的田地,我聽虞歡喜說,這些天,你都在與薛尋他們談論怎么把百姓吸引回來。
歷來吸引百姓回來,都是許諾給他們直接上戶籍,分田,減免賦稅等等,然而,歷朝歷代大多看重的都是男丁,幾乎沒有會給女丁田地的。
不管是男丁還是女丁,只要用好了,都是十分優良的勞動力,那為何我們不能一改歷朝歷代的做法,承諾也給女丁田地呢?”
恒景微愣,若有所思道:“難怪那些女子都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阿顏,我對給女丁分田地沒意見,在條例中加上這么一句,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只是,像方才那些女子的情況到底少見,大興大多數女子,都是依附自己的夫君或者家族而活,即便我們加上了這么一句,會一個人過來西南道過日子的女子,也不會多。”
時顏眼眸微亮,看著恒景道:“不多也沒關系,何況,即便是依附夫君或者家族而活的女丁,難道她們就沒有資格得到田地么?
我們可以按人口分派田地,例如一戶家庭有三口人,夫妻倆和他們的孩子,只要他們的孩子成年了,便三個人都可以分得田地。
這對于吸引人口,也是有好處的不是么?歷如一家三口人,即便那夫妻倆的孩子已是一個成年男丁,他們去到別的地方,也只能分到兩人份的田地,但來到咱們這里,便能分到三人份的田地,你覺得,他們會選擇哪里?
歷朝歷代的統治者看重男丁,以男丁利益為先,是因為他們覺得男丁才是有用的勞動力,他們要用各種條例吸引更多男丁,卻忽略了,只要給予女丁機會,女丁不一定不能也成為優良的勞動力。
何況,所有男丁都需要娶妻生子,他們娶的妻是女子,生的孩子,也有可能是女子,尊重女子,給予女子重視,對于整體社會的和諧,有利無害。
只有這樣做,才能首先從觀念上改變,女子是男子附庸的想法。
我以后想創造的國家,雖然不一定能做到人與人完全平等,但某些沒有道理的偏見,自然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
時顏這番話在如今的大興,可以說是頗有些大逆不道的,換做一般人,只怕會仿佛看一個異類一般看她。
然而恒景自小和她生活在一起,類似的想法,他以前也聽她說了不少。
何況他小時候有過一段顛沛流離的流浪生活,對于窮苦的百姓來說,男女之間的界限倒沒那么分明,因為當窮得飯都吃不起的時候,管你是男是女,都一樣要干活,一樣要擔起一頭家。
然而,這世間大多數規則偏偏是位于上層的人制定的,他們不愁溫飽,腦中想的只是怎么維護和最大化自己的利益,讓自己的管理更為簡單。
因此,他們粗暴地給男子和女子劃分了界限,明確了男子和女子各自該做的事情,并照此制定了各種條例。
聽到時顏這番話,恒景雖然有些意外,但沒覺得有什么不妥,沉吟了片刻,道:“阿顏,但你可有想過,每個百姓承擔田地的多少,關系著他們日后要交的賦稅。
女丁同樣是普通的百姓,自然也應該有資格擁有自己的田地,但男女之間在體力上天然存在著差異。
大興歷來的土地條例是,只要是成年男丁,都會授田百畝,如果說一個成年男丁,勉強可以承受這百畝田地的勞作,一個成年女丁,卻不一定可以承受這么大的勞作量。
到時候要繳納賦稅時,他們卻要交同樣的賦稅,這對于女丁來說,這些田地豈不是反而會成為他們的負擔?”
恒景這是在很認真地考慮她這個想法的可行性。
察覺到這點,時顏不禁嘴角微揚,道:“你說的不錯,可是要解決這個問題,也很簡單,授予成年女丁的田地畝數可以比男丁少,女丁所需要繳納的賦稅,也可以少于男丁。
若是有女丁想自立門戶,也應該予以準許。
最重要的是,女丁必須要有擁有土地的資格,否則,她們一輩子都只能成為別人的附屬。”
改革不宜過于激進,何況,恒景說得沒錯,男女之間生理上天生的不一致,也決定了,對男女之間的政策不能粗暴地一致。
她要做的只是邁出給予女子獨立自主的條件的這一步。
其余的,不急,也不能急。
恒景微微挑眉,又細細琢磨了一會兒,才低低笑了,道:“阿顏說得沒錯,這法子確實可行。
只是,這期間還有很多細節需要探討,等到時候與薛刺史他們具體商討后,再制定出具體的條例也不遲。”
他已是可以想象,這個條例一旦頒布出來,將要引發多大的反響。
只是正如阿顏所說,這天底下有些固有的偏見,本便是毫無意義的。
阿顏所說的條例,如今聽起來也確實可行,頂多可能會遭到一些墨守成規的士大夫的批判。
如今,他們只是管理一個小小的西南道,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試行一下阿顏所說的這個條例。
反正,這個天下,他本便是為她而打。
她想要創造一個什么樣的國家,他都會不惜一切協助她。
他唯一的貪戀,便是懷中的女子。
只要她心里有他,能像現在這般,讓他一直陪在她身旁,他已是滿足。
他不禁抱緊了懷中女子細軟的腰肢,就這樣攬著佳人慢慢驅馬行走在這萬頃良田中,偶爾會有夏末微涼的風吹過來,帶來淡淡的清新的青草和土地氣息。
這般寧靜安然的日子,他似乎已是很久沒有過了。
他微微低頭,把下巴擱在女子的頭頂上,低聲道:“阿顏,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所有會妨礙你的事物,我都會為你掃除。
韓圻年那邊,至少這半年是沒空來理咱們的,咱們也不必太過心急,先把根基打扎實,這樣,才能盡可能地保全自己的實力和兵力。”
時顏聞言,不禁抬眸看著他,問:“對了,我還沒問過你,你離開望京前,到底對韓圻年做了什么,為什么你說,他至少半年內沒法來理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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