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遠行一愣,不解地看向時顏,“有是有,只是不知道夫人突然要找這樣的人,所為何事?”
時顏便是心里有著強烈的預感,在沒證實之前也不敢相信,只暗嘆一口氣道:“如果有那樣的人,麻煩余郎君請出來罷,我有些事情想詢問一下他。”
原來吃自己父母的瓜,竟是這般復雜的心情!
她突然有點理解余遠行和余娘子的心情了。
恒景轉頭看了時顏一眼,雖然一時想不通她想做什么,但也什么都沒說。
很快,一個中年男子便匆匆走了過來,朝余遠行行了個禮,道:“不知道郎君喚老奴過來,有什么吩咐?”
這男子,正是方才跟著余遠行的夫人出來迎接他們的關管事。
余遠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向時顏道:“夫人,關管事在我們家做了四十余年的事,是從我祖父那一輩侍奉下來的,有什么問題,夫人大可以問關管事。”
時顏點了點頭,看向一頭霧水的關管事,直入主題道:“關管事,你認識……惠州的馮家嗎?”
關管事聞言,身子下意識一震,滿臉震驚地看著時顏。
好一會兒,才有些艱難地開口道:“夫人……為何這么問?”
看到關管事的反應,余遠行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猛地坐直了身子。
“不對,我應該問的不是你,”時顏搖了搖頭,緊緊地盯著他道:“你們阿郎,小時候,應該認識馮家的人吧?”
阿郎,是大興對家里男主人的稱呼,男主人生下來的孩子,則稱呼郎君。
時顏這個問題,明顯問的是余尋歸!
關管事怔怔然地看著時顏,一時仿佛不知道怎么回答。
“關管事!”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余遠行緊了緊握拳的手,低喝道:“我阿爹跟馮家到底是什么關系,你說啊!”
惠州的馮家,當初可是顯赫一時,是前任皇后的娘家,便是如今馮家已是沒落了,他又怎會不知道!
可是,他阿爹,跟馮家又是什么關系?!
他阿爹的異常,莫非是跟馮家有關?
恒景也立刻表明了時顏的想法,不禁眼簾微垂,眉頭微蹙。
關管事被時顏和余遠行這般聯手催促,早就有些招架不住,往后微微退了一步,咬牙道:“郎君,老奴答應了逝去的老太爺,也答應了阿郎,這件事絕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的!若這件事被旁人知道,余家……恐會招來殺身之禍啊!”
余遠行不是沒腦子的人,這時候,自然也已是把所有事情聯系了起來,眼神沉痛道:“跟阿爹有私情的那個人,不會……是前任的皇后娘娘罷……”
關管事立刻恐慌地道:“郎君!這些話可不能亂說!”
“那你就把一切告訴我!”
余遠行突然有些崩潰了,這些年父親對他們的不管不顧,以及懷疑父親和先帝有私情給他帶來的痛苦和折磨,讓他再也忍不下去,猛地站了起來低吼道:“難道你非要看著我和清兒受盡折磨,才肯把這件事告訴我們嗎?”
“阿兄?”余娘子的聲音突然從大門邊響起,卻是余娘子換好衣服過來了,見到自己阿兄這般情緒失控的一幕,她有些不安地走了過來,“到底怎么了?”
關管事一臉無奈和為難,看了看一臉憤怒的余遠行,又看了看什么都不知道的余娘子,終是輕嘆一口氣,道:“既然,這件事郎君已是猜得差不多了,那也不算是老奴說出來的。”
余娘子有些愕然地看向關管事,下一息,就聽他道:“阿郎……年少時,確實是與前任皇后娘娘,有過一段情。”
余娘子眼眸猛地大睜。
余遠行聽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真相,全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有些怔然地坐回了榻上。
而時顏……
時顏內心毫無波瀾,不僅毫無波瀾,還有心情拿起茶杯淺酌了一口清茶。
這狗血啊,真是一盆接一盆,永不停歇。
事情已是開了頭,關管事也毫無忌諱了,長長嘆了口氣,道:“但郎君,你要相信,阿郎不是那種傷風敗俗不知廉恥的人,自從皇后娘娘進了宮后,阿郎便與她斷了往來。
說起來,他們也只是可憐的一對。
馮家的本家在惠州,雖然前任皇后娘娘是在望京出生的,但每年,都會跟家里的長輩回惠州一段時間祭祖。
那時候,老夫人和馮家的老夫人是閨中好友,馮家的老夫人每每回到惠州,都與老夫人來往密切,那時候的阿郎才五六歲,前任皇后娘娘比阿郎年長一歲,兩個孩子時常在一起玩。
誰也不知道,這兩個孩子之間,到底是什么時候有了男女之情。
待阿郎和前任皇后娘娘再年長一些后,兩家便有意地不讓他們聚在一起了,但兩人感情好,常常私下里約好一起出去玩,踏青、賞月、劃船……這惠州,就沒有他們沒有走過的地方。
待兩家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兩個孩子早已是情根深種,難分難舍了。
可是那時候,馮家……早已是決定,要把前任皇后娘娘嫁給那時候的皇太子,自是不能任由這兩人這樣發展下去。
最終,前任皇后娘娘在一個深夜,與阿郎話別后,便回到了望京,自此,兩人再也沒有見面……”
余遠行和余娘子是第一回聽這個故事,此時完全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時顏卻是忍不住在心里嘆息一聲。
說實話,當初韓圻年把她找回宮里后,她的便宜阿娘早因為宮里這復雜的情況以及先前照顧她的便宜父親,勞心勞力病倒了。
她回宮后,母女倆也沒來得及發展出什么感情,她的便宜阿娘便病逝了。
她對她便宜阿娘唯一的印象,便是她終日靠在病榻上,臉色蠟黃形容枯槁的模樣。
卻是沒想到,那樣一個仿佛被深宮吸去了所有生氣的女子,曾經也有過那般美好而璀璨的少女時期,以及那般刻骨銘心的感情。
她現在聽這個故事,也沒辦法完全把它當作自己母親的故事來聽。
因此,她對于故事中那對有情人悲慘的結局,是唏噓可惜的心情居多。
廳堂里靜默了好一會兒,終于,余遠行嘶啞沉抑的嗓音響起,“既然如此,阿爹為何還要娶我阿娘?阿爹……有愛過我阿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