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顏聞言,卻是微微挑眉,笑了,“我這叫有心機嗎?我這明明叫明謀,你見過哪一個有心機的,會如此不遮掩自己的心思?”
江在:“……”
雖然這說法有些怪,但好像確實是這么一回事。
“而且啊,
江在,你可別真的當那些人就是一張什么都不懂的白紙。”
時顏眼眸微微一沉,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道:“我們今天舉辦的是群眾朝會,群眾朝會,顧名思義,來到這里參加這個朝會的,
都來自于民間的百姓。
也就是,對這個土地條例有著最直觀的感受的一批人。
這個土地條例關系著他們以及他們周圍的人的生活,
他們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對這個土地條例上心,也最知曉,這個土地條例對他們以及他們身邊的人,帶來了什么樣的影響,以及那些影響是好,還是壞。“
江在微微一愣,卻是立刻就明白了時顏的意思,“夫人的意思是,他們心里,早已是對這個土地條例有了一桿秤?”
對啊!這么簡單的道理,他怎么就沒想通呢?
來參加這個群眾朝會的人,都是切切實實地經歷過這個土地條例的人,他們與今天那個鬧事的男子,以及如今在這里頌揚他們這個土地條例的人沒什么不同,心里都已是對這個土地條例有了自己的判斷。
這時候,
一個兩個人在他們面前鬧事,壓根無法動搖他們已是生成的想法!
同樣的,
一個兩個人在他們面前說這個土地條例怎么怎么好,他們若是心里覺得這個土地條例不好,他們的想法也不會輕易被改變!
江在想到這里,突然有種茅塞頓開之感。
他在這時候,才真正了解到了,這個群眾朝會代表著什么,又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
這個群眾朝會,才真真切切,代表著底層老百姓的心聲啊!
朝廷或府衙中的官員天然享受著特權,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產生和老百姓一樣的想法和感受,歷朝歷代,也從沒有一個朝廷,會把百姓的想法和感受當一回事,都是統治者要求如何,下面的人就必須如何。
他們唯一會進行反思的時候,也許只有當底層百姓實在忍受不了他們的苛政,揭竿而起的時候,
只是往往到了那時候,
一切都已經晚了。
如同他們夫人這般,在最開始就把百姓的想法和感受放在首位,
并把選擇如何生活的權力交到他們手上的統治者,從古到今,確確實實,是第一個。
江在心里,突然涌過一陣熱流,看著身旁夫人的眼神,不禁帶上了滿滿的無法言說的敬佩之意。
他如今雖然得到了都督和夫人的重用,但最開始的時候,也不過是某條貧困的村子里為生活而苦惱的窮小子。
因此,他十分理解,如夫人這般的統治者是多么難能可貴,他們又是如何幸運,才會擁有這樣的夫人!
和江在一起護送時顏過來的周仰這時候,忍不住道:“既然他們早就已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夫人又為什么安排蘇五娘他們在這里呢?”
時顏瞥了他一眼,笑笑道:“沒什么,正常的宣傳手段罷了,那些滿肚子小心思的人可以找人來鬧事,我就不能找人來頌揚頌揚我們的土地條例了?
總歸,要讓本來就支持我們這個土地條例的人更有信心,到時候在群眾朝會上,才能更有膽子說出自己的想法。”
畢竟,來參與他們這個朝會的人,大多是沒有參與過政事的普通百姓,行事難免會十分謹慎小心。
若是他們只看到鬧事的人,那些本來支持這個土地條例的人可能會心里打鼓,以為不支持的人比支持的人多。
人多少都有從眾心理,她不過是打了個最基本的心理戰罷了。
周仰和江在聽得一臉懵然,什么……什么宣傳手段?這是什么詞匯?
一瞬間,他們只覺得面前的女子格外的耀眼,又是格外的……陌生。
他們舉辦群眾朝會的地點選在了潁州的府學,因為要安排周圍的防衛,恒景今天起得比時顏還早,天還沒亮就出門了。
時顏和恒景作為如今西南道地位最高的人,自然是要等所有人都到齊后才出場的,因此,時顏先到了府學的后院與恒景匯合。
恒景今天穿著一身黑色繡金邊緊身袍服,頭上的發髻梳得整整齊齊,用一個鍍金發冠固定著,低調卻講究。
時顏進到他們暫做休息的房間里時,他正在和幾個統領模樣的人交代什么,見到她走了進來,一雙黑眸立刻染上淡淡的笑意,最后和面前幾個男人說了幾句,便讓他們退下去了。
時顏走到他面前,他立刻握住她的手,笑道:“來了,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事情?”
時顏忍不住輕笑一聲,“你不會以為,背后那些人會蠢得直接在我面前發難罷?”
恒景眉一揚,道:“難說。”
現在不會,不代表一會兒也不會。
時顏的臉色也微微冷了下來,道:“那我便好好觀賞一下,他們要如何發難罷,我還愁他們這么沉得住氣呢。
對了,琬靈公主他們已是過來了罷?”
他們要召開群眾朝會的事情一頒布,琬靈公主便立刻派了人過來,態度十分謙恭地詢問他們是否可以旁聽,好長長見識。
他們姿態放得如此低,他們還說不行,倒是他們不是了。
恒景點點頭,輕笑一聲道:“來了,我已是叫人給他們安排了一個最適合觀看的位置。”
時顏挑了挑眉,顯然十分滿意,“很好,那就讓她好好看著罷。”
時顏可不認為,琬靈公主一行人在這件事中是清清白白的。
誠然,她和恒景的私生活是后廚那個婆子傳出去的,可是,若不是有人篤定她和恒景之間的感情有什么問題,又怎么會想方設法去買通這么一個本該毫無存在感的后廚婆子。
而琬靈公主先前曾進過他們的府邸,她是有可能不經意間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的。
只是,若她當真參與進了這件事中,時顏只能說,她實在高明。
至少,她把自己在這件事中摘得干干凈凈,看著,就是一個完全局外人的存在。
恒景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前的女子,眼神柔軟。
他最是喜歡阿顏這個模樣,還沒入宮前的她就是這樣,張揚而耀眼,仿佛一輪明艷的太陽,不管去到哪里,都吸引著別人的目光。
只是進宮后,她身上的光芒越來越暗,最終,變得如月光一般清冷而扎人,不知道那些光芒是沒有了,還是只是被她藏起來了。
幸好,如今,他心上的女子,終于在他的呵護下,重新綻放出了從前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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