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居南疆一隅的伏地門,當年幾乎傾盡了整個門派的力量,輾轉數千公里圍追堵截刁平以及救走刁平的王啟民,最終卻落得個宗門內精銳子弟折損過半,門主蔡賢的兄長蔡敬都死在了初期的追殺中。
直到平陽市楊家鎮一戰,蔡賢、廖永善受傷,兩名弟子受重傷。
又過了兩年,平陽市西山縣一戰,蔡賢、廖永善、蔡理、廖永和,以及包括銀承漢、余磊、顧兆林在內的六名弟子盡皆受傷,可謂慘敗。
自西山縣一戰之后……
伏地門以門主蔡賢為首,四名同門師兄弟皆知,詭術傳承者刁平,早晚會返回南疆報仇雪恨,而到那時候,伏地門將迎來滅門的巨大危機。所以自認為是僥幸逃離西山縣未被當場殺死的伏地門中人,在如此巨大的壓力下,勤于修行,在宗門之地,以及各自的家中,盡皆不惜代價地布下了精密龐大的防御法陣。
除此之外,他們多次委托奇門江湖中人,極為謹慎地與龔虎聯系,希望能夠通過龔虎,與王啟民、刁平坐下來好好談談。
化干戈為玉帛,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哪怕是,付出極大的代價。
然而,受委托聯系龔虎的奇門江湖中人,在龔虎的面前只要一提南疆伏地門,龔虎立刻就會暴跳如雷,根本沒有絲毫談判的意思,而且,龔虎也不去說他與南疆伏地門之間到底有什么樣的深仇大恨。
反正就是不談。
也正因為如此,深藏隱秘和無奈、憤怒的南疆伏地門,這幾年來偏居一隅,任憑奇門江湖繁榮昌盛,風云變幻,卻從不出現在奇門江湖的公眾場合里,便是負責奇門江湖的官方機構發來邀請函,都會被他們婉言推辭。
私下,一眾師兄弟經過無數次的討論之后,卻根本拿不出結果來,身為門主的蔡賢只能對門中所有知曉此隱秘的人說:“將來,無論是誰遭受到詭術傳承者的報復、攻擊,或者發現了危險,那么……”
“無需再隱瞞下去,第一時間傳至奇門江湖,詭術傳承者出現,殺我伏地門人!”
“至于當年我伏地門所為之事,盡皆否認,時下門中豢養的藥童,立刻全數殺死,毀尸滅跡!”
幾年來,以蔡賢為首的伏地門,真可謂是日日夜夜枕戈待旦,他們到處搜羅有資質天賦的孩童,不擇手段地擄至宗門做藥童,再以獨門秘術,殘忍地竊取藥童資質,增進己身修為,門中精英盡皆受益。
如此安排下,伏地門雖然在幾年前折損了近半數精銳子弟,但現在的實力,卻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門主蔡賢的修為,已然突破至煉氣后期境!
而廖永善已然突破至煉氣中期,蔡理、廖永和雖然仍在煉氣初期境,但修為愈發渾厚,根基牢固,用不了三年兩年,便能入煉氣中期了。門下子弟中,銀承漢入得煉氣初境,余磊、顧兆林、蔡敏峰、廖原,皆固氣大圓滿……可以說,以伏地門當前的實力,放眼整個奇門江湖,絕對有資格躋身一線宗門之列了。
以至于很多時候,蔡賢等人都會忍不住有些激動和興奮地想到,待將來,伏地門一后期三中期,四五煉氣初境者……
伏地門何懼之有?
如此一想,他們內心里對于詭術傳承者的忌憚,便不再如以往那般了。因為,他們根本不會想到,刁平修行詭術,在血海深仇的壓力下,竟能夠一日千里,短短四年時間便直入煉氣境,以不可思議的戾氣壓心魔,成大氣象……
時近臘月。
北方天寒地凍,大雪紛飛。
南疆各地,卻只是深秋涼意,夜晚出門才會感覺到徹骨的濕冷。
傍晚。
臨邊市南外環公路旁的一家普通餐館里,顧客爆滿,生意相當好。
點了一道實惠小菜,兩碗米飯,一瓶二兩小酒的刁平,獨坐在墻角的一張小桌旁,慢飲慢食。
經過了師父的開導教育,天性聰慧的刁平,壓制住了心頭的沖動,沒有去直接殺上伏地門大殺一通,那無異于自尋死路。他要做的,就是慢慢地,一個個地去殺,殺得伏地門心慌意亂,人人夜不能寐,殺得他們慌亂逃散!
然后,分而殲之!
他有的是時間。
“嗨,娃子,你一個人趕緊吃,正是店里忙活的時候……”小飯店老板很不客氣地站在貌似外鄉人的刁平身旁,皺眉催促道。
刁平露出了歉意和一絲慌亂,忙不迭點頭:“這就吃完,這就吃完!”一邊說著,他一邊趕緊把盤子里的菜攪和到飯碗里,迅速扒拉干凈,拿著還未喝完的半瓶小酒起身充滿歉意地結了賬走出飯店。
獨自走在濕冷的,路燈明亮的街道上,刁平唇角掀起了一抹輕蔑的冷笑。
臨邊市地處邊境,民風彪悍,自然也不乏那些混跡街頭的無業不良年輕人——而此時,便有幾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跟在了刁平的身后——刁平身形瘦小孤身一人,又下館子吃飯,口音像是外地的,拎著一個大號的老式黃色帆布包……
實在是個下手的好目標。
幾分鐘后。
在相對偏僻的外環路跨河的橋頭。
刁平目光陰冷地看著一個個躺倒在地,要么呻吟要么蜷縮著痛苦抽搐著身體,皆是面露恐懼的年輕人,道:“搶了我的錢,現在該還給我了吧?”
幾個年輕人全都傻了眼。
誰搶了你的錢?
他媽的,我們是想搶你錢來著,可是剛拿著刀子上前嚇唬你,就被你小子赤手空拳給打得全都哭爹喊娘,現在要我們還錢?
“要我自己動手拿么?”刁平面露些許不耐煩的狠戾之色。
“不用,不用……”
一個腦袋瓜子還算靈光的年輕人,趕緊從兜里摸出皺皺巴巴的一把錢,爬起來顫顫巍巍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刁平的手上,刁平直接把錢打落在地,道:“你把每個人的錢全部收攏起來,弄整齊了。”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誰也不是傻子,再裝糊涂才是真傻。
幾個被打怕了的年輕人趕緊把身上的錢掏出來湊到一起,又將這些整的零的一堆現金規規矩矩地整理成一沓,遞到了刁平手里。
“才這點兒?”刁平冷哼一聲,將八九百塊錢揣進兜里。
“兄弟,不,哥哥,我們真沒錢了。”最先拿錢的年輕人哭喪著臉哀求著,解釋著:“我們要是有錢,至于出來搶別人么?”
刁平擺擺手:“都滾吧。”
幾個年輕人如蒙大赦,全都灰溜溜地快速離去。
堂堂詭術傳承者,修為入得煉氣境的術法高手,竟然淪落到搶劫一幫小混混的錢財,這要是傳到了奇門江湖上,真是有辱師門啊……刁平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沒辦法,他現在的花銷,還都是師父給予的幾千塊錢——到鄰邊已經快一個月了,平時他連住店都很少,每天晚上找個僻靜的地方,打坐修行到天亮,將就著也過來了。衣服臟了,才會找一家最便宜的小旅店住下,認真地洗個涼水澡,刷刷牙,換上干凈的衣服,把臟衣服洗了就在小旅店里找個地方晾干。
師父說:“早晚有一天,錢財會如秋日掃落葉般,輕易地到手很多。”
刁平希冀著那一天的到來。
于是他很難得地豪奢了一次,從不抽煙的他到路旁一家小賣店,用剛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搶的錢,買了包玉溪煙,買了個打火機。
當刁平步行來到一處老舊的小區內,站在一棟五層高的樓房后面墻角陰影里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他點了一顆煙,悠悠地看著三樓仍舊亮著燈光的臥室窗戶,淺藍色的窗簾,是拉上的。
伏地門副門主廖永善的長子廖原,經常會到這里夜宿,和一個離異的少婦廝混。
猶豫了許久……
一支煙抽完。
刁平還是決定,不殺那位和自己無冤無仇的少婦,他闔目探出一縷意念,鎖定了廖原。當察覺到廖原進了衛生間時,刁平極為果斷地施展術法,發起了攻擊——詭術之大崩心術,術法攻擊力如驚濤駭浪,頃刻間涌向了那間房屋內的衛生間里,室內的所有燈光,瞬息幻滅……
衛生間里,坐在馬桶上的廖原,猛然警覺外面有術士正在施術,殺氣襲來,他趕緊施術做出防御。然而他的護身法器乃至自己倉促間傾盡全力施展出的防御術,幾乎一霎那便被摧枯拉朽般擊毀。
廖原七竅出血,雙目圓睜,單手掐訣,坐在馬桶上。
氣絕身亡!
一個。
出手便毫無保留,全力一擊的刁平,收術,不慌不忙地轉身離開。當他走出小區的時候,聽到了從那棟樓里傳出的凄厲的、驚恐的喊叫聲。
臨邊市燈火昏黃,霓虹閃爍,萬家安詳。
躺在床上以半修行狀態安然睡下的廖永善,突然皺了皺眉,旋即睜開眼睛,猛地坐了起來,毫不理會旁邊被他驚醒的妻子,拿起床頭柜上的電話,撥通了膝下長子廖原的手機號,嘟嘟嘟嘟的聲響直到忙音傳出……
無人接聽。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