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初正式突破練氣二層的當天,外出的何處易回來了。
還帶了一大堆吃的。
靈初高興的打開桌上擺著的大大小小的陶瓷罐頭,露出里面各色的果脯糕點,還有用油紙包裹著的一串串鮮艷的冰糖葫蘆。
“何叔,您真是太太太好啦。”
靈初左手一個杏脯,右手一個糖霜山楂球,吃的雙頰鼓鼓如松鼠,明眸彎彎似勾玉。
何處易搖頭失笑,聲音溫和,“浣娘與我說過,你喜歡這些小零嘴。”
浣娘......
手上咬了一半的杏脯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靈初突然覺得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都淡了兩分。
一眨眼,她已經離開浣娘大半年了。
“對了,我剛剛上山的時候遇到了李嫂子,她讓我請你去村里玩耍,說是今晚村里有篝火晚會,還有小集市,讓你一起去熱鬧熱鬧。”何處易敏銳的捕捉到靈初眼底的黯然,笑著轉移了話題。
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靈初不過九歲多,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
聽到玩耍,還是很感興趣的,“篝火晚會?小集市?”
靈初眼睛亮閃閃的,她已經在桃源觀呆了足足有大半年,沒有出去過一回,賣酒都是何叔去的,悶了許久,縱使靈初性子不算喜歡熱鬧,也有些靜極思動。
每年新春過后,為了慶祝新一年的開始,李嫂子所在的吳家村都會舉辦一場慶典,白日里開流水席,夜間舉行篝火晚會,極為熱鬧,也因此吸引了周圍好幾個村落的人來觀看,那些商家小販嗅到商機,也都會在當天晚上來吳家村擺攤,形成了一個小型的集市。
何處易剛剛來桃源觀的第一年也曾經湊過熱鬧,確實挺有趣的。
雖然亂了點,但是靈初可不僅僅只是九歲的小孩,還是個練氣二層的修士,論起實力,可不輸凡間武林高手。
于是乎,帶著何叔半盞茶時間絮叨的靈初,嘴里啃著一串糖葫蘆,手里還拎著兩串糖葫蘆,身輕如燕又慢悠悠的往山下飄去。
現在是傍晚,慢慢走下山差不多就過了晚飯時辰,正好逛集市,然后等著看篝火晚會。
糖葫蘆,也正好可以給李嫂子的孩子當飯后點心,消食健脾。
靈初之前來過一次李嫂子的家,所以輕車熟路。
到李嫂子家門口的時候,李嫂子一家正準備出門。
兩個大人一個抱著小孩,一個牽著孩子,推了門正要去逛集市,看篝火晚會。
“呀,小道長,您來啦。”李嫂子看見靈初,笑的露出白花花的牙齒。
剛開始她敬重桃源觀的道士,是因為老道救了自己的丈夫,現如今,是因為自從她兩個孩子戴了靈初送來的銀鈴鐺,到現在越來越健壯,大娃之前夜里夢多,睡得不踏實,現在睡覺格外踏實,雷打不動。
李嫂子不識字,大道理懂得也不多,只認為這是因為桃源觀的道士們都是有真本事的,自然更加恭敬。
李嫂子的丈夫吳大有是個面相老實的男人,看見恩人道觀里的小道士,喏喏也說不出什么話,就是一臉感激的憨笑。
倒是李嫂子的兩個孩子,小的年紀還小,咿咿呀呀的露出無齒的笑容,雙手滿天亂揮,腳腕上系著的銀鈴鐺跟著叮叮當當。
大的不過六七歲,比靈初還小,瘦瘦小小,皮膚是村里瘋玩的孩子特有的黃黑。
男孩子有些不敢看靈初,但是視線經常掠過靈初手上一溜的糖葫蘆。
對了,糖葫蘆。
靈初將拎著的兩串糖葫蘆分別遞給了李嫂子的兩個孩子,熱情的招呼,“來來來,一起嘗嘗,可好吃了。”
小的孩子樂呼呼的,看見紅彤彤的果子就想要去抓,大的一手抓著李嫂子的衣擺,躊躇的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
李嫂子沒有推辭,在她看來,人與人交往,就是有來有往,糖葫蘆不算貴,只是那些行腳商,小販很少來這些小村子,所以比較少見罷了。
今天收了小道長的糖葫蘆,等過兩天村里的果樹結果子了,她摘一些送去桃源觀就是了。
拿了靈初送的的糖葫蘆,李嫂子的大兒子吳大娃,明顯對靈初的好感蹭蹭往上漲了不少,具體表現為,至少不再躲閃看靈初了。
偶爾還能和靈初說上幾句話。
靈初也從大娃這里得知了不少消息。
篝火晚會除了壓軸的跳篝火,村里還請了戲班子來唱大戲,還有雜耍表演。
吳家村村口有一片大空地,中間長著一顆粗壯的榕樹,樹干上系著一根成人手臂粗細的紅綢。
樹下一面搭著簡易的戲臺子,一面用小石頭圍了一個圈,里面搭著三個木柴堆,沒有點火,據大娃介紹,那就是今晚的重頭戲跳火。
靈初和李嫂子一家到的時候,村口已經排了一長串的小攤,戲臺上穿著紅粉藍綠,涂著濃妝的唱戲人也在臺上咿咿呀呀的揮袖唱念。
聽著時而抑揚頓挫,時而低吟淺唱的戲腔,鑼鼓喧天的奏樂,人來人往的喧鬧。
看著來自十里八村,還有他鄉客的人們摩肩擦踵,老少男女不拘小節的隨意坐著聊天,牽著逛集市,小攤上氤氳升騰的熱氣。
聞著空氣中有甜甜的糖味兒,還有燙菜煮面的煙火味兒。
靈初一瞬間居然還有點恍惚,在山上待了大半年,第一次看到這么多人,看到這么熱鬧的場面。
不知為何,還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難怪話本子上仙人都是一副遺世獨立的模樣。
她才修煉不到半年,就已經覺得有點不習慣了。
少年不識愁滋味。
只感嘆了一息,靈初就和大娃臉紅彤彤的站在捏糖人的小攤子面前。
這里是小集市里最熱鬧的攤位之一。
圍滿了大大小小的蘿卜頭。
憑著靈活的身手,靈初帶著大娃,硬是從外圍殺出一條血路,擠到了內圍。
“這個這個,我要這個大老虎!”
捏糖人的是個穿著干凈藍色布衣的白發老爺爺,看著眼前嘰嘰喳喳的小孩們,嘴角帶著慈祥的笑容,眼角浮現一縷縷深深的皺紋。
老人攤子上插著一溜的十二生肖,每一個都捏的栩栩如生。
靈初看了一眼,就指著猛虎下山模樣的糖老虎,大聲的喊道。
沒辦法,周圍都是興奮的小孩,你一句我一句都在嚎。
不大聲點沒有用。
比如大娃,跟著靈初小聲的問,“一個糖人多少錢啊?”
這個問句淹沒在音潮里,沒有激起半點水花。
恰好上一個捏兔子糖人的小姑娘拿到了糖兔子,正在付錢。
大娃悄悄盯著看了,小姑娘給了十五文。
十五文,大娃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藏在胸口的二十文,一直忐忑的小臉終于露出了笑容。
“爺爺,我也要一只大老虎!”
一聲,響亮無比,瞬間壓過所有孩子的聲音。
靈初就在大娃旁邊,自然聽到了大娃之前小聲的問話,還在想要不要幫大娃一起買。
她這次下山,除了帶了浣娘給她備著的錢,還有何叔給的零花錢,目前錢袋鼓鼓。
還沒想好幫著一起買好不好,突然就聽到大娃一改之前的內向,格外洪亮的聲音,著實嚇了一跳。
不只靈初嚇了一跳,圍在這兒的孩子大半都是村里的,自然都認識大娃,也了解大娃。
先是被這簡直就是吼出來的聲音一震,再看到居然是大娃,場面一度十分安靜。
捏糖人的老爺爺也被唬了一下,誰家的孩子,這么中氣十足。
抬頭看看眼前一身紅衣,白白凈凈的討喜小姑娘,再看看旁邊鎮住場面的小孩,糖人老爺爺笑著說,“兩只老虎,對吧。”
片刻后,一人一只糖老虎的靈初和大娃,退出了捏糖人戰圈。
靈初看了一眼又恢復內向樣子的大娃。
真是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