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敲過三下,三九的寒夜無情的吞噬掉汗毛孔里最后一絲溫暖。
“冷死了!”一個身著翠色衫襖的丫鬟抱臂哆嗦著。
“別說‘死’字,怪晦氣的!當心上身!”另一個絳紅夾襖的丫鬟嗔了一句。
“怕什么?她死都死了,嘖嘖,枉她還是堂堂定北侯府的大少奶奶!瞧瞧,這靈堂,連個上房丫鬟都不如!活著就被人欺負,如今死了,更是連個守孝燒紙的人都沒!”翠襖丫鬟刻薄道。
“噓!你小聲點,好歹這是她的頭七,又是三更,守著這么個棺材,怪瘆人的!”紅襖丫鬟勸道。
“怕什么?她還能還魂了不成?就是做鬼,也是個懦弱的孤魂野鬼,沒人燒紙,近不了人身!再說眼下,還有比咱倆更倒霉的嗎?都怪你,白天失手摔了大夫人的步搖,連累了我也隨你一起在這守夜!”翠襖丫鬟厲聲叱道。
“要不……咱回去?反正……大夫人只說罰咱守夜,又沒說是守整夜……”翠襖丫鬟說罷,恍若開竅的自言自語了一番。
“可是,這里……”紅襖丫鬟有些膽怵,伸手指了指面前那口黑漆漆的棺槨。
“嘎嘎嘎。”一串清脆到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從棺槨后傳出。
++“誰?誰在那!”翠襖丫鬟壯著膽子,一手卻是緊緊的攥住了紅襖丫鬟的手。
“寶蟾姐姐。”隨著一聲生澀的應答,一個白面圓臉的男童閃出了半個身子。
“我打不死你個小傻子!”綠襖的寶蟾杏目圓睜,脫下一只鞋就往男童身上扔。
“怕,怕。蝶衣姐姐救。”男童木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躲閃,已然挨了一鞋。
“寶蟾,不如讓他……”紅襖的蝶衣也不理睬,只是反手拉住了寶蟾幾欲發作的胳膊。
兩個丫鬟滿腹默契的交換了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傻子,過來!”寶蟾輕屑的招招手。
男童遲疑不語。
“傻子,蝶衣姐姐給你糖吃。”蝶衣半屈身子,故意拍拍手掌。
男童微微動了動腳,卻還是固執的躲在棺槨后。
“這傻子!”寶蟾罵道。
“心娘睡覺,不許吵。”男童轉過那雙呆木無神的眼睛,說是看向棺槨里的死人,卻又礙于高度,只看到了棺槨的外觀。
“傻子,好好看著啊!不許離開!”寶蟾兇巴巴的命令道。
“心娘睡覺,冷。”隨著兩個丫鬟噠噠離開的腳步聲,男童呆滯的聲音散落在空冷的靈堂中。
靈堂,棺槨,死人,還有一個無人理睬的傻子。
再次睜開眼時,沈心怡只覺得臉上的那層粉劣質的扎人。
一個圓頭圓腦的小家伙攀爬著,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心娘醒。”男童見沈心怡掙扎著坐起,一時手舞足蹈,不想卻是忘記了自己攀爬在高高的棺槨邊,一聲悶響,摔了,卻是沒有眼淚,只是高興得再次想爬上來。
“心娘?”沈心怡滿腹疑慮。
好奇的打量著四周,不見熟悉的桌椅板凳,只看見一個巨大森寒的“奠”字正對自己。
祭龕前,沒有貢品,沒有香火,只有一個粗陋的牌位,上面刻寫著“定北侯故大兒媳沈氏心怡之位”。
“定北侯?沈心怡?我?”陌生的地名,同一個人名,飛速閃進沈心怡的大腦。
三九的嚴寒,穿過四處漏風的殿堂,即便沒有多余的素布,沒有一星一點的紙錢冥火,沈心怡也能迅速的判斷出這是一處靈堂。
因為此刻,她正穿著粗陋的壽衣,半坐在黑漆漆的棺槨里。
“這是誰的靈堂?沈心怡?心娘?我怎么會穿著壽衣,坐起在棺槨里?”一連串的問題涌向了沈心怡的大腦。
身上蓋著一件小小的粗布衣衫,一雙小手再次攀上了棺槨的邊壁。
“心娘醒。”那個圓頭圓腦的男童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沈心怡這才看清,那男童只穿了件單薄的里衣,而他的外衣正蓋在自己的身上。
好感動。
“你是誰?這是哪?”
“心娘走,傻子走。”男童也不多做解釋,準確的說,他解釋不了。只是奮力又驚喜的拉著沈心怡,意欲將她從棺槨中拉出。
“心娘?心娘是誰?難道他在和我說話嗎?”沈心怡來不及多想,大半夜的,坐在這個粗陋的棺槨里又冷又瘆人。
敏捷的翻身下了棺槨,被這個大概八歲的男童拉著,一路小跑。
沿途古色古香的房子,幾進幾出的院子……
這是在做夢嗎?可是,真的好真實啊……
再次停下時,已是到了一處死寂破敗的庭院。破落的牌匾上,依稀辨出“蘭苑”二字。
“吱嘎”一聲推開掉漆裂縫的木門。
沈心怡便被這個男童帶著直直的往院子里去了……
隆冬的天亮得遲,主子們賴在床上抱著手爐,丫鬟們卻不得不極不情愿的告別溫暖的被窩。
“沙沙沙”。清掃庭院的笤帚聲,掃過定北侯府在咸陽的這處別院,略過那清冷無一人的靈堂。
“昨兒過了頭七,大夫人有命今日將這晦氣及早埋了。她的衣物用具一并燒了,省的看了心煩!”定北侯府的大丫鬟紅箋一大清早就帶著幾個丫鬟婆子雜役站在靈堂前指指點點。
“是,謹遵紅箋姑娘命。”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仆帶著幾條麻繩,三根粗木,說話就往棺槨那去了。
沒有主事的蓋棺儀式,沒有焚香撒錢,只有……
“啊!”一聲聲男人的慘叫!
劃破了定北侯府寧靜的冬晨。
“鬼叫什么?!”紅箋一副盛氣凌人。
“紅……紅箋……姑娘……沒了……沒了……”抱頭鼠竄,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
“啪!”清脆的巴掌打在沒命逃竄的抬棺人臉上。
“什么沒了,姑奶奶我好著呢!”紅箋怒叱。
“心……心娘……尸身沒了……”
(新書幼小,求收藏、點擊、推薦呵護建議養肥再看。p:已有16萬完結文《廚娘來啦》可以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