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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0三章出門
第二0三章出門
話說得沒有錯,在情在理的。
當女兒的要對父母盡孝,要去掃墓祭拜,有什么錯兒?
可是從何月娥嘴里說出來,就讓人覺得有點兒……咳……
很不對勁啊。
要說她會不會想念父母,相信是有的。可是天寒地凍,要奔波那么遠去窮鄉僻壤祭拜?這個絕對不會!
“打算去多久?”
“啊,這個,也不去太久。一來一回,再加上待在老家的功夫……總得大半個月吧……”
那邊屋里靜了一刻,潮生聽到大公主說:“說得這么懇切,我要是不依你,不就成了攔著你盡孝的惡人了么?”
“不不……大嫂子別這么說,我也知道,老家路遠,回去一趟不易,勞民傷財的……”
喲,勞民傷財四個字都出來了。
“你打算帶幾個人回去?”
“黃媽媽是要帶的,還有我貼身的兩個丫頭,使慣了,也不用另挑人,就她們跟著吧。外頭的事兒我不太懂,不過得有兩個辦事兒跑腿的管事吧……”
“嗯,可是眼見要過年了,我這里人手可不是那么閑哪。”
“沒事兒,嫂子這里抽不出人來,我可以跟,”她頓了一下:“我可以跟表舅母借兩個人。”
“成,既然你都想得這么周到了,那就去吧。回來讓賬房給你準備好銀子和車馬,既然要做法事,就要盡到心意才行。明天就走吧,早去早回。”
何月娥似乎一直子沒反應過來,愣了會兒才說:“大嫂子答應了?”
“是啊。”
“多謝、多謝大嫂子。”
“謝我做什么。天寒地凍的,你自己要多當心身子。行了,你回去吧,收拾準備一下。”
“是是,我這就去。”
等她走了,潮生又過那邊屋里去:“嫂子。”
“是不是奇怪,我為什么讓她去?”
潮生是覺得奇怪。
這件事兒從頭就怪。何月娥最記掛的事就是吃穿玩樂,回家祭祖給父母辦法事……實在不象她會做的事。
“她想去,那就讓她去。”大公主微微一笑:“這主意肯定不是她自己出的,她出去也肯定不是為祭祖去的。溫家最近日子很不好過,官場上那些人最是現實,你得勢時,一堆人上趕著捧著,你一失勢,他們踩你比什么都狠。”
“她……不會出什么事兒吧。”
“放心吧,出不了事。”大公主笑著在潮生粉嫩嫩的臉上扭了一把:“就是出事兒,也耽誤不了你出嫁。我總不會讓她亂來,連帶著也壞了你的名聲。”
何月娥果然收拾了東西,第二天就帶著黃氏出了門。
她帶的東西著實不少——潮生琢磨著,說不定把所有的細軟都帶上了。
何月娥的性子她知道,誰都信不過,對財物看得又重。她要出門去,必定不放心自己的家當放在何家。也許在她心里,何家所有人全盯著她的這點細軟,日夜想給她謀了去。
可是,她難道就不想想,把全部身家帶在身上,就安全了嗎?在外頭丟失被竊出意外的機率,可比放在家中要大多了吧?更不要說她這一去,還指不定會出什么事呢。
難道……
潮生琢磨著——難道她這一去,就不打算再回來了?
這也很有可能。
在溫家的時候,她是風風光光的表小姐,還能時常出入京城名媛的上流交際圈。到了何家之后,處處有潮生這個正牌的何家姑娘壓她一頭,還有大公主這么一個厲害的,滴水不漏的嫂子,更不要說,何云起對她從來不假辭色。除了寫字、學規矩,娛樂是一概沒有,從那次書房的事情之后,連院門都出不了。
她想擺脫這一切,不是不能理解。
她走時還去和大公主告了別,大公主讓趙婆婆送她出門兒上的車。許婆婆也去瞧了,回來和潮生說:“車子吃重,車轍印兒可深了。八成她是把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
“嫂子為什么讓她去呢?”
許婆婆經的事多,微微沉吟,低聲說:“她打著要祭祖盡孝的幌子,其實,必定是溫家攛掇的。溫家人無利不起早,可是能從她身上敲著什么好處呢?”
這個潮生也想不出來。
就算把何月娥拐了去賣,能賣出多少錢來?
何月娥雖然姓何,還曾經頂著她的名字風光過一段時日,可是正兒巴經來往的人家,全都知道她并無根底,除了一個靠不住的溫家,何家這邊她也借不上力。
溫家還能在她身上謀什么呢?費心的把她拐出去,總不會圖她孤女的一點薄產,這可說不通。
“姑娘別琢磨了,反正有韜哥兒和公主在,溫家翻不出什么大浪來。”
潮生點了下頭。
既然大公主肯放何月娥去,那肯定有把握,她不會翻出自己掌心。
“湯好了,姑娘快喝吧。”
潮生現在一天三頓的調養,是太醫開的方子,調理補養身子的。至于功用么……
咳,總之,好處是有的。
藥湯也不難喝,里面混了冰糖,酸中帶甘,回味是甜絲絲的。熱熱的喝下去,鼻尖上微微沁汗。
許婆婆把藥碗收走,潮生漱了口,又擦了一把臉。
鏡子里映出來一張粉撲撲的臉,眼睛水汪汪的,嘴唇紅嫣嫣的。
現在不用象以前一樣起早貪黑,當差執役,身體倒真是調養好了不少。看著面龐比前豐潤了些,身子……也漸漸長開了。
可是,她還沒到十八哪,這就要嫁人了?
而且,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有孩子?
也許很快就……
她的手下意識的按在小腹。
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象大公主那么順順當當的懷孕生子的人是有,但是更多的女人,生產都很艱難。
更不要說,大公主是什么年紀,潮生是什么年紀了。
科學的觀點認為最好的生育年紀是二十歲以后。
唉……
她捧著臉呆呆的出了一會兒神,鏡子里的那個她也在出神。
潮生伸手戳了一下鏡子里自己的臉。
心里還是忍不住,隱約的惶恐不安。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婚期一天天臨近,這種感覺就越發強烈。
王府她并不陌生,有四皇子,小順小肅,有李姑姑,齊管事……這些人都是她相熟的,都是善意而親近的。王府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她都清楚,哪一處的活計難做,哪一處有油水,哪一處的人最磨牙難纏,采買上的人會做什么手腳——她全知道。
這是她的優勢。
比起那種兩眼一抹黑的新娘子來說,她已經很幸福了。不會兩眼一抹黑,從頭開始了解、適應。她可以迅速省掉磨合的時間,直接進入狀態。那些事,那些人她都熟。
嗯,未來的相公,也非常熟悉。
他喜歡穿什么衣裳,吃什么東西,喝什么茶。習慣什么時候寫字,喜歡做什么消遣……甚至有時候,他不用說,她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們之間,在還沒有愛情的時候,就已經習慣彼此了。
很好。
這個丈夫刨去其他部分,單看人品:不好色,會理財,重情義……該溫柔的時候溫柔,該體貼的時候體貼,年少英俊,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有家產有固定收入……
而且親媽已經早早去世,嫁過去之后小兩口當家作主過日子……
簡直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夫婿!
這時代不用伺候婆婆的女人有幾個?
只可惜,他是皇帝的兒子。
這是個危險的職業,雖然現在看著景況良好,可是未來有很大的不確定的風險存在。
而且,雖然沒有親婆婆,可是還有一位皇后——
利弊兼有,而且,似乎風險更大。
前路該有多難走啊。
皇帝只怕是天底下最難討好的人了,當他的兒媳婦也要十分當心。溫氏不就被揪著小辮子整得下場凄慘無比么?
潮生把鏡子扣上。
大概這就是婚前恐懼癥吧。
對女人來說,嫁人就象第二次投胎一樣。投個好胎,應有盡有。倘若命不好所嫁非人,這一輩子也就毀啦。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四皇子的職業是王爺——這不是他自己能選擇的,而是一生下來就注定了。
潮生要嫁他,現在也已經成定局了。
過了正月,就正式納采下聘,三月里成親。
滿打滿算,她能待在娘家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潮生實在舍不得。
舍不得哥哥嫂子,舍不得虎哥兒,舍不得這熟悉的院子……舍不得現在這一份幸福安逸的生活。
唉……
京城最近新聞不斷,因為下雪,有乞丐凍斃,好幾家寺廟舍粥舍衣。昌王病了一場,據說太醫輪流出入,一直多半個月才好。壽王府就沒有消停過,眼見要過年了,壽王卻直接住到別院去了,好些天沒踏進王府一步。
不知含薰怎么樣了。
她過得好嗎?壽王對她如何?
含薰自從走了之后,這近一年的時間里沒捎過一字片語來,潮生覺得,她可能并非疏忽,而是……有意如此。
還有就是,何月娥已經出門十來天了,大公主這里一直有第一手消息。
她的確出了京城,朝著老家去的。隨行的還有溫家派的一個管事,幾個長隨,幫忙打點安排路途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