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林泉郡后,阮思很快去了江家。
她去見江夫人,把柳如盈意外身亡的事半真半假地說了。
江夫人心中大悅,只當那下賤胚子被娘家人厭棄,自己沒臉活下去便只得去死了。
阮思道:“此事在桃花郡傳得沸沸揚揚的。眾人都說,那女子被情郎拋棄,才會跳樓自盡的。”
“呸!她那是不要臉慣了,自己把自己給臊死了。”
一想到柳如盈那副驕矜造作的模樣,江夫人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阮思嘆氣道:“但外人哪里知道這些?城中不乏好事之徒,將桃花郡叫得出名的男人猜了個遍。”
“他們啊,平時就喜歡聚在一起嚼舌根,這回也想著憑空揪出女子的情郎來。”
說到這里,她故意頓了頓,低頭抿了口茶。
江夫人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
“這死女子,”她咒罵道,“死都死了,還不給活人留個清凈。”
要是被外人知道,死的是江郡守剛納的小妾,那旁人會怎么看江家,怎么看她這個當家主母?
更要命的是,如果這樁丑事傳到京城,朝廷百官還不將她家老爺當個笑話看?
到時候,老爺的官聲毀了,仕途也走到盡頭了。
江夫人后背滲出一股涼意來,趕緊抓著阮思的手,小聲問道:“那邊還不知道她的身份吧?”
“江夫人放心。”
阮思寬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只要江家把消息捂好,別走漏半點風聲……”
江夫人如蒙大赦,抹了抹額頭上的虛汗。
“我省得,我自然省得。”
阮思緩緩道:“最要緊的是,江家不要派人追查她的死因,以免和此人扯上關系。”
柳如盈失蹤那幾日,江郡守在家中大發雷霆。
江夫人氣不過,回了幾句嘴,還被江郡守指著鼻子大罵妒婦。
但江郡守倒也沒大張旗鼓地派人去找。
想必他也知道,走失一個小妾,饒是懷了身孕,也跟丟了頭母牛差不多。
江夫人攥緊帕子,皺眉道:“我家老爺不是糊涂人。”
江郡守雖然貪得無厭,但好歹知道個輕重緩急。
要是他知道柳如盈死了,還鬧得滿城風雨,那他必然巴不得徹底和她撇清干系。
阮思笑道:“江夫人心思剔透,再明白不過了。”
江夫人當即賭誓說,江家絕不會追究柳如盈的死因,全家上下也絕口不提家中妾室失蹤的事。
阮思想著,柳家已默認柳如盈是失足摔死的。
只要江家不追究,柳如盈的死至多是一粒小石子。
哪怕在桃花郡那潭死水里激起漣漪,最終一切也會趨于平靜,一星水花也不曾留下。
江夫人的面色好轉,吩咐丫鬟取來一張帖子,和阮思說笑了幾句。
“對了,我那侄女下個月成親,我特意給你留了張帖子。”
她命丫鬟將喜帖呈給阮思。
“下個月中旬,你回去跟你夫君說一聲,務必賞臉過來吃杯酒。”
阮思收下喜帖笑道:“多謝江夫人惦念,我們夫婦必然不負夫人美意。”
她吃了些茶,說起想去找洪綾。
江夫人道:“你去看看那丫頭也好。她破相后就一直不肯出門,憋了那么久,可別憋出病來。”
破相?
阮思心中擔憂,匆匆去洪綾房中找她。
原來,洪綃哭鬧不休,抵死不嫁給江嵩,洪姨媽拿她沒辦法,讓洪綾過去陪著妹妹。
洪綾心疼妹妹,原想多陪陪她。
但洪綃一見洪綾,以為姐姐是來看自己笑話的,氣急攻心,拎起桌上的茶壺往她頭上砸。
當即血流如注,好在洪綾是個頭鐵的,暈了片刻也沒被砸傻了。
只是,她額頭上留下了拇指大的疤。
“喬喬,”洪綾咬著嘴唇道,“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阮思輕輕撩起她放下遮擋額角的頭發。
那塊疤觸目驚心的,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小心翼翼地問道:“阿綾,還疼嗎?”
洪綾搖了搖頭,苦惱地嘀咕道:“就是丑。”
她重新放下額發,濃密的頭發幾乎遮去她的半張臉。
阮思道:“等疤掉了,我去尋些舒痕祛淤的藥膏來給你抹。”
洪綾點點頭,可憐巴巴地說道:“喬喬,今日你來看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唉,我也想跟你出去玩,可是你也見到了……算了,你替我去吃臭豆腐好了。”
說完,她又有些不甘心,小聲道:“多放蔥花啊。”
阮思想了想,問下人道:“有沒有帷帽,取兩頂過來。”
下人應了一聲下去了。
阮思拉了拉洪綾道:“沒關系,把你頭發梳上去吧,我們戴帷帽出去玩就沒事了。”
洪綾摸了摸額角的疤,仍然有些不安。
阮思從妝臺上取了盒胭脂,打開蓋子遞給她說:“喏,你往我臉上抹吧。”
洪綾愣道:“什么啊?”
“你看,”阮思自己挑了塊胭脂,往臉上胡亂一抹道,“我也是只花貓了。”
她臉頰上歪歪斜斜地抹了一道紅痕。
洪綾呆了呆,阮思噗嗤一笑道:“怎么,還不夠么?”
“喬喬!”
她扔下胭脂,忙用衣袖給阮思擦臉,埋怨道:“你、你怎么比我還傻?”
結果胭脂一抹便化開了。
洪綾急得快哭出來,忙命丫鬟取帕子來給她擦臉。
阮思勸阻道:“別擦了,我們不是有帷帽嗎?”
這回,二人各自戴了頂帷帽攜手出去了。
坐在熟悉的炸臭豆腐攤旁,洪綾舒服得長吸了一口油鍋里的香氣。
“真香。”
阮思付了錢,在她旁邊坐下。
洪綾興高采烈地說道:“這段時間,我連房門都沒出,可把自己憋壞了!還好今天你陪我出來。”
要不然,她一個人定然是不敢的。
“沒事的,”阮思安慰她道,“過幾日疤掉了,顏色淺些,你就不必戴帷帽了。”
“嗯!”
洪綾重重地點了點頭,挑了雙筷子,伸長脖子等她的臭豆腐。
后面,幾個小孩聚在一起踢藤球。
他們踢來踢去,玩得不亦樂乎,其中一個小孩的姐姐守在旁邊,含笑看著。
“嘿喲!”一個小男孩不慎一腳將球踢飛。
那只失控的藤秋斜斜地往旁邊飛了出去。
“砰!”
藤球撞在一個寬衣博帶的貴公子身上,他臉色陰沉,冷冷地往這邊掃了過來。
小男孩想要回藤球,但見他臉色駭人得很,左右為難,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姐姐趕緊道歉,但那男子不理不睬,神色傲岸。
還好他的同伴是個溫柔風流的,搖扇輕笑道:“姑娘別急,藤球這就還你。”
說著,他一腳踢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