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第一枝

第474章 她還能醒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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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她還能醒來嗎?

第474章她還能醒來嗎?

沈遲這沒頭沒腦的發問,叫玄虛道長一愣。

回過神后,他才用那慈眉善目望著沈遲,坦率道:“有,兒時喪母,少時喪父。中年喪妻喪子,到了如今,孤寡一人。”

風揚起玄虛道長的袖子,像是有人在貼著他的手背輕輕安撫。

他將袖子攏起來,緩緩道:“自從記事起,這人間塵寰于貧道而言,就好似全是痛苦與災難。飽食暖衣、成家立業,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安穩都成了奢望。”

沈遲的眼睫顫了顫,沒有追問,只靜靜聽著。

玄虛道長繼續說:“貧道也竭盡全力的挽留所有人,幼時盼望父母雙全,弱冠期望妻兒康健,可無論如何,事事皆難成,事事都無能為力。而立之年,貧道終于明白,世間之事十有八九皆不如意,天下人各有各苦,受苦比享樂多,悲離比歡聚多。一切自有定數,若不能求,又何必強求?”

“貧道的父母妻兒,定是如同這山間清風夜中明月,時時相伴,只貧道不自知而已。”

似是為了應和玄虛道長這句話,門口又掀起了一陣風。迎面而來時,風勢竟細膩溫柔的不似寒冬臘月。

那縷風纏繞在沈遲的發絲上,一寸一寸,緩慢而溫柔的移到他發紅的眼角去。

落葉被清風吹得從肩上掉落,滑進沈遲的手心中。

沈遲低下頭,怔怔看著那葉子,似是被風迷了眼,又似有所感應,竟突兀的落下淚來。

他攥緊手指,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心也猛地抽疼了下。

葉子寒涼,風卻溫柔,沈遲不知緩了多久,才終于冷靜下來。他看了眼還在昏睡的趙茯苓,低低開了口:“她還能醒來嗎?”

玄虛道長點了頭:“讓貧道來。”

沈遲起身讓開了位置,玄虛道長從袖中拿出一枚竹簽,正是上次沈遲來時寫下生辰八字的那根。

他將竹簽放在趙茯苓耳畔,然后又喚郭洄:“洄兒,拿香來。”

郭洄不知從哪個地方冒了出來,手中端端正正捧著三支香。

路過沈遲身邊,她瞪了眼對方,才又恢復鄭重的神色將三支香都遞了過去。

見沈遲還站著,郭洄道:“你出去吧,這里交給我師父就行了。”

沈遲看向玄虛道長,玄虛道長也點了頭:“沈將/軍出去吧,剩下的事交給我。”

沈遲聞言,最后看了眼昏睡的趙茯苓,握緊掌心中的落葉,一步一步出了門。

門外寒風凌厲,方才的溫柔安撫早就消失不見。

那一瞬間,沈遲只覺有什么東西好似遠去了,他的心也莫名空了一塊。

阿越還在墻角下蹲著,見沈遲出來,抬起頭悶悶開口:“公子……”

沈遲沒說話,只低著頭看那片葉子,輕喚了一聲:“阿苓。”

阿越起身,走過來說:“公子,你不要太難過。阿苓姑娘若是看到你這樣,只會更難過。你那時受傷淋雨昏迷,阿苓姑娘看到時都難過的落淚了。”

沈遲心中微震,神情怔了下,才立刻抬頭看向阿越:“阿苓她來過?”

阿越后知后覺的補充:“……只那一次,后來阿苓姑娘,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其實仔細回想,從那時他們就該知道,阿苓姑娘已經徹底走了。

她用僅存的一絲執念見了沈遲最后一面,然后為沈遲流下那滴淚,便就此消散在這人世間。

倘若公子那會兒沒有昏迷,或許……

可這世間,并沒有什么如果。

阿越沒敢再說,沈遲也沒有再問。

所謂愛或者恨,所謂遺憾或是彌補,如今都只成了他一個人的念想。

若阿苓真的氣他怨他,如今他的求而不得,便就是阿苓留下的最殘忍的懲罰。

沈遲眼中的怔然緩緩退去,那雙凌厲而明亮的眸子,似是失去了最后一絲生氣,變得黯然滄桑起來。

他默然立著,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也不知等了多久,屋門終于被打開,玄虛道長的臉色卻格外難看,竟在郭洄的攙扶下才蹣跚而出。

見沈遲和阿越看過去,玄虛道長緩緩張口,有些愧疚道:“沈將/軍,貧道……”

話未說完,竟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郭洄驚叫了一聲:“師父!”

沈遲也變了臉色,迅速過來扶住了玄虛道長。

玄虛道長稍稍站穩后,才抬起頭看著沈遲道:“沈將/軍,貧道喚不醒趙姑娘了。”

沈遲手緊了下,阿越先一步問道:“怎么回事?為什么喚不醒了?趙姑娘她怎么了?”

玄虛道長苦笑一聲,似愧似嘆:“是貧道自作孽,喚阿苓姑娘回來前,為防止發生意外,先困住了趙姑娘。原本想著,若是阿苓姑娘回來了,二者便各歸各位,不受影響。可不料,阿苓姑娘沒回來,趙姑娘也跑了。”

“跑了?”沈遲有些不明白。

玄虛道長又咳嗽了幾聲,還沒多說,郭洄就恨恨道:“意思就是她回不來了,成為真正的孤魂野鬼了,這下聽懂了嗎?”

沈遲怔立在原地,阿越也如重錘轟擊了腦袋般,半晌說不出話來。

郭洄心中又氣又怒,呵斥兩人道:“還傻站著做什么?想叫趙姐姐死就繼續站著,不想她死就帶上人快去城中找大夫。”

阿越慌張道:“找大夫有用嗎?”

這么玄乎的事情,還歸大夫管嗎?

玄虛道長嘆口氣,說道:“趙姑娘高熱不退,已經出現病癥了,自然要先尋大夫。剩下的事,貧道會竭力去做。”

阿越看向沈遲,沈遲未作遲疑,沉聲吩咐:“駕車,我們去章州。”

見阿越匆忙跑走,玄虛道長交待沈遲:“洄兒年紀雖小,卻極有慧根。將趙姑娘帶去章州后,沈將/軍若有困惑可詢問她。”

沈遲聽到這話,看了眼氣沖沖的郭洄,最后也沒反駁,只點了點頭。

馬車備好,沈遲將趙茯苓抱上去,玄虛道長則交給了郭洄一枚系了紅繩的銅錢。

他看著郭洄,面容慈愛、眉眼坦然,話語中全然是敦敦教導:“師父逆天而行做了錯事,三清在上,定要懲罰師父。你這次出去,便不要再回來了。沈將/軍欠了師父這份人情,無論日后如何,他定會護好你。如此,師父也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