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背簍里有些憋屈,本是想要下來的,可是感覺到耳旁的風颯颯作響,一旁的樹木接連快速地往后去,眼睛都有些跟不上這人的速度,本已張開的小嘴被灌了幾口風,終是老老實實地蹲坐在了顛顛磕磕的背簍,他承認了,他娘有些方面真的是極有天賦的,看那人側面的表情很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時不時耍著獠牙,摘個野果,在往框里扔幾個砸在他身上,腳下的步伐卻是詭異的驚人,明明只是看著邁了幾步,身旁的樹就換了幾許。
林青憋悶了許多時日,可能是對后山比較有情懷,每次上山心情都很暢快,放飛自我,感受到身后兒子的微微重量,心都暖化了許多,時不時摘個野果,嘗到好吃的就會多摘幾個扔到框里,原來不知,最近是越發有感觸,有個小人的陪伴,即使不言不語,又或冷言冷語,心底的那絲彷徨與迷茫就愈加黯淡,內心深處無人時始終若隱若現的駁疑就會越來越遠。
林青帶著白天來到天沁山微內圍區的位置,這里就很少有人來了,獵物也比較豐富,既然來了,她自是希望能打到些稀罕物,明天請人也能好看些。
來到的這處正好有個小水坑,雖不大,但地上頗多的獵物腳印,三兩下背著白天上了顆大樹,等待著獵物的上門。
白天此時被穩穩地放在一個三角樹杈上,無語,他想象中的上山打獵應該是腳踏實地跟在他娘的身后,而不是被拘在一個簍子里,手里拿著塞來的一把他娘從不離身的獠牙,被放在一顆樹上美其名曰為觀摩學習和領悟,說什么先讓他開開眼適應適應,看著比他矮一截的樹枝上,他娘不知在干嘛,閉目養神?不會是這種情況下犯困了吧,正要說些什么時,眼角瞥到不遠處有一頭山羊若隱若現。
心瞬間提了起來,有些緊張的亂跳,既期待著山羊能過來,又想提醒他娘時,就看見剛剛閉眼無聲無息的某人,剎那間張開了雙眼,狹長的眸子里充斥著凌厲和嗜血,那種狠戾又陌生的目光著實駭人,待在細心望去時,那人的目光雖還嚴肅認真的緊,卻又沒了剛剛的鋒利,一時之間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只覺的那樣的娘親離他好遠,就算在以前他也從未看到過,他的娘親,總是有好多面,他認不清也識不得,但不能否認他是想要了解的。
仔仔細細地盯著那人的一舉一動,山羊走近水坑時,白天才發覺自己低估了山里的野物,較家羊來看,野山羊的體積不僅大,羊角長的也很鋒利,看著他娘仍一動不動卻也躍躍欲試的樣子,不禁有些擔心,腦補著上次她究竟是怎樣才逮的了那頭野豬。
野羊喝水時,林青動了,她剛剛雖閉眼休息,但耳朵卻沒罷工,聽得有聲響時發現居然是只羊,體積估摸著有一半野豬的樣子,卻也足夠明天飽餐一場,回頭看了白天一眼,見他老老實實地待在簍里才縱身輕輕一躍,她發現自己雖身材高壯,卻很靈敏,落地奔走起來幾乎不動聲響,惦著自己手中的小小獠牙,雖有些不確定,還是看準獵物的咽喉,勢如破竹地擲了過去。
白云一眼不落地盯著那人,靈巧地跳下樹,不帶聲響的悄悄逼近獵物,只見她剛將獠牙擲了出去,那邊就傳來一聲嘶吼,山羊的喉嚨處有一不大的洞,卻血流不止,急欲慌忙掙扎逃竄了幾步,轟地一頭扎進了水里,一股股紅色血液淌出水面,掙扎抽搐著直至漸漸停歇,而他娘看那羊倒地后并沒有急于上前,反倒先撿起了染血的獠牙清洗了起來,之后才走到山羊背后踢了一腳,等待片刻沒有反應才將山羊拎了出來,并用淤泥糊住了傷口,他還是第一見打獵這么干脆利落的,也不知是不是都是如此。
林青不解了,同樣是投擲東西,獠牙她就有準頭,弓箭卻是不行了,不過好在她的力氣真的不小,盡力投出去后居然來了個穿刺,受上次教訓,這次先將傷口糊住了,省的弄一身腥氣還容易遇襲,就著羚羊角將整只羊拎了起來,朝樹杈上的小人高高示意著。
白云先是被那明亮的笑容晃了晃眼,看著他娘得意地顯擺,難得沒有抵觸,正要開口時看見一旁灌木叢中一漸漸顯露的嘴角帶血的灰色身影,身體緊繃顫抖了起來,眼睛猛然睜大,看著毫無察覺的某人,突地驚吼一聲。
“躲開”
林青本是想要獲得兒子的崇拜和認同,卻不想那人面色明顯不對勁,心中毫無預期的示警,身體不自覺緊繃起來,看來還是她大意疏忽了,竟然被黃雀在后的畜生盯上了,耳朵一動不動地豎起,計算著自己這邊的優勢,待聽到白小天一聲聲嘶力竭的呼喊時,還有心思去感動小人對她也不是無動于衷的,剛想叫他莫害怕,乖乖別動時,眉頭一擰,猛地向右跳開,左臂卻還是挨了一爪。
抬眼望去看著眼前出現了一頭狡猾的狼,牙尖上泛著絲絲血光,尖銳的爪子上還淌了幾縷鮮血,林青看著那雙泛著冷光的戾眸,嘴角同樣笑了起來,一瞬不瞬地同它對視了起來,心底不知為何,有著按耐不住的興奮和嗜血,獨獨沒有害怕與緊張。
一人一狼就這樣無聲對峙了起來,氣氛漸漸冷凝,地上已死透的山羊被忽視在一旁,樹上的白云緊張的氣都不敢喘,狠狠地盯著那人,就怕一眨眼間,就沒了,心里有些后悔為什么不阻止她進山,也是第一次認識到深山的可怕。
看著那人左手一滴滴血不間斷地流著,那狼仍在慢慢逼近,他卻一點忙也幫不上時,內心有不安,有忐忑,有害怕,還有一絲期待和希望,此時他無比慶幸自己的娘親身高體壯,力大無窮,按捺住不自覺顫抖的身體,壓抑住心底的害怕,緊緊咬住嘴唇,強逼著自己注視著,祈禱著,在娘親快速瞥來的從容目光下,心底的那一團分不清的情緒才不再膨脹,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時他是真的害怕,害怕他那獨特卻獨屬他一人的娘親,就此離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