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隨著夜幕的降臨,整個小山村似乎也已經沉睡了。不過,卻仍有淡淡的燈光和輕輕的讀書聲從一間茅屋傳出來,一直到很晚很晚……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田大康在黃草紙上寫下這兩行大字,然后抬頭望望先生,吳先生的目光也正投射過來,一老一小,會心一笑。
第二天到了學校,田大康把賣蜈蚣的收據拿出來,交給二牤子:“咱們這個小集體的賬目,以后就交給你管。”
“四塊多錢呢,富貴哥,咱們現在就上山抓蜈蚣吧!”四喜子瞧見上面的數字,不由大叫一聲,就要組織逃學。
“先讀好書,然后再想別的,以后誰要是分不清主次,就開除咱們這個集體。”田大康拿出班長的派頭,然后又從兜里把錢掏出來:“三光子,你管錢。”
“富貴哥,這錢太多,俺怕弄沒嘍——”三光子把倆手背到身后,竟然不敢接錢。要是兜里裝著這些錢,沒準晚上還真睡不著覺。
“這點出息,以后比這個還多呢。你不是有個小木頭箱子嗎,正好上面還有鎖頭,把錢放到那里邊,然后再叫你娘鎖起來。”田大康把錢塞到他褲兜里面,三光子連忙火燒火燎地用手捂住,生怕這些票子長腿跑出來。
下午三點放學,田大康就領著明明出村,直奔老爺嶺,到了山下,一路向北,在一處山溝里面,看到老支書正領著二三十人在那忙活呢,原來是要在這修建“秘密雞地”。
“富貴,干啥去,那邊就是野豬嶺啦,不能瞎逛蕩。”吳大帥看到兩個小娃子,連忙吆喝起來。老爺嶺北麓,就連著野豬嶺,地勢險惡,經常有野豬出沒。時間長了,不僅沒人敢進去,就連張三黑瞎子啥的,也都惹不起那些大野豬,敬而遠之,所以就只剩下野豬在那稱王稱霸。
“俺們就在這邊采點野果子——”田大康吆喝一聲,拉著明明鉆進灌木叢。摸摸書包里面帶來的木梳和剪子,田大康臉上浮現出一陣壞笑:這一趟,他們就是專門來找野豬晦氣的,野豬不是性子野嘛,今個就要剃剃這幫刺頭。
進了野豬嶺,景象立刻大變,地上橫七豎八都是拱起來的泥土,一道溝一道溝的,觸目驚心;有一些樹干的下部都光溜溜的,估計是野豬在這上面蹭癢癢,日久天長就磨光了。
越往前走,灌木越多,榛子林一片連一片,大紅松遮天蔽日,景象越發陰森。
“明明,這些榛子林長得可好了,看來野豬也不傻啊,知道保護它們的糧倉。”田大康看到榛子叢里面沒有野豬拱過的痕跡,上面的果實雖然還沒成熟,但是結得密密麻麻,以后都是野豬的美食。
“富貴哥,怎么沒聽到野豬的動靜?”明明還真有點擔心,據說還有四五百斤的大野豬,嘴上還長著長牙,不知道能不能對付。
“放心吧,剛才咱們再村口不是找兩只家豬實驗了嘛,你照樣能跟它們交流。對了,那只老母豬到底哼哼啥啊?”田大康一直惦記這個,因為實驗完之后,明明一直抿嘴笑。
“嘻嘻,那只豬媽媽說,沒了你和黑妞管它們,自由多了。”明明一說起這個就忍不住想笑。
啰啰啰——田大康抓抓后腦勺,索性大聲吆喝起來,這個倒是老本行,以前放豬的時候,經常這么喊,所以十分熟練,而且對于豬性,他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
嚷了半天,弄得口干舌燥,還是不見豬影,田大康不禁有點喪氣:“看來野豬和家豬還是沒啥共同語言,聽不懂話。”
明明咯咯笑了幾聲,然后嘴里也“啰啰啰”叫起來,只不過她的業務不大熟練,聲音也太小,田大康估計,對野豬沒啥吸引力。于是把手里的小面袋子一抖:“看來只好用絕招了,這炒好的苞米花,俺還沒舍得吃呢。”
話音剛落,就聽草叢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隨后,一只半大子野豬就現身出來,它仰著腦袋,小眼睛警惕地望著這邊。
明明又叫了兩聲,野豬終于不再遲疑,徑直向明明沖過去。田大康也不禁有點緊張了,這野豬橫沖直撞,明明那小身板可架不住啊。
不過他的擔心顯然是多余的,野豬來了個漂亮的急剎車,停在明明身前,然后伸出濕潤的鼻頭,往明明的手上輕輕拱了幾下。
在田大康的印象中,野豬都是屬于那種比較糙的動物,想不到居然也有溫柔的一面,實屬罕見。
明明的小手也順著野豬的腦袋摸過去,然后在它脖子下面抓撓起來:“平時怎么不洗澡啊?”
咣當——野豬竟然直挺挺躺在地上,嘴里還舒服地哼哼著,閉著小眼睛享受。
田大康不敢怠慢,一手拿著木梳,一手拿著剪子沖上去,開始修理野豬脊背上的豬鬃。雖然才是半大子的野豬,但是和家豬比起來,鬃毛卻有一寸多長,根根堅挺,品質上乘。
“多虧大膀沒在這,不然,非得嚷嚷吃豬肉不可。”田大康嘴里笑呵呵地叨咕著,說著說著,自個也不由咽了兩口唾沫。不過,憑他現在的小體格,好像還對付不了野豬。再說了,以后還指望多剪點豬鬃呢,要搞好關系才行。
“起來吧,你的任務完成了。”明明拍拍野豬的大肚皮,這家伙在那發出吭嘰幾聲,顯得十分受用,繼續放賴。
田大康咔嚓咔嚓活動兩下剪子:“信不信把你耳朵剪下來!”
野豬是滾刀肉,軟硬不吃,賴在地上就是不肯起來。田大康沒法子,拉著明明轉移陣地,只剩下那只笨豬躺在草地上獨自回味。
一路走一路叫,野豬也漸漸多起來,大大小小,還有母豬領著一窩豬崽來報到的,就跟趕集似的。
小豬崽溜光水滑,深得明明喜愛,可是在田大康眼里,卻一點價值沒有:毛太短。他喜歡那些大公豬,雖然比較難伺候,但是豬鬃卻又長又密,那可都是錢啊。
最高潮的時候,明明身邊橫七豎八躺著十多頭野豬,把田大康忙壞了,使剪子的手指頭都麻了。不過心里老高興了:誰說野豬一毛不拔啊?
“嗷——”一頭大野豬忽然暴起,瞪起小眼睛,就要向田大康發起沖鋒。這家伙是一頭大公豬,前面兩只獠牙又粗又長,其中一只還折斷一截,一瞧就是好勇斗狠之輩。
“別,別發火,俺絕對不是故意的。”田大康趕緊躲到明明身后,剛才手上有點不好使,那只大公豬的左耳被剪了個豁子,滴滴答答直淌血。
“趕緊吃點苞米花補補。”明明捧了一下子炒熟的苞米,大野豬火氣頓消,吧嗒吧嗒吃起來。旁邊的野豬立刻開始瘋搶,一場混戰隨即爆發,嚎叫聲此起彼伏,追逐撞擊聲更是不絕于耳。田大康也終于見識到了,野豬不是乖寶寶,兇性一旦爆發,天王老子都不怕。
看看滿滿一袋子豬鬃,田大康連忙把明明背起來:“今天夠本了,撤!”
趴在田大康的后背上,明明笑呵呵地用小手拎拎田大康的耳朵:“富貴哥,你是不是想吃豬耳朵啊——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