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一陣水聲傳過來，驚醒了岸邊目瞪口呆的小伙子和小娃子，只見明明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下水，平伸著兩個小胳膊往前趟，很快，水就齊腰。

田大康使勁在自個腦袋上敲了一巴掌：糊涂蛋，你怎么也跟著相信淹死鬼這樣的鬼話，趕緊下去救人！

于是縱身躍到水里，施展出最拿手的游水本領——狗刨式，噗通噗通游過去，很快就超過了明明，嘴里喊了一聲：“明明你別動，俺去救八叉子！”

說起來，明明還真不會水，她也知道自己肯定不成，只不過是用實際行動來感召岸上的那些人，幫著他們克服心理障礙罷了。看到目的達到，立刻就嗯了一聲，不再動地方，只是扯著小喉嚨喊：“八叉哥，堅持住，我們來救你啦——”

岸上的幾個小伙子一聽，也都感覺臉上有點臊得慌。田玉柱二話不說，噗通跳下水，奮力游過去。二牤子和三光子他們也都咬咬牙，也都前仆后繼地跟上去。

那邊，田大康已經游到八叉子身前，而八叉子連驚帶嚇，意識已經有點不大清醒，當田大康抓住他頭發的時候，立刻倆手亂劃拉，結果一下子把田大康也摁到水里。

田大康腳下使勁刨了幾下，忽然，踩到一個滑膩膩的東西上面，光溜溜的，真好像一具尸體似的。

啊，田大康嚇得一激靈，也不知哪來的一股勁，倆腳使勁一踹，帶著八叉子，竄出水面挺老高，然后又噗通一下，重新落入水中。

令人驚奇的是，八叉子也似乎擺脫了淹死鬼的糾纏，胳膊腿使勁撲騰，跟田大康一起往回游。游了幾米，田玉柱也趕上來，一手拉著一個，把他們倆往岸上拽。

田大康游到明明身邊，這才站到水里，然后拉著明明的手，一步一步，手拉手趟水上岸。

在岸邊的草地上，八叉子仰面朝天躺在那，這回可嚇得不輕，估計以后看到水都眼暈了。在他左腳的腳脖子上，赫然有一圈烏青。另外還有幾個挺深的出血點，就像被手指甲摳破一般。

“這水鬼真厲害啊，把腳脖子都抓青了，以后這的泡子，還是別進去了。不過還是富貴的福氣大，把水鬼都鎮住了，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一個叫二蛋的小伙子猶自心有余悸，他也是聽老人說的，只有大富大貴之人，才能辟邪。

其他娃子也都盯著八叉子的腳脖子，腦海里面不知不覺構思出一幅恐怖的畫面：水底伸出一只白森森的爪子，一下扣住八叉子的腳脖子，死命往水里拽啊，拽啊——

“富貴哥，你在水下看到啥東西沒？”看到平安無事，三光子這才詢問。

“水下肯定有東西——”田大康沉思了一下，剛才的感覺不會錯。聽他這么一說，大伙再次色變。

“不過，俺估計是一條大魚。”田大康現在也尋思過味，這個泡子的水顯然比較深，魚類完全可以在里面過冬，所以水里肯定有大魚，而一些肉食性的魚類，性子兇的，沒準會攻擊小孩。

“沒錯，這水里有個大家伙——”嘩嘩幾聲，不遠處的蘆葦蕩分開一塊，一個黑鐵塔般的大漢走過來。只見他一張手，吧嗒扔過來一件東西，落到草地上，大伙一瞧，原來是只死鴨子，包括腦袋和脖子在內的前半身已經沒有了。

“鐵塔叔——”來人是村里最強壯的漢子——田金奎，不過，平輩都管他叫黑塔，小輩都叫他鐵塔叔，自從弄來二百只鴨子之后，他就專門負責葦塘放鴨子。

“這兩天俺就發現鴨子少了，今個早晨，鴨群剛下這個泡子，就有一只被拽沒影了，俺下水去攆，結果就撈上來半拉。剛才聽到有人喊，趕緊過來了。”鐵塔叔瞧瞧八叉子烏青的腳脖子說道，他的嗓門還真沖，一說話嗡嗡的。

看著草地上的半個鴨身，田大康心里一動，過去把上面殘留的鴨毛拔下去：“咱們試著釣一回大魚，看看能不能上鉤。”

說完，去明明的書包里面翻找繩鉤。這些日子，經常幫著田二爺收野蜂，所以總帶著。

一翻書包，田大康有點傻眼了，里面濕漉漉的，連手機都泡上了。顯然是剛采明明下水的時候，一著急也就忘了這茬。

將東西都掏出來，再把書包擰干，田大康把手機塞進褲兜，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把繩鉤塞進鴨子的肚膛里面，然后扔到水里，田大康就用手輕輕提著繩子，坐在岸邊的草地上。

其他人等了他一會，見一點動靜也沒有，田玉柱就說：“先回吧，家里等著收拾魚呢。”

娃子們的肚子也餓了，自然都同意，只有田大康坐那不動坑：“你們先回去吃飯，俺在這守一會，二牤子一會給俺送幾個大餅子來。”

“富貴哥，俺們吃完飯就來。”二牤子答應一聲，架著八叉子就往回走。鐵塔叔也吆喝一聲：“富貴，有情況喊叔一聲，俺就在那邊不遠——”

很快，水邊就剩下田大康和明明，他先把繩子系在腳脖子上，然后掏出手機，叫明明在太陽底下曬著。明明一邊擺弄手機一邊問：“富貴哥，劉爺爺怎么好些日子不來電話？”

他那個不著調的還有準——田大康低聲叨咕了一句，然后看到明明的褲子還濕著呢，就把自己的布衫子遞給她：“到后邊把衣服脫下來曬曬。”

明明愣了一下，然后接過衣服鉆進一片蘆葦蕩，田大康嘿嘿兩聲：“小樣唄，還知道害羞呢——”

“當里個當，當里個當——”放在草地上的手機急速響起來，一聲連一聲，從來也沒這么瘋狂過。

田大康趕緊接通，然后就看到里面閃現出劉老六氣急敗壞的面孔：“臭小子，這幾天咋沒信號了，怎么也打不通，俺還以為你出啥大事了呢，想不到還在這釣魚，害得俺白擔心，不是我咒你，一會非得叫大魚把你扯到河里不可！”

等他哇啦哇啦說完了，田大康這才嘿嘿兩聲：“打不通更好，清靜清靜。”手機沒讓水泡壞，他也就放心了。

只見劉老六在屏幕上捅咕了一陣，然后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叫嚷起來：“富貴小子，你這個笨蛋，手機沒電好幾天了，咋不知道充電，你是不是故意的！”

田大康抓抓頭發：“咋充電啊，俺不知道。”

“嘿嘿，忘了告訴你，這手機用些日子，就得在太陽底下曬曬——”賤笑重新浮現在劉老六臉上。

“那你不早說——太陽能充電啊，還真先進——啊——”田大康忽然一聲大叫，只見腿上的繩子猛地繃緊，然后就身不由己被拉進水里。

劉老六一臉猥瑣的笑容：“富貴呀，不耽誤你釣魚了，回見吧您吶——”

田大康奮力把手機甩到岸上：“劉老六，你個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