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音殿內,天順帝板著臉看著在下方“據理力爭”的劉召安,一雙眼睛漸漸地瞇了起來。
他能明顯地感覺到這件事情不太對勁,且不說懷北人丟了一個侍衛,只說那具尸體,如果真的在驛館里,怎么可能憑空消失?
他這邊也有人來回話,說的是:懷北人為了掩人耳目,尸體并沒有裝棺,而是放在一只大木箱里。木箱上頭放著的全是珠寶,進城驗看時城門守衛也沒有往里面翻,直接就放行了。
那人還說,去驛館查看時,遇著了十一殿下身邊的修染,修染比他快了一步,他到時,修染已經趴在驛館的屋頂盯著里面看了。而他也去看了,正看到裴大將軍的尸體躺在一口大箱子里,尸體下面也墊著不少珠寶。裴大將軍閉著眼,臉上有傷,但沒有血跡,人肯定是死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竟像是剛剛死的,尸體完全沒有腐壞的跡象。
天順帝想著這些事情,再聽著劉召安不停地念叨:“天子腳下啊!竟能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懷北誠心誠意將裴大將軍的尸體帶回來打算歸還,可是沒想到竟能在南岳的京城被人盜取。那賊人不但盜走了裴大將軍的尸體,竟還擄劫了我懷北一名侍衛!皇上,請您一定徹查此事,為我們做主,幫我們將人找回來啊皇上!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若就這么在南岳的京城丟了,這樣的話傳出去它也不好聽啊!皇上,不管是為了南岳還是為了懷北,您都不能坐視不理,這件事情都應該徹查!”
殿外傳來寧欣郡主的聲音:“放開我!尸體是在你們的驛館丟的,想要就找你們的人要去,不要再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這兩個一直沒停了折騰,唯獨那三皇子榮簡一直也沒有吱聲,只微垂著頭像是在想事情。
天順帝聽了一會兒覺得十分厭煩,便對劉召安道:“若是一心一意歸還尸體,便該光明正大裝棺運回南岳,而不是偷偷摸摸將尸體放在珠寶箱子里蒙混入城。更不該先前閉口不提,反將尸體做為要挾,讓永安縣主答應這門親事。
話又說回來,尸體之事從頭到尾都是懷北人在說,到底有沒有尸體,誰也沒看到。如今讓你們把尸體交出來,你們又說尸體丟了,還是不翼而飛。哼!懷北人,可知欺君何罪?”
天順帝怒了,雖然聲音沒有多大,情緒也沒見有多激動,但所有熟悉自家皇帝的人們都明白,老皇帝這是大怒了。
于是一眾皇子上前,左右丞相為首,文臣武將全部都站了起來,直沖著劉召安與榮簡二人大聲喝問:“懷北人!可知欺君何罪?”
劉召安也有些慌,畢竟對方人多勢眾,這里又是在南岳。即使他頂著個使臣的名頭,但南岳隨便給他安個罪名,他就可以不是使臣,隨時隨地都能死在這里。
他看向榮簡,想尋求幫助,但是榮簡卻不看他,還是自顧地在那里想事情。
這時,那寧欣郡主也被押了進來,脖子上還架著刀劍,近十人圍著她一個,脖子上的血跡還沒干呢,又有不小心碰出來的新傷口,血一直不停地流。那寧欣郡主也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嚇的,總之臉色很白,也不敢再叫嚷了,只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劉召安。
可是劉召安也沒有辦法,眼下事情僵在這里了,南岳皇帝說得沒錯,尸體是他們偷偷帶來的,硬說是要歸還南岳也說不過去。而且從頭到尾都沒有南岳人看到這具尸體的存在,人家說他們根本就沒有,他們也無法辯解。就像那個失蹤了的侍衛,他們都沒辦法說清楚那人是誰。所以這件事情如何跟南岳掰扯呢?就這么算了嗎?南岳能干嗎?
他額頭開始冒汗,手也有點打哆嗦了。
二皇子燕千揚瞧見了他這副模樣,不由得冷哼一聲,“怎么著,撒謊被拆穿,怕了?我說你們懷北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平白無故扯出一具尸體來,還什么未曾腐爛。老子長這么大都沒聽說過死了半年多的人尸體還不腐爛的!你去江湖上打聽打聽,跟那些七七八八的武林門派問問,問他們有沒有這種能讓尸體不腐爛的藥!能問出來我跟你叫爹!”
天順帝翻了個白眼,這個老二能不能好好說話?
燕千揚實在生氣,因為他剛剛看到陸辭秋在外頭的反應了。
裴家人死得太慘了,陸辭秋到最后連一具全尸都沒看見,連最后一面都沒見著,她一個還沒及笄的小姑娘就遭此大禍,如何能受得了?偏偏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她定是想哭都不能哭,累了都不能歇歇,要帶著弟弟繼續在陸府活下去,她就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來。
眼下好不容易懷北人給了她一個希望,讓她能給舅舅收個尸,落個葬,能有個實實在在的墳頭讓她跪一跪,哭一場。可是他娘的,懷北人居然在扯王八蛋!居然在騙她!
懷北人真該死,他真想宰了這幾個啊!
燕千揚看向劉召安的目光愈發的不善,他甚至從袖子里甩出來一條長帶子,就好像唱戲人的水袖,突然之間就纏上了劉召安的脖子。
那懷北三皇子榮簡終于有了反應,說了句:“且慢!”
但是也沒來得及,燕千揚的袖子在他說這句“且慢”之前都已經把劉召安給纏住了,就跟上吊似的死死勒著劉召安的脖子,面上表情也隨之猙獰起來:“耍我們南岳玩兒呢?懷北人,是不是以為自己是來使,就可以有一個不斬的特權?本王告訴你,那夜城外遇襲,本王也在,本王的胳膊上現在還有傷,所以本王跟你們也是有血債要討的。
你說這個債本王怎么討?勒死你一個夠不夠?”
劉召安已經被勒得說不出話來了,此時此刻他絲毫不懷疑燕千揚能把他直接勒死。
聽說南岳皇帝是個極其護短之人,家里內斗他尚且無法公正處置,更別提他的兒子跟懷北人斗了。那他絕對是閉著眼睛向著自己的兒子,且也不會管什么來使不來使的。
畢竟這位皇帝在年輕的時候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手上握著的懷北人命,比他的十一兒子只多不少。甚至都坐上皇位了,還去北地跟著裴家人一起打了三年的仗。
他眼下該如何讓自己活下來?
劉召安腦子快速地運轉著,想著一切可以讓自己存活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