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秋的回憶一下就被勾起來了,仿佛又回到了紅谷縣張員外壽宴的那個晚上,砸鍋賣鐵的妹妹為了看燕千揚一眼,不惜讓她哥砸鍋賣鐵,買了兩張壽宴的門票。
她被八卦操控著,問了一句:“那天晚上你看到的是上了油彩的二殿下,可萬一他卸了妝之后長得不好看呢?你心里還惦記他嗎?”
妹妹說:“也是惦記的,因為在我心里,已經無數次幻想過他卸了油彩之后的模樣。雖然不能說完全還原,可我對自己還是有些信心的,我覺得他長得一定非常好看。”
陸辭秋覺得自己問的是句廢話,燕家人長得好看,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用得著問么!
她拍拍這姑娘的肩膀,安慰說:“行,改天見著了二殿下,我跟他說說,高低讓你倆見一面。好歹咱們也算是熟人,你為了看他一眼代價也是挺大的,不但砸鍋賣鐵了,還差點兒被火給燒死,不見他一面也沒法跟你哥交代不是。”
砸鍋賣鐵的妹妹趕緊把手里的紅包又給陸辭秋塞回去了,“你要這么說,我覺得這個紅包我就不能要了。做為送禮的交換,你能讓我見二殿下一面就夠了,我不能再收你的回禮。”
她哥在邊上罵她敗家:“家里鍋都沒了,好歹拿了紅包咱倆能煮個飯啊!”
妹妹瞪了他一眼,“沒拿紅包咱倆不也沒餓死么!哥你放心,等我見著了二殿下我就出息了,到時候我一定帶著你吃香的喝辣的。”
她哥特別郁悶,蹲下來抱著腦袋嘆氣。
陸辭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把紅包給她哥,并說拿了紅包也一定會引薦二殿下的。
她哥就說:“那我求求縣主,跟二皇子說說,讓我這妹妹死了心吧!她天天的在家說以后要給二皇子當王妃,我感覺她都要魔怔了,她甚至還想去西高跟人家的王妃干架,問問那王妃為什么負了二皇子。”
衛離聽了這話好心提醒:“也不是人家負了二皇子,是有人生生把他倆給拆散了。”
“誰?”砸鍋賣鐵的妹妹一把薅住衛離的衣領子,“你跟我說說,是誰把他們給拆散了?”
這時突然有“砰砰”的聲音在上空響起。
人們抬起頭,目及之處,滿城煙火。
所有人都愣住了,陸辭秋也愣住了,眼看著煙火在上空炸開,一剎間亮如白晝。
好像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前世,她也曾站在夜幕下看著上方煙火,聽著身邊一聲又一聲關于新春的祝福,聽著有人說我愛你,也有人說希望我們每個春節都能一起度過。
可是她沒有伴,她就一個人,老師死了,師兄出國了,實驗室的那些小孩兒都回家了。
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到處都是煙火,到處也都是不屬于她的煙火。
她獨自站在雪地里,就好像是世間過客,明明擁有醫學領域至高無上的地位,明明掌握著最高水平的醫學技術,卻始終醫治不好一種叫做孤獨的病。
如今,又有了煙火,不過年,不過節,煙火突然就出現在她的視線里,猝不及防。
可也不只是她一個人猝不及防,所有人都因為這突然而來的煙火異常驚訝,甚至陸芳華還說了句:“是誰家的煙火庫失了火嗎?這不年不節的,怎么放起煙火來了?”
沒有人回答她,所有人都在仰頭往上看。
煙火一串接著一串,不局限在某一處地方,好像四面八方都有,整個望京城的上空都有。
這一刻,南岳都城被煙火覆蓋,黑夜亮如白晝,平平常常的一個日子,被過成了新年。
有小孩子跑來跑去,歡呼跳躍,奔走相告,說新年來了。
可是大人們都知道,新年沒有來,也不是帝后的千秋萬歲節。
所以為什么會有煙花?
有人向陸辭秋看過來,正想問問這煙火是不是為了慶祝永安縣主十五歲生辰而燃的。
這時,忽然聽到有聲音傳來,一如這煙火,來自四面八方,卻又同時匯聚到一個方向。
那是陸辭秋所在的方向,而除了這個方向,這聲音也在城中傳開,蕩在城中每一個角落。
這聲音是——“永安縣主,生辰快樂!永安縣主,生辰快樂!永安縣主,生辰快樂!”
聲音越來越大,是因為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大聲地喊著這句話。
漸漸地,陸辭秋身邊的人也在跟著一起喊了,她甚至看到陸夕顏都將兩只手攏在嘴邊,仰頭沖著天上的煙火大聲地喊:“永安縣主,生辰快樂!”
陸芳華跳了起來,大聲歡呼:“生辰快樂!永安縣主生辰快樂!二姐姐生辰快樂!”
陸弘文亦笑了起來,還看向她,微微頷首,說了聲:“二妹妹,生辰快樂。”
江老夫人和羅老夫人同時抹起眼淚,羅書蘭也哭了,她說:“裴卿泉下有知,也該笑一回了。她護了十幾年的女兒,苦盡甘來,她再也不用為這孩子擔心了。”
江老夫人卻已經開始念叨起:“紀年,紀年。”
有人騎馬而來,一襲藍衣,馬蹄踏雪,在距離陸辭秋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下了馬,一步一步向前走著,一直走到陸辭秋的面前,單膝跪地,手掌攤開遞到陸辭秋面前,然后說:“永安縣主,生辰快樂!”
陸辭秋忽然鼻子一酸,眼淚撲撲的就落了下來。
她看到燕千絕攤開的掌心上放著一枚戒指,上面鑲著一枚紅色的寶石,樣式是她前世熟悉的樣子,精致小巧,剛好是她無名指的圍度。
她把左手伸了過去,他鄭重又小心翼翼把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然后輕輕親吻,這才起身,將面前的小姑娘緊緊擁在懷里。
他說:“等到你十八歲,就做我的新娘吧!”
她第一次如此確定自己的心意,第一次如此清楚明白地應了他這樣的請求。
她說:“好,等到我十八歲生辰,你就來娶我吧!”